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燈火通明,打手團團圍在補給帳篷外麵。
老大喊著:“給我聽好了!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就衝進去!我們這裡人多,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他剛說完,旁邊的打手就小聲說:“老大,可是……可是我們人雖然多,但是補給倉庫裡,彈藥比咱們充足……”
萬俟林木“嗤……”一聲就笑了出來,說:“他們一定是猴子派來的逗比,還告訴咱們補給倉庫裡的彈藥充足呢,讓我來看看……”
他說著,立刻轉身到四周搜尋,果然看到了很多槍/械和彈藥,說:“這都是什麼啊,看著很厲害的樣子。”
羅參大體瞟了一眼,說:“裝備還真是齊全。”
外麵的打手突然慘叫一聲:“哎喲,老大!”
那老大怒吼著:“草他娘的!讓你多嘴!你這麼一說,他們不就知道倉庫裡有彈藥了麼!?你是想讓他們拿著家夥衝出來乾咱們,是不是?!”
“老大!老大,我不敢了……哎呦彆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萬俟林木搖頭歎氣的說:“真可惜啊,我怎麼覺得他們除了井彥之外,都是一盤散沙啊?”
九爺撿了幾樣裝備,笑著說:“沒想到這些打手財大氣粗,還有防彈衣,大家穿上。”
眾人全都依言穿上“新裝備”,羅參還撿了一把武器交給萬俟林木,萬俟林木掂量著,說:“我也不會用啊。”
羅參滿臉寵溺的微笑說:“不會用沒關係,隻要記著彆往自己人身上打就可以,如果實在不會用,當板磚也就是了。”
九爺:“……”
老大在外麵踱步,氣憤的無處發泄:“他媽的,草他娘,撒野都到老子頭上來了!老子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他娘的……”
“給老子衝進去,老子還不信……”
他的話沒說完,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天搖地動。
眾人一凜,還以為打手頭子一不做二不休,要炸了整個補給倉庫,但聽聲音,又稍微有點遠。
羅參眯眼說:“應該是在爆破。”
這次爆破距離有點近,外麵的打手還在作業,爆破已經開始收縮包圍,因此他們感覺的非常清晰,這種感覺就好像地震了一樣,而且震源相當近的那種。
轟——
轟隆——
補給倉庫是帳篷搭建而成的,這種帳篷一般是合金骨架子,輕便又牢固,而且還抗風,野外露營的帳篷抗個七級風不在話下,這種帳篷幾乎是軍事帳篷,就更彆說牢固性了。
帳篷一瞬間卻發出喀啦啦的聲音,四周的承重搖晃起來。
萬俟林木說:“這……怎麼回事?”
溫白羽的聲音夾雜著震驚,說:“地麵!”
萬俟景侯說:“是地麵凹陷了。”
眾人這才低頭一看,原來地麵竟然有些凹陷,簡單來說就是……
“炸酥了。”羅參說:“看來藏寶圖的目的地果然在咱們腳下,他們一直在這周圍作業,地表已經炸酥了,這地方就快要塌方了。”
萬俟林木剛要說怎麼辦?難道衝出去麼?
結果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轟!!!”一聲,補給倉庫的帳篷轟然坍塌,一瞬間將所有人都埋在了下麵,不止如此,腳底下的土地“哢嚓”開裂,眾人隻覺得下盤一輕,承接他們重量的地表突然下陷。
這種感覺,就好像坐上了失重的電梯,電梯瘋狂下墜。
“嗬……”
萬俟林木心臟失衡,他雖然沒有恐懼感,但是失重之後難受的感覺還是有的,猛烈的下墜,讓他整個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嘭!”羅參一把抱住萬俟林木,將人護在懷裡。
眾人瘋狂下墜,四周都是土石,不止如此,還有補給,也跟著一起滾進了塌陷的大坑裡,“稀裡嘩啦”什麼東西都往下滾,食物、水壺、醫藥品,甚至是槍/支,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那些重型器具!
大型器具也跟著下墜,力道之大,如果砸在頭上,那就是瞬間開瓢,回爐重造的事兒了!
羅參一把護住萬俟林木,將人摟在懷裡,四周都是大家驚叫的聲音。
羅參沉聲大喊著:“雙腿向下,不要翻滾!保護自己的腦部!”
