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
“叔叔!”
九爺在對麵的懸崖,與眾人之間距離太遠,羅參的魚線也沒有足夠的長度。
身後的陰兵突然衝上來,撲向九爺,九爺根本無處可躲,拽住那陰兵,仿佛斷了線的風箏,大頭朝下,直接栽向深淵……
皮皮嚇得睜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眸不斷亂顫,似乎震驚的不能呼吸,衝到懸崖邊,朝下麵大喊著:“叔叔!叔叔!”
但是下麵一片黑暗,幽暗的深淵仿佛一張野獸的大嘴,瞬間吞噬了九爺,消無聲息的將九爺與黑暗,融為一體……
對麵懸崖上的陰兵還在逡巡,不斷的“轉磨”,發出“咯咯咯”的聲音,這些起屍的粽子顯然沒有意識,前麵的粽子轉到懸崖邊上,後麵的粽子沒有收住,直接將前麵的粽子撞下懸崖,咕咚咕咚掉下去一大片。
皮皮的動作非常危險,萬俟林木連忙攔住他,說:“危險!不要往前去了!”
皮皮扒著懸崖邊,使勁往下看,激動的說:“他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不行……我要下去找他……”
萬俟林木一把攔住皮皮,說:“你怎麼下去?而且,九爺騙了咱們,騙了你,你難道不生氣麼?”
皮皮一聽,稍微冷靜下來一些,大眼睛望著萬俟林木,說:“可……可是,九爺聽起來也是個受害者,最壞的就是那個無二。”
萬俟林木心想,太公是怎麼把你養得如此純良的?
皮皮靈機一動,眼睛亮了起來,說:“再……再說了,九爺拿了我的真身,我如果失去了真身,就……就變成一隻大熊貓了!我一定要下去,找回真身!”
萬俟林木:“……”你就算擁有真身,也是一隻如假包換的大熊貓啊!
皮皮這時候瞬間變得聰明了很多,智商也跟上了,又提出了第三點,必須下去的理由,說:“而且你們想想看哦,咱們過來的時候,隻有一條路,直來直去,九爺也是順著咱們的來路走的,他顯然是因為沒有路走,才去了對麵,結果卻捅了粽子窩,對麵那麼多粽子……”
他說著,還指了一下懸崖對麵的粽子窩,說:“喏!你們看,那麼多粽子,咱們想要過懸崖,就要跟他們硬碰硬。九爺也是捅了粽子窩之後折返回來的,很有可能說明前麵並沒有路!”
萬俟林木挑眉說:“前麵沒路,下麵就有路了?”
他說完,輕笑一聲,特彆刻薄的說:“哦——我知道了,死路一條吧。”
皮皮:“……”
皮皮小聲叨念了一聲:“壞人。”
羅參看了一眼萬俟林木,就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萬俟林木並不真的想要阻止皮皮下懸崖。
羅參當下就給萬俟林木一個台階,說:“對麵粽子太多,如果想要用滑索,肯定會被粽子破壞,不如……我們試試往下走,我可以做一個簡易的吊索,讓大家順著滑下去。”
萬俟林木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嘴裡卻說:“算了算了。”
溫白羽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家侄子,搖了搖頭,對萬俟景侯說:“大侄子不僅身手像你,性子也像你,嘴硬。”
萬俟景侯放下行李,從裡麵掏出一些簡易的設備遞給羅參,回頭對溫白羽一笑。
他平時不常笑,總是冷著一張臉,道上的人都知道,羅三爺好親近,對誰都很客氣溫柔,而景爺不好親近,甚至生人勿近,千萬彆沒事自討沒趣和他攀談。
而就是這樣拒人千裡之外,不食人間煙火的景爺,對溫白羽一笑,壓低了聲音,在溫白羽耳邊耳語:“白羽……說起來,我除了嘴硬,還有一個地方也很硬,想不想知道?”
“你……”溫白羽臉上一紅,“咚!”的一下,差點燒起來。
羅參耳聰目明,自然聽見了,當下一臉佩服的看著萬俟景侯,心想你叔叔果然是你叔叔!佩服佩服……
無啟也聽到了全過程,臉上抽筋,眼皮狂跳,心說這樣也行?
