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他們並不是來分家產的。
隻是來借宿的。
萬俟林木深深的歎了口氣,自己隻是來借宿的,沒想到這麼背,竟然聽了一個狗血故事。
同學的父親家裡很窮,的確很窮。
上高中那會兒,很多人都笑話同學,就因為他家裡很窮。
但後來,同學的父親突然發達了,一夜暴富。
曹元正有個弟弟,弟弟白手起家,很有經商頭腦,生活過得比曹元正不知道好多少倍。
兄弟倆關係不錯,弟弟經常接濟曹元正,還請曹元正一家到家裡來吃飯。
曹元正的弟弟手裡有一個公司,馬上就要上市,就在上市不久之前,突然有傳聞,曹元正不擇手段的搶了自己弟弟的公司。
弟弟因為經受不住打擊,竟然給活生生氣死。
“給氣死了!”
“是呦,我也聽說了!”
“曹元正不是東西啊,氣死了自己弟弟,還要霸占弟妹,也是弟妹有骨氣,寧死不從,要不然嘖嘖……”
弟妹那時候正好懷孕,聽說丈夫去世的消息,差點當場流產,搶救了很久,這才救了回來。
後來……
曹元正接手了弟弟的公司,弟妹的孩子生下來之後,主動要求幫忙撫養孩子。
——你聽聽,如果不是心裡有愧,為什麼要撫養孩子?
——孩子也是慘啊,一出生就沒有了爸爸。
——弟妹更慘不是麼?曹元正這個人麵獸心,殺了她丈夫,還想□□她,一個人拉扯孩子。
——慘呐……
弟弟死後,曹元正一夜暴富,這幾年過的是風生水起,分公司已經開了幾十家,不止上市,還把公司開到了國外。
大家都說,曹元正是一隻吸血的蝙蝠,他這不是在賺錢,他這是在啃食死人的腐肉!
周圍人七嘴八舌,好像這樣會把萬俟林木和羅參嚇走一樣。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萬俟林木冷漠的打斷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話頭。
瞬間安靜。
鴉雀無聲。
眾人側目盯著冷血的萬俟林木,一個個臉上掛著“這年輕人怎麼能這麼冷血?”的斥責表情。
站在道德與憐憫的至高點上,俯視萬俟林木。
“嗬——”
萬俟林木忍不住搖頭笑了笑。
是譏諷。
毫不掩飾。
這些人掛著憐憫的表情,說著憐憫眾生的普度之語,身上卻散發著與憐憫背道而馳的惡臭!
——貪婪。
“好臭。”
萬俟林木甚至扇了扇風,想要驅趕這股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緊緊盯著萬俟林木,都不知道萬俟林木在做什麼,卻有一種被透徹**的感覺。
羞恥得臉皮生疼。
“啊啊啊啊!我打死你!打死你!”
“都是你爸害死了我丈夫!”
“打死你!!”
嘭——
哭鬨的弟妹突然拔高聲音,抄起玄關的花盆,狠命丟了出去。
啪嚓!!!
萬俟林木的同學曹文接到短信,急匆匆從彆墅二樓跑下來。
剛一出現,就被砸場的嬸嬸看發現。
“還我丈夫!還我丈夫!!”
“挨千刀的!不得好死!”
“把丈夫還給我!”