下墜的驚叫聲中,羅參的聲音好像聖旨一樣,眾人連忙醒悟過來,全都護住自己的腦袋。
嘭!!
塌陷的大坑非常深,萬俟林木被團團保護住,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始終的感覺消失,伴隨而來的是重重的落地感,但是不疼,已經被羅參這個肉墊全部承擔住了。
萬俟林木深深地呼吸著,趕緊抬起頭來,“嘩啦……嘩啦……”是沙土散落的聲音,眾人滿頭滿臉全是沙土,石塊沙土從身上滾落下來。
“羅參!你怎麼樣?!”萬俟林木趕緊爬起來去扶羅參。
羅參撣了撣身上的土,說:“沒事……”
其他人也全部掉了下來,灰土中,一雙兔兔耳朵變成了灰黑色,一晃一晃的。
萬俟林木趕緊一把拽住耳朵,將小兔兔從灰土中拽出來,小兔兔被拽在半空,使勁抖了抖,“阿嚏!”打了一個小噴嚏,嘴裡竟然還噴出了一個小火球,幸虧火球很小,否則就要將萬俟林木的頭發直接燎了……
小兔兔抖掉身上的土,晃了晃小尾巴,似乎十分愛乾淨,有些嫌棄灰撲撲的自己。
萬俟林木見他沒事,狠狠鬆了一口氣,一抬頭,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銷寧一。
白先生的師父趴在不遠處,也跟著墜了下來,他墜下來的時候是昏迷的,應該沒什麼意識,這時候也還昏迷著。
萬俟林木檢查了一下銷寧一,呼吸很平穩,就跟睡著了一樣,沒什麼大礙。
萬俟林木趕緊說:“大家都沒事吧?”
九爺和皮皮灰頭土臉,不過並沒什麼事,互相給對方撣著土,萬俟景侯墜下來的時候護著溫白羽,兩個人也沒什麼事,就是吃了點沙子。
萬俟林木放眼尋找著四周,說:“誰看到我爸和無啟了?”
他這麼一說,眾人才發現,好像真的沒有看到那兩個人。
就在這時候……
“無啟!無啟!”
旁邊傳來了似有若無的聲音,眾人趕緊循著聲音看過去,原來白先生和無啟掉下來的比較偏僻,落地的地方和他們隔開了一點兒。
白先生蹲在廢墟之中,無啟躺在一邊,臉上都是灰土,額頭上鮮血斑斑,粘稠的鮮血灑了滿地,滴滴答答淋在灰土之上,旁邊一根合金的帳篷杆子,竟然直接對穿了無啟的胸腔。
無啟掉下來的時候,可以算是最不幸運的一個。
白先生滿手都是鮮血,前所未有的害怕,麵色蒼白到了極點,雙手哆嗦著,嘴唇顫抖,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叨念著:“無啟……無啟……”
無啟根本沒有反應,安靜的昏迷在地上。
眾人衝過去,他們這裡沒有什麼精通醫術的人,羅參在部族裡讀過一些典籍,因為無啟族的人活的都很久,可以說是活化石,所以部族裡有很多珍貴典籍,羅參是學過一些醫術,但是讓他做小手術,小包紮沒問題,眼下這種情況就……
羅參麵色嚴肅的檢查了一下無啟的情況,說:“前輩失血過多,要立刻將利器拔/出來止血才行,但是傷口的位置不樂觀,也不知道是萬幸還是不幸……”
白先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目光慌亂的盯著地上的鮮血,萬俟林木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萬俟景侯不愧是他們之中最冷漠的一個,很自然的說:“利器插進去的地方,正好在心臟附近,萬幸的是,沒有破壞到心臟。不幸的是,利器插進去的地方又剛好是心臟附近,如果是沒有經驗的人來拔利器,很有可能會因為毫厘之差,波及到心臟。”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明白了。
羅參雖然會醫術,但是他無法肯定自己能有效的拔出利器。
白先生眼眶裡瞬間被淚水彌漫,喃喃的說:“怎……怎麼辦?都是……都是我的錯……是我非要找什麼帝俊火種,如果、如果我不找帝俊火種,無啟……無啟也不會……”
無啟是不會死的,他將在死亡之中獲得永生,生生不息,這也是無啟族的真諦,甚至無啟都不需要無啟族的土壤,也能複活自己。
可是……
知道無啟能夠複活,和知道無啟馬上要死掉,這是不一樣的感覺。
如果非要經曆大悲之後,才能得到大喜,那又有多少人,會選擇經曆大悲呢?