萬俟林木沒聽見他們說什麼,轉頭看向溫白羽說:“小叔叔,你不舒服麼?怎麼臉這麼紅?”
萬俟景侯又笑了一聲,溫白羽“騰!”的站起來,乾脆直接給了萬俟景侯一腳。
萬俟景侯蹲在地上整理行李,被溫白羽牟足了勁兒一腳踹在肩膀上,竟然“咕咚!”一聲坐了一個大屁墩兒。
萬俟林木:“……”
羅參正在搗鼓吊索,萬俟林木說:“這樣吧,我先飛下去看看,如果下麵真的有路,咱們就下去,如果下麵沒路,我就把九爺的屍體拽上來。”
皮皮:“……”
萬俟林木身上有九十九種凶獸的特點,他的翅膀是鯤鵬的翅膀,飛行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意思。
羅參皺了皺眉,說:“這個地窯有些詭異,還是不要單獨行動的好。”
萬俟林木說:“我就看一眼……”
他說著,想要變出翅膀來,結果回頭看了看後背,怎麼……
怎麼什麼都沒有?
萬俟林木咬著牙,皺著眉,使勁了好幾下,回頭一看,還是什麼都沒有,翅膀呢?
白先生遲疑的說:“林木……你是牙疼麼?”
萬俟林木:“……”不是牙疼,是頭疼!
萬俟林木再次使勁,牟足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把靈力集中在後背,變出鯤鵬的翅膀來,但是……
但是仍然沒有結果。
氣的萬俟林木狠狠跺了一下腳,那動作就跟撒嬌一樣。
在這一瞬間,“嘭!”
萬俟林木還以為翅膀變出來了,回頭一看,壓根兒什麼也沒有,那剛才靈力波動是什麼?
他轉回頭來,就看到眾人圍著自己,一臉“癡呆”的看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稀有、瀕臨滅絕的動物一樣。
萬俟林木心說,你們看我乾什麼?皮皮才是稀有動物,國寶大熊貓啊,自己又不是大熊貓。
萬俟林木實在忍不住了,說:“我臉上有什麼嗎?”
羅參搖搖頭,說:“沒什麼,但是木木……你頭上有什麼。”
“頭上?”萬俟林木不相信,下意識抬起手來摸了摸。
這一摸……
“嗬!”萬俟林木抽了一口冷氣,因為他摸到了兩隻毛茸茸的東西,這手感怎麼有點像兒子的兔耳朵?
兒子也正看著自己,他現在是青年人的模樣,頭頂上並沒有兔耳朵,一臉暖男微笑,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股溫暖:“爸、爸,可愛……”
萬俟林木又抓了抓那毛茸茸的東西,軟軟的,絨絨的,手感超級棒,將那毛茸茸的東西拽到麵前一看,真的是……
“兔耳朵?!”萬俟林木震驚的說。
羅參沒忍住,抬起手來摸了摸萬俟林木頭頂上長出來的兔耳朵,笑著說:“木木,你真可愛。”
自己真的擁有訛獸的特征,但是……訛獸算凶獸麼?訛獸除了巧舌如簧會說謊,還會乾什麼?
萬俟林木一鬆手,兩隻兔耳朵自動豎了起來,立在頭頂,隨著他泄氣一樣的動作,兩隻兔耳朵又自己垂了下來,垂在萬俟林木的黑發上,看起來蔫蔫兒的,好像一隻賣萌的垂耳兔。
萬俟林木說:“怎麼回事?我是想變出翅膀來,為什麼我的翅膀變不出來,反而長出了兔耳朵?”
靈力也變得奇奇乖乖,在身體裡忽悠忽悠的飄蕩,仿佛抓不到似的。
難道說……
“誒!不會不會!”萬俟林木揮了揮手,自我嘲笑的說:“怎麼可能,羅參要是這麼厲害,我認他做爹!”