花盆砸在二樓的扶手上,四分五裂,就砸在曹文的耳邊,曹文嚇得雙眼發直,迸濺了一頭一臉的灰土。
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唯唯諾諾,垂著頭,不敢說什麼,嬸嬸衝上來踢打,他也隻是抱著頭躲避,快速從樓梯上連滾帶爬衝下來。
走到萬俟林木跟前,稍微鬆口氣。
展露出一個同樣唯唯諾諾的笑容:“林木,你來了。”
曹文緊張的說:“真不好意思,今天早上突然發生了點事情……我父親去世了。”
曹文說出這句話,很輕鬆,沒有太多的表情,好像在敘說一個遠房親戚去世一樣。
曹文抬手說:“我們去二樓吧,我留了房間。”
萬俟林木沒有廢話,雖然混亂,但住在這裡是免費的。
他們搶他們的家產,自己借住自己的房間,挖了大黃魚走人,就這麼簡單。
萬俟林木和羅參跟著同學往二樓走,曹文一路上唯唯諾諾的道歉:“不好意思,真對不起啊,我爸爸突然去世了,家裡一團糟。”
曹文的語氣很懦弱,但話語之中,夾雜著一絲絲埋怨,似乎在說。
真是添亂,為什麼這個時候死了。
站定在二樓最裡麵的房間門口,曹文發現萬俟林木在看自己,當下眼珠子晃了晃,似乎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不對,連忙解釋說:“你也知道,我……我和我爸爸不親。”
高中是寄宿學校,
萬俟林木知道,曹文不經常回家。
在曹文的爸爸很窮的時候,曹文不想回家,因為回去就要麵對家徒四壁。
在曹文的爸爸一夜暴富之後,曹文也不想回家,因為回去就要麵對親戚的指責和嬸嬸的哭喊。
——殺人凶手!
——還我丈夫!還我丈夫!
——曹元正,你不得好死!
曹文咧咧嘴角,生硬的指著房間:“不好意思。”
他又道歉了。
“實在不好意思,”曹文搓著衣角,局促的說:“我爸突然去世,家裡來了很多……吊唁的親戚。”
來了很多搶家產的親戚。
“所以……隻有一間房間了。”
萬俟林木和羅參是兩個人。
曹文的眼神突然放出了光彩,小心翼翼的盯著萬俟林木:“要不然……林木你和我睡一個房間吧?”
似乎是怕萬俟林木拒絕,聲音都拔高了半個度,略微有些激動:“我們高中的時候,也是一個宿舍的,睡一個房間應該……沒、沒問題吧。”
“不用了。”
回答他的卻是羅參。
羅參展露著他的招牌笑容,溫和的打斷了曹文的話。
溫和,卻強勢。
“不用了,我可以和老板擠一間。”
曹文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口。
羅參不留任何餘地的說:“平時我和老板也是同房,沒有什麼不方便。”
曹文張開的嘴,僵硬的合在了一起。
眼神吃驚的在萬俟林木和羅參身上瞟了幾眼,又恢複了唯唯諾諾。
“這……這樣啊。”
吱呀——
曹文略微失落的推開房門:“好久沒人住了,稍微有點簡陋,不過東西我都換了新的。”
吱——
呀……
房間裡空蕩蕩。
一張木質雙人床。
一張單麵靠牆的桌子。
其餘三麵,環繞著三把椅子。
其中一把椅子,椅背斷了角,呲著張牙舞爪的木屑毛刺。
除此之外連櫃子也沒有。
嘩啦嘩啦——
窗戶敞開,冬風從外麵灌進來,抖著厚重的窗簾。
“啊……”萬俟林木輕輕歎息了一口。
低聲自言自語:“本來兩個人一間,看起來現在要三個人一間了。”
敞開的窗口,一個臉色慘白的男人,不停的抖著厚重的窗簾。
聽到萬俟林木的話,“哢嚓哢嚓”擰動著僵硬的脖子,轉過頭來。
微微歪頭,看向萬俟林木。
嘴角裂開一個弧度:“你能……看到我啊——”
“啊?”曹文驚訝的說:“你說什麼?”
曹文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一臉不解,三個人?
第三個人,在哪裡?
“啊!!!!”
抖動窗簾的男人突然張開嘴巴,一張普普通通的嘴猛地變形,好像吞象的蟒蛇,張合到儘頭,牙齒外翻,猙獰的怒吼著。
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淡然的注視著嚇唬自己的“惡鬼”。
一臉淡定,眉梢都沒抖一下。
男人:“……”
男人顯然不知道,萬俟林木患有先天性恐懼缺失症,他的動作在萬俟林木眼裡,好像馬戲團裡努力逗趣遊客的小醜。
萬俟林木鎮定的插兜站在房間門口,冷漠回答曹文:“哦,沒說什麼,你聽錯了。”
惡鬼沒有嚇到萬俟林木,而羅參又是個瞎子,根本看不到男人滑稽的模樣。
“我會回來的!”惡鬼大吼:“休想趕走我!我還會回來的!”
