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帶著黛玉正式住進了林府, 不但王瑒大鬆一口氣,黛玉也覺心下鬆泛不少。
雪雁還笑說, “許久沒見姑娘這樣輕快了,連看書的時候嘴上都帶著笑。”
黛玉輕啐她一口, 過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感歎道:“是覺著輕鬆不少, 原先處處小心的。想做什麼, 想要什麼, 如今也好自己做去, 不必顧忌旁人什麼想法,瞧底下人麵色。”
紫鵑笑道:“後邊兒就姑娘一個正經主子, 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了。”
“倒不是原來受了多少束縛, 隻是這裡沒那樣多的人。雖人多了不寂寞, 可也是處著好要費工夫。”黛玉想著在賈府的日子,隻覺心力不夠。
主仆三人感歎一會子,雪雁又笑道:“姑娘,早上外頭送了進宮的衣裳來,姑娘不看一看?”
“是該看一看了——可是父親說的初六日進宮?”黛玉回道, “那是該緊著試一試。”
紫鵑聞聲忙出去叫人拿衣裳來, 雪雁就答道:“是, 前頭遣了人來說, 初六是好日子, 所以叫姑娘初六日進宮。那來的內監還說, 請姑娘先進寧禧宮謁見皇後娘娘, 再拜過甄老太妃,過後周貴妃娘娘也想著見一見姑娘。”
“進宮謝恩,中宮沒有不去的理兒,”黛玉蹙眉,“再一個太後已去,老太妃又是撫養聖上的,見一見也是應當。隻是,周貴妃怎麼想起要見我來?”
雪雁不大明白,隻是複述道:“說是平昌公主同您年紀相差不大,聽了您的名聲,覺著投緣,所以請您過去見一見。”
“這也沒甚道理,”黛玉搖頭,“我才來了,總也不出後宅。算起來,不過是去了鎮國公府一遭,哪裡能傳什麼名聲出去呢?更遑論投緣了。”
雪雁想不通,乾脆笑道:“或許是想找一個同齡的玩伴也不一定——小的聽說了,平昌公主是如今最得聖寵的一個公主呢!出生的時候正趕上南邊土族遞上降書,安定了好長時候,如今還不起戰事。聖上就說公主是祥瑞了,才降生就賜了封號,還額外給了食邑——如今封邑堪比親王!彆說如今的皇子了,就是老一輩兒的忠順王爺,也沒這樣的榮寵。”
黛玉聽得入了神,好一會子才感歎道:“也是有福之人。”
又笑道:“你倒是知道的這樣清楚!”
雪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哪兒是小的就知道了,是大爺特地派人送來的消息。也是奇了,大爺又不知道您是要見周貴妃的——今兒早上才有人從宮裡傳的口諭呢——就這樣及時把消息傳過來了。”
黛玉微微一笑,言語間不無得意,“哥哥自然是有這樣本事的。”
直叫雪雁嘻嘻笑著打趣一番,見黛玉臉上微紅才罷了。
其實王瑒也是猜測,不過是想到當初與三皇子的見麵——既然承元帝令三皇子來傳不願委屈林如海的話,那三皇子之母周貴妃自然也是知道,想必也要同黛玉示好——他卻不知這封號裡也有周貴妃助的一臂之力。
思及年歲相差不大的平昌公主,周貴妃用什麼由頭來見黛玉可想而知。況且他送的消息並不是什麼私密之事,京裡人儘皆知的事兒,也就是從揚州才來,又無人同她說起宮闈之事才不知道罷了。
說話間,紫鵑帶著捧了衣裳首飾的小丫頭們進來,一溜雁翅排開。
黛玉看時,就見上頭除了三四套裡外俱全的衣裳,一並連鞋襪也是有的,不禁笑道:“噯,好齊整的東西!”
“都是老爺吩咐送進來的,裡外都是全的,”紫鵑笑道,“那邊鎮國公府和榮國府老太太都送來了兩個老媽媽說是來教一教姑娘進宮謝恩的規矩。”
黛玉點頭道:“是,我還想著不知怎麼辦好呢,可巧就來了——你遣人跟著去道謝。”
紫鵑忙笑道:“這個還用姑娘吩咐?老爺早吩咐下去了,這時候隻怕人都到了門口兒了!”
黛玉抿唇一笑,心裡感歎有父母親人的好處,隻是不好明說,便帶著雪雁和紫鵑兩人斟酌著挑了一套衣裳出來——卻是秋香色的上衣配了鴨嘴黃的下裳,外頭是鬆綠的團紋暗花的大衣裳。
“太淺太深了都不好,那大紅的未免太紮眼了,褐色的太莊重,”黛玉指點道,“如今冬日,月白色和米色都不顯眼,也太素淨。鵝黃的倒是合適,隻怕又犯了色,還是謹慎著些好了。”
雪雁和紫鵑都是連連點頭,都道黛玉挑的恰當。
黛玉瞧了瞧首飾,斟酌半晌,還是戴了金的,“翡翠冬日不合適,太清冷了。母親留的是好東西,隻是我這樣歲數戴不住這樣滿翠的頭麵,老成了。”
三人挑揀半日,方定了服飾,黛玉便叫紫鵑請老媽媽們來瞧一瞧可有什麼犯忌諱的地方。
紫鵑答應一聲去了,雪雁便讓小丫頭們都退出去。
老媽媽們不一會子便過來,一個個教的極其儘心,黛玉跟著連學了三四日,幸而本就是官家小姐,平素規矩禮儀也都來的,倒是不費事。
初五日晚上,老媽媽們最後教了一遍儀程,黛玉俱詳細記了,底下諸人都道萬無一失。
老媽媽們便告退,又囑咐黛玉早些歇息。
黛玉拉著雪雁的手,“心裡七上八下的,忐忑地很。頭一回進宮,生怕出什麼差錯。”
雪雁忙安慰她幾句,黛玉始終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