萬俟林木第一時間想到了關於靈力被製的問題,那就是懷孕。
他懷著小兔兔的時候,靈力就用不出來,但那隻是一場不可複製的意外。
畢竟羅參是無啟族的人,就算自己擁有九尾狐的特征,是容易受孕的體質,但小兔兔也是一個意外。
自從萬俟林木懷了崽崽之後,到現在,羅參就沒有再和他親近。
不對,有,還是萬俟林木霸王硬上弓,就在不久之前,萬俟林木被淬了花液的針刮到了手背。
那時候萬俟林木混亂的厲害,沉浸在自己的幻覺之中。
但是……
那也隻是一次。
萬俟林木自我安慰的想,怎麼可能,才一次而已,絕對不可能。
萬俟林木剛想到這裡,大叔叔萬俟景侯走過來,看了一眼,非常淡然的說:“林木,你又懷孕了。”
又!
又是什麼鬼?
他這麼一說,無啟趕緊過來給萬俟林木診脈,萬俟林木一臉嚴肅的盯著無啟,瞬間讓無啟壓力很大。
無啟稍微一沉吟,點點頭,說:“好像是這樣,這次表現的竟然這麼快。”
萬俟景侯依舊用很冷靜的口氣說:“畢竟林木用有九十九種凶獸的特征,不知道會體現出哪一種特征。”
萬俟林木:“……”說好了無啟族不孕不育呢?
無啟族就是一個天大的騙子團夥吧!
羅參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先是不可置信,然後又被喜悅衝昏了頭,趕緊拉著萬俟林木上下檢查,說:“木木,千萬彆強行動用靈力。”
萬俟林木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兔耳朵垂在臉龐。
因為萬俟林木沒辦法展開翅膀,自然不能飛下去,羅參說:“大家還是一起行動比較保險,我馬上就會把吊索做好。”
羅參動作麻利,做好吊索,給萬俟林木小心翼翼的拴好,確定再三,說:“木木,一會兒滑下去的時候慢一些,跟著我。”
萬俟林木抖著頭頂上的兔耳朵,說:“放心好了,我又不笨,你彆再說了,嘮叨是衰老的先兆。”
羅參一臉寵溺,微微一笑,說:“木木,我可是寶刀不老,你不是深有體會?”
萬俟林木:“……”
羅參和大叔叔現學現賣,一本正經的耍流氓,沒成想還挺管用,萬俟林木臉上有些紅,雖然一臉無所謂,沒有被撩到的轉過頭去,但是兔耳朵的耳根都紅了。
眾人順著吊索往下滑,懸崖非常深,一路都很陡峭,根本沒有凸出來的平台。
萬俟林木一邊向下滑,一邊說:“要是這麼摔下去,也沒有石台接著,我看九爺是凶多吉少了。”
皮皮一聽,更是著急,加快了速度往下滑。
“唰——”伴隨著滑輪的聲音,羅參眯了眯眼睛,用手電向下打去,說:“你們看。”
眾人低頭一看,反光?
萬俟林木說:“是水?”
深淵底下是水?
皮皮一陣驚喜,說:“說不定叔叔還活著!”
萬俟林木很冷淡的說:“不是我潑冷水,這麼高的距離摔下來,底下是水和是鋼板,根本沒有分彆。”
很多從大橋上跳河的人,並不是溺水而死的,而是摔死的,或者渾身骨折插進器官而死。
畢竟跳進水裡的距離太高,水麵的衝擊力和鋼板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彆了。
皮皮剛才還充滿驚喜的眼睛,瞬間耷拉了下來,有些委屈的說:“真……真的這樣麼?”
羅參這時候突然開口:“不一定。”
萬俟林木說:“這還不一定?”
羅參又說:“你們忘了麼?剛才九爺是怎麼掉下來的?”
萬俟林木思索了一會兒,就聽大叔叔的聲音說:“他是拽了一隻粽子做墊背,掉下來的。”
做墊背……
沒錯!
九爺掉下懸崖的時候,身後有一隻粽子正好撲過來,九爺拽著那隻粽子,摔下了懸崖。
那隻粽子是陰兵,身材非常高大,目測有兩米來高,大手大腳,身上還穿著鎧甲。
羅參點頭說:“或許九爺是故意拽著粽子摔下來的。”
懸崖下麵是水,一般人掉下來必死無疑,但是如果有一個墊背,這個墊背還是高大厚實的墊背,墊背上穿著鎧甲,簡直就是多重保險!