白先生雙手抓住沙土,不停的抓撓著,他的聲音很輕,但此時心中一片淩亂,痛恨的感覺席卷了胸腔。
萬俟林木連忙攔住他抓撓沙土的動作,說:“爸,沒事的,無啟那麼厲害,隻是拔出利器而已。”
他說著,看向羅參,說:“快點開始吧,我可以用自己的血給他愈合。”
萬俟林木是鳳凰血,是愈合傷口的“聖藥”,他們之中,溫白羽也是鳳凰血,而且是純種的白鵠之血,確保傷口愈合絕對沒問題。
羅參深吸了一口氣,剛要伸手握住合金鐵杆,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後背傳來,說:“我來。”
眾人回頭一看,竟然是剛才還昏迷不醒的銷寧一。
銷寧一走過來,他一身白衣,雖然滿是灰土,但是一點兒也不顯得淩亂,不止並不淩亂,反而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精致得令人屏息的臉,滿滿都是冷漠的氣息,仿佛是一朵隆冬中的冰花。
銷寧一……恢複神智了?
銷寧一是白先生的師父,白先生曾說過,銷寧一精通醫術。
白先生抬起頭來,看到銷寧一的一刹那,眼睛裡突然迸發出光芒,滿滿都是希冀,嗓音沙啞的說:“師父,師父!快……快救救無啟!”
銷寧一動作並不慢,但是顯得不急不緩,聲音平靜冷淡的仿佛是一潭死水,說:“乾淨的水。”
他一開口,眾人立刻行動起來,開始翻找背包,旁邊也有好多掉落的器材和醫藥包,大家四處搜羅,找到了銷寧一需要的水。
銷寧一蹲下來,用小剪子將無啟染血的衣服剪開,無啟的衣服上都是濃稠的血漿,緊緊貼在傷口附近,沙土也和在傷口裡,看起來一片泥濘。
白先生幾乎不敢再看,萬俟林木拉住白先生的手:“爸,沒事的。”
嗬!!!
就在眾人都沒準備好的時候,無啟突然悶哼一聲,疼的直接睜開了眼睛,他雙眼圓睜,眼眶幾乎裂開,眼中血絲彌漫,額頭青筋凸起,肌肉幾乎爆裂開來。
銷寧一竟然已經拔出了利器,冷淡的說:“按住他,出血太嚴重了,我要清理消毒傷口,這樣才可以止血,不然傷口會潰爛。”
眾人立刻按住無啟,無啟力氣很大,尤其是疼痛幾乎激發了無啟全部的潛能,羅參和萬俟景侯一人按了半邊,將無啟狠狠釘在地上。
因為疼痛,肌肉不停收縮著,即使不能亂動,無啟的傷口還是像泉水一樣,不停的湧動著。
白先生看的觸目驚心,咬著嘴唇,嗓子裡發出低低的嗚咽聲,無啟似乎聽到了白先生的哭聲,意識這才慢慢回籠,低聲說:“銷白……沒事,我沒事……”
銷寧一動作很利索,帶著一股雷厲風行的勁頭,很快挑乾淨傷口中的泥沙和碎屑,用棉花沾著藥水給無啟消毒,又說:“傷口很大,很可能錯位,我給他縫合之後,就可以用鳳凰血愈合了。”
銷寧一說話間,一點兒也不含糊,手上動作不停,開始給無啟縫合,因為沒有麻藥,無啟都是自己忍著,隨著銷寧一的每一下動作,無啟的額頭上青筋都會狠狠蹦跳一下。
但是因為無啟已經恢複了意識,所以緊咬著牙關,一聲也沒喊疼,似乎就怕白先生擔心,還衝著白先生勉強笑了一下,說:“銷白,沒事的,我不疼……”
他說完這句話,似乎已經費勁了全部的精力,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幾乎要暈過去,腦袋裡轟隆隆的,疼的仿佛在過火車,已經出現了幻覺。
“好了。”隨著銷寧一這句話音一落,萬俟林木立刻在無啟的胸腔上滴上鳳凰血。
傷口快速凝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無啟的臉色也不再那麼難看,估計是因為凝血之後,傷口不那麼疼痛了,疼痛是最消耗精神的感覺。
隻不過無啟雖然不疼了,也止住了血,但是仍然處於失血過多的情況,有些虛弱。
銷寧一退開到一邊,擦拭著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紅色的血液在銷寧一白皙的雙手上,好像綻開了一朵妖豔的花,帶著一股妖冶的豔麗。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銷寧一好像恢複了意識,難道是小兔兔的功勞?
