聽聞賈母似乎不大願意,好似又顧忌宮裡娘娘,並沒說什麼。
倒是襲人自覺丟了臉麵,好一陣子不曾出屋。如今倒是才見一麵。
見襲人這時候出來,黛玉隻覺得有些為他們不好意思,便隻是淡淡點了點頭。
寶玉自己遺憾,“這樣躺了兩三個月,老太太看得我忒緊了些,不曾得空見一見妹妹去。”
“二哥哥身子還未大好,冬天裡是好的慢些。不過也好,臘月正是念書的好時候,外頭無人打擾,正能靜心。”黛玉垂頭,盯著腳下的地麵,“待著等開了春便好了,到時還可去學裡,一點都不耽誤事情。”
寶玉聽了精神就萎靡下來,張張合合不知說甚麼。
正尷尬間,就聽見外頭一個小丫頭喘籲籲跑進來嚷道:“老太太,老爺叫來傳信,林姑老爺來了!那車馬就在門外,好大一群人!”
彆人還好,黛玉聽了就忍不得了,蹭地站起來,失聲道:“不是說了初五來?”
那小丫頭喘著氣,斷斷續續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大老爺說、說,來了。還叫璉二爺也去前頭。”
黛玉已是什麼旁的都聽不見了,喜得拉住了紫鵑的手哽咽道:“好了、好了,父親來了!”
紫鵑忙遞帕子與她擦淚,黛玉接了過來,隻是淚水還止不住,擦了又落的。
鳳姐從後頭繞過來,先摟著黛玉笑道:“妹妹都歡喜壞了,瞧這哭得。還是稍待,隻怕有一會子才能從前頭過來呢!”
黛玉忙止了淚,回身低聲道:“老太太、太太,我失禮了。”
賈母臉上也是滿麵笑容,連聲道不礙的,又怪林如海,“不早說一兩天,這裡也好招待。”
“噯,難道姑父就不想著早來了?咱們看著那家信還算著遲兩天才能到的,一定是路上念著妹妹才來的這樣快。”鳳姐忙上來笑著勸慰。
轉身又向王夫人道:“太太,我就先回去,方才聽著林姑父帶了好些人來,我去盤算盤算,收拾地方出來與他們住下。”
賈母忙得就先道:“正是這樣,雖說是京裡有宅子,可來了這裡,總不能一天都不住的?還是要陪一陪我這個老婆子。”
王夫人也笑道:“是,就讓鳳丫頭收拾去。”
鳳姐這才福身,才要退下,自己又拍著腦門轉身,連聲笑道:“噯喲,噯喲,瞧瞧我這腦子!竟是險些忘了大事——太太,不是說叔父也是這個時候回來的?都是揚州來的,路上一定是一起的,隻怕他們也回了罷?”
“正是,大哥也是一同回來的,”王夫人微微點頭,“你還要預備下東西,大哥那裡也遣人去問候才是。”
賈母麵上笑容微斂,隻是接道:“也叫鳳哥兒一齊收拾了東西送去慰問就是了。”
寶釵正看著眾人圍著黛玉說長問短,都是歆羨非常,心裡就有些苦楚,她素來自詡胸襟寬大,不知這時候怎麼有酸意,便也趁機上來告辭,隻笑道:“媽也還不知道這個,我回去告訴一聲兒,聽說大伯回來了,必定也高興。”
賈母也不留她,點頭道:“應當的——鳳丫頭,你送她。”
鳳姐兒忙上來拉住寶釵的手,親親熱熱地出去了。
眾人很是笑了一陣子才緩過來,賈母就讓黛玉在自己榻前坐了,拉著她說些當年賈敏年輕時的趣事。
黛玉倒也聽得入迷。
林如海心裡實在是掛念黛玉,本來也不覺寄住榮府是怎樣不妥當的事情,隻是後來王瑒寄的幾次家信俱是黛玉在榮府處境,又說了些榮府上下亂象,叫他心裡一陣陣後怕,暗自慶幸有王瑒幫襯護持。
隻是自己未曾親眼見過,還是怕黛玉受了委屈,便不想多與賈赦賈政等人交談。
更何況這兩個舅兄,一個是鬥雞走狗不做正事,一個是糊塗迂腐不問俗務,翻來覆去也是說些為何早來了,家裡準備不當還請見諒等話。
倒是後來來的賈璉看著機靈些,隻是也市儈,瞧著過於油滑。
他心裡不耐,賈政還猶自絮絮抱怨,“寶玉怎麼不來?不知禮數!”又請林如海見諒。
林如海忙道:“不礙,我去老太太那裡請安,總是能見一麵的——老太太身子可好?”
賈赦笑道:“好!好的不得了呢,每日飯食都用的不少。”
賈政聽著這話回的怪裡怪氣的,聽著不像,忙打岔道:“如海不如去後院見過老人家再來?”
林如海精神一震,連連道好。
賈政忙遣人去後院回話,又叫路上丫頭小子回避。
賈母處迎春姊妹也尋了由頭退出去,隻留來往傳事的婆子們迎著。
見林如海等人來了,忙高聲通傳道:“姑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