“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拿回曹元正欠我的!他欠我的!!”
唰——
一股黑煙。
男人化成了一股黑煙,瞬間從敞開的窗戶鑽了出去。
消失在最後一縷夕陽之中……
“嘖,好冷。”萬俟林木輕聲叨念了一句。
曹文立刻走到窗邊,“哐!”將窗子關緊,“這個屋子背陰,稍微……稍微有點冷,我記得林木你最怕冷了,要不然……”
“要不然還是和我一個屋子吧?”
“我那邊暖和。”
羅參再一次溫柔的打斷了曹文的話,“哐!”一聲,將黑色的樂器箱,重重的敲在桌上。
淡淡的說:“不麻煩了,我們老板認人,不習慣有陌生人睡在旁邊。”
曹文第二次敗下陣來,尷尬的搓搓手,說:“那好吧,我……”
——曹元正以前特彆窮,欠了我家很多錢呢!
——你們看看,這是欠條!我都留著呢!
——我也是我也是,我這裡也有欠條!
——人都沒了,還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曹元正的遺產,咱們分一分,至於欠的其他錢,哎,曹文一個人也挺可憐的,就不用他還了……
樓下傳來親戚們瓜分遺產的聲音。
因為沒有立遺囑,也沒有其他公正,曹元正的父母又都在世,因此從法律上來講,曹元正的遺產並不會全部分給自己的獨子。
曹文聽著隱隱傳來的聲音,苦笑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曹文啊!”
剛才和萬俟林木搭訕的男人,還從樓下走了上來,象征性的敲了敲門。
“曹文啊,大家在給你父親整理遺物……”
其實是瓜分遺物。
稍微值點錢的,全部都被瓜分走,三光政策,賊不走空。
親戚歎了口氣,表情十分悲痛,卻有一股臭塑料味撲麵而來,那是假惺惺的氣味。
隻有萬俟林木能聞到。
最真實的味道。
親戚又說:“你父親也沒留下什麼像樣的遺物。”
“隻剩下這個……”
——一隻破舊的手機。
手機是翻蓋款式,非常老舊。
親戚將舊手機遞給曹文,臭塑料的味道更加濃鬱了,悲痛的說:“我看你父親把這個手機珍藏起來,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不值錢的東西。
“你就拿著,當個念想吧。”
親戚隨手翻開手機前蓋,長按開機鍵。
當當當當——
一串刺耳的和旋聲。
刺啦刺啦——
舊手機的屏幕不斷閃爍著,爆出電流雪花。
刺啦、刺……
剛剛亮起來,瞬間又滅了下去。
親戚無所謂的笑著:“可能是太老舊了,接觸不良吧?”
“沒關係,這種情況,敲敲就好了。”
“砰砰砰!”
親戚攥住手機,反複在手心裡敲打。
啪!!!
手心打滑,老舊手機瞬間甩了出去,直接飛進房間,狠狠彈在斷了角的椅子上。
哢嚓!
一聲輕響。
手機屏幕爆出一個雪花,閃了一下。
瞬間又陷入了黑暗。
徹底關機……
萬俟林木實在看不過去親戚的“裝瘋賣傻”,彎腰把舊手機撿起來,遞給曹文。
曹文胡亂的把舊手機塞進口袋裡,唯唯諾諾的不敢抬頭,他怕親戚因為父親的事情糾纏自己。
讓自己在萬俟林木麵前抬不起頭,丟了麵子。
曹文骨起勇氣,唯唯諾諾的推搡著親戚:“我們出去說吧,出去說,不要打擾客人。”
嘭!
