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倒是沒遇上什麼費心的事,都順遂的很了,”林如海微微欠身,“我也想著是初五才能到的,誰知路上就這樣順利,原先下了雪的地界兒也都凍上了,倒是沒化,所以走得快些。”
賈母點頭,“那便好了,你來的這一月我也是時刻懸心,生怕路上有什麼。如今見了人來了才好。”
“勞煩老太太費心了。”林如海笑回一聲,“其實如今聖上治下有術,不見山賊盜匪,又派了幾百兵丁隨扈,尋常不能有事情耽擱。”
他又看一眼黛玉,歎道:“也是我實在想著這孩子了,又是憂心她不適應這裡氣候,又是想著沒個熟悉的人陪著恐怕孤寂。”
黛玉忙起身道:“勞父親掛念,女兒一向都好。這裡姊妹們都很和善,早先父親托哥哥照料我,也很儘心。”
“這倒是好了——我聽說還去了鎮國公府?”林如海點頭,又轉而麵向賈赦等人,“早先在揚州我收了王家的獨子,王雋和,做弟子,來的時候不放心,還托著他照看這孩子。”
他朗笑道:“他們兩個從小兒長起來的,親的什麼似的,日後什麼事兒,有雋和顧著我還放心些。”
賈政等人聽他這樣說,便知是有意結親了,當下也都是笑著點頭。
尤其賈政還格外欣賞這樣不靠祖蔭,自己科舉上來的,更是滿口誇讚,“四月裡中了探花,這樣年少,如今已經是翰林了。我看著不出幾年,又是入閣拜相的人物!”
林如海提起這個來也得意幾分,雖之前也有過老師,畢竟王瑒算起來是他親自教導的,又是夫妻兩人看著長起來的,自己未來的女婿,就跟自己兒子是一樣的。
更何況還知道他與政事上多有所能,揚州出力不小。
旁人說著入閣拜相是吉利話,換到林如海身上,卻是實打實的這樣想了。
當下滿口讚道:“是年少有為,我瞧著不止這樣,不用多久也是國之棟梁了!”
賈政雖讚揚,隻是提起來,又想起自家的寶玉和去了的賈珠,不免心裡就有幾分苦澀,便隻是附和幾句。
賈赦卻不管這些,他素來散漫無數,也不在意這些,倒是哈哈笑著誇了幾句,又誇林如海眼光好,“這樣一個少年郎,若不是知道家裡是豪門大戶,隻怕放榜當天就叫人抬著家去拜了堂了!如海你遠在揚州,可就夠不上嘍!”
賈母聽了隻覺粗鄙,便轉了個話頭,歎道:“那孩子雖好,隻是瞧著我這個玉兒就總想起當年敏兒的樣子來,那是怎樣的利落……唉!”
黛玉聽了也微微垂淚,林如海明知賈敏未去,之前還見了,就藏在京郊的一個莊子裡,不免有些尷尬,臉上竟是不知作何神色,隻好含混過去。
偏賈母還歎,黛玉也傷心,倒是讓他不知所措,隻好暗下決心,萬萬等著此事一了,便叫黛玉母女相見。
賈赦看屋內氣氛沉悶,便悄悄使個眼色給賈璉,賈璉會意,悄聲遣人叫鳳姐訴與邢夫人來解圍。
賈母歎息道:“可憐敏兒才那樣年輕就去了,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每每看見玉兒心裡總是難受得緊。”
林如海不好說什麼,隻能垂頭吃茶。
幸好此時邢夫人從後側出來,上前稟道:“老太太,那邊姑娘們的飯就好了,我來叫林丫頭去。”
賈母正想暗示,黛玉和寶玉在這也不便,便忙道:“是了,叫她去罷——寶玉,你也跟著去。”
寶玉方才讓林如海考校地煩了,又聽他們說起王瑒,生怕再說起旁的來,巴不得這一聲,忙起身也跟著去了。
黛玉過來福身道:“父親,女兒先過去了。”
林如海忙囑咐她多用些飯,“我還是見著瘦了,冬日裡這樣冷,不多吃些小心多病。”
黛玉笑著應是,這才跟著邢夫人去了後院。
賈母看著黛玉的背影,歎道:“林丫頭才十二歲,周歲十一罷?過了年也不過十三歲。這樣年紀,家裡每個長輩護持怎麼行?”
“再說了,你也才不過四十出頭,”她看著林如海,麵上哀傷之色愈盛,“這話論理兒不該是我說,可你家裡長輩去的也早,隻好我說一句——你也該想想,日後家裡怎樣過的,便是替玉兒考慮,也該上心了。”
林如海隻做不懂,反倒說起黛玉來,“往後還不知天南海北的要往哪裡派去,隻怕一時還不能就在京裡。我也不想玉兒跟著勞累奔波,如今孝期已過,玉兒的大事早先就商量過了,也該成行了。”
賈母眼前一亮,便一心想著寶玉,顧不得旁的了,急急道:“玉兒的終身你也想了?”
說了,自己覺著著急了,有些失態,便掩飾著笑道:“玉兒還小,依著我說,不如多相處兩年,再看看人品也好。你是在揚州挑的人家?不是我說,終究不如京城裡的,你再相看相看,或者有彆的更好的,也未可知。”
“噯!我倒是忘了,如今你怎好獨身去說這些呢?還是之前那句話,想著你自己的事兒也好,先做了你的大事,才好說玉兒。”
林如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爽快道:“這個不必!玉兒的親事早就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