白先生讓無啟不要起身,說:“再躺一下。”
無啟點點頭,艱難的抬起手來,用手背擦了擦白先生的麵頰,說:“彆哭了……像個小花貓。”
白先生趕緊自己抹了抹眼淚,說:“誰、誰哭了?是這裡土太大,你又不是沒看見。”
無啟笑起來還有些虛弱,說:“是是……我看見了。”
萬俟林木好奇地看向銷寧一,說:“你是……醒過來了麼?知道自己是誰了?”
銷寧一似乎不認識萬俟林木,不過還是點點頭。
白先生抬起頭來,看銷寧一,說:“師父,您真的想起來了?”
白先生這麼久沒有見到師父,難免有些高興,尤其他這輩子隻有師父一個親人,自從師父去世之後,就是無牽無掛,雖然養成了冷漠的秉性,但是其實白先生是非常渴望溫暖的。
白先生麵對師父的時候,並沒有平日裡的高傲,說:“師父,當年您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族內的長老突然告訴我,您去世了?!長老們什麼也不願意說,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
“還有……”白先生似乎有很多很多的疑問,說:“師父,白民的壽命都非常短暫,師父您是……?”
白先生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大家都聽懂了,銷寧一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如果銷寧一活到現在,已經是一位極其高壽的老人家了。
而師父不但沒有去世,看起來還如此年輕,就仿佛當年的銷寧一一般。
銷寧一聽到白先生的問話,突然“嘶”了一聲,抬起手來捂住自己的腦袋,說:“我……我頭好疼。”
頭疼?
萬俟林木奇怪的看向銷寧一,銷寧一不像是裝的,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部,整個人蜷縮在一起,不停的顫抖著,說:“我……我頭好疼,我這是……這是怎麼了?我不是……死了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銷寧一突然開始說胡話,聲音顫抖著,不停的戰栗。
在昏暗的灰土中,顯得異常詭異。
“我不是死了麼……”
“我怎麼還活著……”
“我已經死了……”
銷寧一喃喃的自言自語,眼神晃動的很厲害,越來越迷茫,將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在膝蓋中,緊緊抱作一團。
“師父!師父!”白先生趕緊衝過去扶住銷寧一,說:“師父,既然想不起來,就不要多想了!”
銷寧一聽到白先生寬慰的話,慢慢平靜了下來,似乎不再顫抖,一切歸為平靜。
他慢慢抬起頭來,將臉從膝蓋中間抬起來。
一張美豔的臉上,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露出……
一個傻兮兮的笑容。
“嘻嘻——”笑了一聲,說:“玩……”
白先生一怔,說:“……師父?”
萬俟林木有些頭疼,說:“他是不是……又傻了?”
雖然這麼說不太厚道,尤其這個銷寧一還是自己老爸的師父,這輩分可就高了,豈不是太師傅?師尊大人?
不過萬俟林木的話也算是一針見血,一語中的,看銷寧一這模樣,就是受了刺激,神誌不清,看起來像是兩三歲的孩童一般。
白先生一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又試探的說:“師父?您不記得我了麼?我是銷白啊,我們剛才還在說話……您看,您剛才還救了無啟呢。”
他說著,指了一下半臥在旁邊休養的無啟。
銷寧一把目光轉移過去,直接從無啟身上掠過去,一點兒也沒有注意,自己捯飭著長發,坐在一邊,叨念著:“玩……跟我玩……”
白先生歎了口氣,萬俟林木站起來,撣了撣土,說:“我看啊,咱們還是先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吧。”
四周灰撲撲的,都是灰土,像是一個大土坑,而且非常粗糙,怎麼看也不像是藏寶圖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