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瑒忙就往邊兒上躲,口內還不忘打趣,“父親這個可仔細收好了,兒子瞧見也就罷了,若是叫人瞧見了,您半輩子的臉都扔了!”
王子騰氣得指著他說不出話來,王瑒見他這樣,忙嬉皮笑臉地湊上去討饒。
王子騰緩了會子,忽然明白過味兒來,登時又惱了斜著眼就看王瑒,“混賬東西,你是怎麼知道這是什麼書的?可見是看過了!”說著又拿手中的書拍王瑒的後腦,“你個混小子!”
王瑒也不躲了,笑嘻嘻地讓他打,還是王子騰自己心疼,拍了下子就沒好氣地住了手,“愈發傻了,不知道躲著些!”
“躲什麼,”王瑒乾脆就靠在書案上笑,“父親還舍得下狠手不成?左右不過是拍一兩下子,我忍著討您開心罷了。”
王子騰讓他逗得也是一笑,“罷了,總歸是你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他隨手將那本《會真記》一扔,王瑒還叫呢!
“噯噯噯——父親好狠的心,鶯鶯姑娘的皮兒都教您摔破啦!”
王子騰氣得不知說什麼好,王瑒見好就收,忙止住了,又拿話來打岔。
“舅舅說,謝謝您的東西。還叫我問您什麼時候上職,聖旨可下來了,又說日後這樣好了,您去了兵部,一家子都在,大家好相處。”
王子騰也不想在《會真記》上多說,顯得他自己不尊重,便也順勢接話道:“知道了,隻是……”
他微微皺了皺眉,“我去兵部接任尚書還不一定,後來我還聽著好似聖上又轉了口風,許給個更大的恩典也不定。”
“什麼恩典,”王瑒笑了笑“多半是聖上想外調大舅舅不成,遭了內閣那一群老頭子們還有一些心氣兒不順的世家阻攔——您才從揚州回來,接著大舅子就往外頭派,知道的呢,說是不好一家子把持兵部,那自己不安好心的,就生疑是派舅舅出去又清算一批地方上的豪族了——也不瞧瞧您這回一來,整個兒揚州的豪族全吃了掛落兒,張家全家下了大獄!”
王子騰欣賞地看了他一眼,“好聰明的腦子!”
又點頭道:“是這麼個理兒,我打聽著朝中的風聲也是這樣。聖上原是要升我做兵部尚書,但你大舅舅才升了侍郎,這時候總不好平調,隻能派出去,不然兵部裡頭當家的三個主官,兩個是一家子的,豈不麻煩。”
“後來是有那麼些子不答應的,列的頭頭是道、冠冕堂皇,竟是不好反駁。這時候還能把我塞哪兒去?加封的太子少保,榮一品呢!還叫我實擔個侍郎不成,彆的去處,主官都是今年九月才換的,不好調換。”
“聖上原本就是不想叫您這樣快就升了閣老,這時候也叫逼得不得不升了,”王瑒會心一笑,舉起書案上的茶杯來遞到王子騰的嘴邊,“我敬父親一杯!”
王子騰笑著喝了,王瑒也拿了個杯子喝了一口。
王子騰自己半晌又歎道:“噯!我這也是不得已,一步步的,原本是貶也弄成了升,還一升再升的。這樣年紀就升到了頭兒了。”
他搖搖頭,“沒意思,沒意思,真沒意思!”
王瑒幾乎要把口內的茶噴出來,好容易咽進去了還嗆得連連咳嗽,“咳咳咳,父親這話說給兒子聽還罷了,外頭說去隻怕一群人圍上來揍您!”
“是實話!”王子騰自己又搖頭,“升的太快也不是好事,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你瞧如今這個,武輔首輔早定了要退,不知背後多少人打點下剩的兩位輔臣,上上下下的都動手,多少雙眼睛盯著的肥肉,平白掉到了咱們頭上,能不招人恨?”
“父親此言謬矣,不是還有一句,‘不遭人妒是庸才’,難道為了同人處著好,就老在小官兒的位子上不成?”,王瑒勸他,又笑道,“那您不如請教請教大姑父去。”
王子騰忍不住笑了,順手丟了支筆過去,“混賬!拿長輩說嘴!”
“不過是開解您一句罷了,”王瑒笑了笑,“您瞧大姑父,可是這些年來,統共就升了一階,可曾得著旁人嘴裡一句好了?說白了,是不升官兒也罷,升官兒也罷,總歸是個人,就免不了成了旁人的談資,還不如自己過得好了,其他的,任人說去!”
王子騰點點頭,“道理是明白的,你也想得通透。難道我就不知道?不過是想著如今處境,也算是步履維艱。聖上如今其實是為了跟那些人賭氣,心裡不見得就一定是願意教我上位的。”
“聖上總不能自打嘴巴,這剛上去,自然處處都好。等日後聖上心氣兒平了,不免就又看我不順眼了,畢竟本來這位子聖心裡也不得是我的。那時我豈不被動?與其日後被聖上尋錯處貶了,還不如不升的好呢!”
王瑒仔細尋思了,也想著是這樣,隻是,“兒子當初聽了有句俗話,叫‘形式比人強’。父親處在這裡,也是沒法子的事,難不成還辭官不做了?更是笑話了。所以如今不得不做那兩方鬥爭殃及的池魚,隻是上了位,還不是您說了算的?又不是傀儡。您差事辦的好了,咱們家又不是小門小戶,朝中無人幫扶的,聖上還想著收拾義忠親王那一邊的舊部,輕易也動不得自己的根基。”
“至於清算完了,再安撫民心,培養新人,培植心腹,少說又是十幾年過去,說句不好聽的——父親,那時我也起來了,您何不就在家裡做個老太爺?享享清福,含飴弄孫,不比朝中風雲詭譎地爭鬥強多了?”
一席話說的王子騰哈哈大笑起來,直言自己養了個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