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繼宗聽得王瑒一句有隱情,不禁精神一震,忙開口道:“我就說是如此!”
金老夫人也皺眉道:“隱情是一定的,隻是不知他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鬨得人心裡慌慌的。”
王瑒想了想,笑道:“不外乎是兩種,一個便是要挾,一個便是拉攏,即便是拉攏不成,能穩住舅舅和表兄們,在爭位之時不敢輕舉妄動也是合算的。”
金老夫人沉聲道:“既是這樣下力氣了,沒個想頭豈不白費事?叫我說,必定是朝中透出了什麼風聲來,於這位皇子不利——好不好咱們家也是武將裡頭打頭的,加上交好的人家,連上姻親,算下來隻怕朝中大半的位高的武將都有牽連——他是想借力?”
“不至如此,”牛繼宗皺眉道,“如今老一輩的已經不在了,從我這一輩起,手中有兵權的,都是聖上心腹,哪裡肯吃這一套?”
王瑒不以為然,他哂笑道:“舅舅這話不妥,那當初爭位,手握兵權的就不是先皇的心腹?還不是叫忠順親王鑽了空子!六皇子仿效前事也不足為奇。”
牛繼宗不料王瑒說的這樣直白,一時沉默下來,倒是牛繼祧開口道:“或者更糟呢?”
金老夫人一怔,“老二,你想到什麼了?”
“老太太不妨往遠處想想,如今咱們家雖不敢誇口是那一等一的頂尖勳貴,可也是手裡頭有實權的,家中小輩更是個個出息。可好巧不巧,都是出了名兒疼姑娘的,從大姐起到嫁出去的淬楓——灩昉和漣萃就先不說——兩家子好的和一家子似的。”
“若是想些陰私,王家和楮家隻怕也不能獨善其身罷?這樣一來,大姐夫一個武輔,侄女婿吏部侍郎,加上如今聲名漸起的瑒兒——好大一股勢力!”
金老夫人愈聽眉頭就皺得愈緊,半晌冷聲道:“若真是為了這個,老二,你也彆怨我就無情了——流帛這個丫頭留不得了!”
“隻怕如今這事兒由不得咱們做主,”王瑒接口道,“六皇子這樣,豈能料不到?早打算好了,逼著咱們上船罷了。”
“那也不能為了一個,毀了整個兒家!”金老夫人決絕道,“既是流帛做下醜事,老大老二,你們也彆坐以待斃了——進宮找聖上去!還有兩個媳婦,求見皇後娘娘,咱們豁出去認一個家教不嚴,也不能就白讓六皇子撿一個便宜!”
金老夫人一生戎馬,慣了是直來直往的,一時不曾想到彆的。
還是牛繼宗先就想著不對,忙勸道:“老太太,此事不能莽撞。咱們若是認下了,那豈不是自毀名聲?彆的不說,就是家中姑娘們的親事,日後也彆想有好的了。”
王瑒也道:“是,老太太,近幾年慣有一些酸文腐儒拿著什麼教條說事兒,如今咱們家姑娘是都有了歸宿,不怕這個。那彆家旁支聽了這樣名聲傳出去,豈不怨恨?咱們家散了,那更遂了六皇子的意了。”
金老夫人狠聲道:“難道就乾看著?”
“不管怎樣,咱們不接招就是了。”王瑒想了想,沉聲道,“總歸咱們隻當不知道,就是不送流帛進宮待選,他還能硬搶不成?若是想捅出這事兒,好脅迫咱們上船,少不得往宮內張貴妃處說去,宣揚宣揚,好說是兩情相悅,求人成全。到時候一說,是他們一時耽於私情,咱家是送了流帛出去靜心祈福的,家中無人敢去攪擾,所以認一個管教不當也就罷了,又乾咱們何事?”
“隻是這樣,那流帛是為了什麼被攆出去這事兒,萬萬要遮掩好了。知道此事的下人,能封口的封口,不能的,一律送到莊子上,最好送去金陵老宅看屋子去,”王瑒冷笑道,“不然捅出來,聖上覺著皇子瞧上這樣一個姑娘,心裡難堪,惱羞成怒隻怕就怪到咱們身上來。”
“卻也不想想六皇子是個甚麼德行!”牛繼祧一撇嘴,嗤笑道,“心裡算盤打得劈裡啪啦的,淨是些上不得台盤的小手段,這樣的人,如何能登大寶!”
“老二!”金老夫人忙厲聲喝住了,“這等事也是咱們能插口的!”
牛繼祧自知失言,忙斂住了話不說了。
王瑒一笑,隻當沒聽見——其實他心裡倒是讚同這說法,雖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也沒見哪個英雄是靠著勾搭人家家裡女兒成的事。更何況這姑娘還是家中不得寵的庶女,又是犯了錯逐出去的,簡直不知所謂!
他不過略坐,便起身要告辭,“也不必太大張旗鼓了,大舅舅和大表兄這時候請假就夠引人注目的,還是悄悄的好。”
金老夫人忙叫牛傳铖起身送他,又道:“這個放心,家裡都瞞得嚴實。除了你大表兄,其他兄弟都不知道這個,家中女眷更是不曾聽見消息的。”
王瑒向屋內眾人團團一揖,這才轉身出了屋子,牛傳铖送他至二門上。
“表兄回去罷,”王瑒拱手道,“這事兒也不必太過上心了,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
牛傳铖一愣,狐疑道:“你不是知道了宮中什麼消息罷?”
王瑒失笑,搖頭道:“這個那裡還用得著知道什麼消息!你端看這幾年諸皇子辦的差事還不知道?六皇子連工部的差事都辦不成了,哪裡還能有什麼奔頭!”
他沉吟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輕聲道:“既是表兄說到這個,我倒是真有一個消息要說一說了。”
“前幾日聖上至內閣議事時,說起諸皇子年紀不小,也均搬出了內宮,是該正式賜府,又說起該給的爵位封號——”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預備加封三皇子為親王,封號秦,其餘諸皇子不上尊號,各封郡王。”
牛傳铖猛然一抬頭,失聲道:“這是預備封太子了?”
王瑒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噤聲!”
牛傳铖忙捂住了嘴,驚疑不定地看著王瑒。
王瑒笑道:“這回表兄該知道為何六皇子心急了罷?想是張家的那位文輔透了信兒呢!”
牛傳铖點了點頭,附和道:“怨不得如此——瑒弟,此事可否告訴老太太和父親等人知曉?”
王瑒無所謂地抬了抬手,道:“自是可以。左不過再有半月,想加封的旨意也該下來了——總要在韃靼使團進京之前冊封了才好。”
牛傳铖默默點了點頭,想是被這個消息震驚著了,直到送王瑒出了大門才緩過勁兒來,他見王瑒要上馬走了,忙道:“我叫幾個人送你回去。”
王瑒搖頭笑道:“不必了,表兄是生怕母親不問我為何來了這裡不成?叫人送回去,更瞞不住了。”
牛傳铖也是一笑,便道:“那瑒弟自己回去便罷。”又叮囑滇楊他們幾個,叫千萬看好了王瑒彆路上不仔細磕絆著了。
滇楊等人忙躬身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