曹文帶著親戚,離開了客房,房門被冬風一帶,重重的撞上。
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萬俟林木和羅參兩個人。
又恢複了平靜。
羅參將墨鏡慢慢摘下來,“噠”放在桌上。
語氣很微妙。
儘管至死不渝的溫柔,卻很微妙:“老板,你的同學喜歡你。”
萬俟林木聳了聳肩膀,很無所謂,沒有說話。
羅參換了一種方式,“委婉”的說:“出於性/愛的喜歡。”
萬俟林木笑出聲,很輕鬆的說:“我知道。”
羅參難得有些驚訝,奇怪的“看”向萬俟林木。
麵容可以掩飾,眼神可以作假,但味道不行。
曹文看到萬俟林木,身上飄散出一股酸甜的味道,那是戀愛的氣息。
酸味大於甜味。
那是暗戀的氣息……
萬俟林木十足坦然:“高中那會兒,曹文因為性子太軟弱,經常被孤立,沒人和他說話,我好像借了他一次圓珠筆。”
曹文紅著臉,第一次對萬俟林木散發出酸甜的氣味。
從那之後,曹文每次見到萬俟林木,酸甜的氣息就會更加濃鬱,更加強烈。
萬俟林木從一開始就知道。
“不然的話,為什麼會讓咱們免費住宿,還免費借咱們車子?”
羅參:“……”
無奈的搖搖頭,羅參順手退下自己的風衣,想要放在一邊:“有沒有人說過,老板你的性格有些惡劣。”
萬俟林木疊著腿,悠閒的坐在靠牆的椅子上,揚起一個笑意,很是自豪:“基本所有人都會這麼說。”
“很可愛。”羅參補充了一句。
萬俟林木悠閒的情緒被羅參成功的打斷了,怔愣了一瞬,怪異的盯著羅參,似乎想知道羅參說的是真是假。
盲人的品味,都這麼奇怪麼?
還是說品味奇怪的人,才能這麼有錢?
嘭!
二人四目相對,羅參轉過身來。
因為眼睛看不見,環境又不熟悉,猛地被凳子腿絆了一下,向前撲去。
羅參身材高大,突然衝向萬俟林木,萬俟林木猛地被壁咚在狹小的空間裡。
羅參肌肉流暢的手臂,從萬俟林木的耳畔經過,撐在他身後的椅子背上。
溫熱的氣息,傾灑在萬俟林木的耳畔。
一進一出,牽起曖昧的漣漪。
一絲絲波動著。
萬俟林木輕微的“嗬……”了一聲,倒抽了一口冷氣,緊緊盯著羅參突然放大,侵略而來的俊顏。
兩個人之間甚至隻有不到一厘米的私人空間。
眼睛。
羅參淺色眸子近在咫尺,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麼熟悉。
就像……
浸滿酒香的陷阱。
萬俟林木突然有點渴。
羅參就著這個動作,慢慢靠近萬俟林木。
一點一點。
好像電影的慢鏡頭,不斷的推進。
挑/逗著觀影人的視覺體驗。
也侵犯著萬俟林木的“領土”……
眼睫輕微的抖動了一下,萬俟林木腦袋發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微微閉上雙眼。
就在二人即將變得更加親密的一刹那……
“老板。”
羅參突然輕笑一聲。
溫柔的笑聲,帶著一絲戲謔。
瞬間打碎了一地的旖旎和漣漪……
羅參笑著說:“老板,你為什麼要閉眼?”
萬俟林木後知後覺,咳嗽一聲,狡辯說:“我沒有閉眼,你都看不見怎麼知道我閉眼?”
“一直睜著。”
“睜得這麼大。”
羅參寵溺的一笑,任由萬俟林木撒謊,輕輕幫萬俟林木整理了一下鬢發,“不好意思,撞疼你了麼?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下。”
羅參回頭“看”了一眼椅子。
空蕩蕩的房間。
一張木質雙人床。
一張單麵靠牆的桌子。
四把椅子,三把環繞桌子,一把孤零零的靠著牆。
其中兩把椅子,椅背斷了角,呲著張牙舞爪的木屑毛刺……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