皮皮震驚的說:“怎麼……誰會做這樣危險的舉動啊?就算有這個可能性,但是摔下來的不確定因素也太多了。”
眾人“唰!”的滑下來,穩穩落地,羅參“哢嚓”解開滑輪,說:“也隻是猜測,剩下就要咱們自己來確定了。”
深淵下麵竟然彆有洞天,非常寬闊,而且看得出來,有手工開鑿的痕跡。
這個地方比上方的地窯要賈宏偉的多,沿著地下暗河兩側,還有引流的河渠,將河水引向深處的隧道。
眾人全都解下滑輪,羅參非常溫柔體貼的給萬俟林木解開滑輪,還把他的背包全都背在自己身上,笑著說:“木木,累不累,要不然我抱著你走?”
萬俟林木翻了個白眼,沒有搭理他,順著暗河看,說:“如果九爺摔下來,被水流一衝,應該就在下遊那邊了。”
眾人順著水流一路快走,很快就發現了一樣黑漆漆的東西,被水流衝上了岸,就趴在岸邊。
“在那邊!”萬俟林木指著前方,用手電去照,距離近了些,說:“是那隻陰兵粽子。”
他說著,忍不住捂住口鼻,隻覺有些惡心,說:“摔爛了。”
萬俟林木平日都不在乎什麼惡心的東西,看了根本沒什麼感覺,但是現在不一樣,確定自己再次懷孕之後,好像有了心理暗示,看到這一幕,突然有一種反胃想吐的感覺。
“嘔——”
小叔叔溫白羽動作更快,回身就蹲下去乾嘔,說:“摔得也太惡心了!”
粽子本就是屍體,皮肉已經乾的差不多,現在又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簡直就是腐肉崩裂,亂七八糟的癱成一團。
羅參在四周檢查了一番,說:“血跡。”
眾人趕緊順著羅參指的方向看過去,真的是血跡,但是很淡,顏色是粉紅色的,被暗河的水流衝淡了不少。
血跡哩哩啦啦一直順著暗河的河道往前,很快就看不見了。
萬俟林木笑著說:“果然沒錯,九爺還活著,看這樣子,應該是走了。”
他說著,拍了拍皮皮的肩膀,說:“這個九爺,果然不是什麼老好人,看起來是個心機男啊。”
九爺剛才在懸崖邊,突然“深情懺悔”,說了很多引人可憐的話,不管是“卑微”的假貔貅身世,還是被無二抓走做實驗的遭遇,都像一個活脫脫的受害者。
結果呢,其實九爺是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
羅參分析說:“九爺甩開咱們之後,很可能進入了懸崖對麵的隧道,然後發現無路可走,覺得唯一的通路,就是懸崖下麵的地下二層……”
然而很不巧,在九爺摸清楚這一切的時候,九爺正好遇到了成功從囚室脫離的眾人。
九爺為了吸引眾人的注意力,故意打了一張苦情牌,一來是想要大家彆記仇,讓大家對他心死,金蟬脫殼,二來呢,則是想要掩蓋這個地窯有地下二層的事實。
大家都以為九爺是不慎掉崖的,誰又能想到,其實掉崖也是九爺算計的一部分呢?
皮皮一聽,震驚不已,說:“他怎麼能這麼壞!”
萬俟林木聳了聳肩膀,說:“九爺的確算計的很周全,但是他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一點。”
皮皮奇怪的說:“是什麼?”
萬俟林木拍著皮皮肩膀,說:“當然是漏算了,我們有個傻皮皮啊!九爺肯定沒想到,他都壞成那樣了,把咱們和無數的粽子關在一起,傻皮皮卻急火火想要下來給他收屍。”
的確如此,恐怕九爺人算不如天算,也沒想到皮皮這麼善良,甚至善良到缺根筋,一定要下來看看九爺。
九爺好端端的如意算盤,這局可是輸大發了。
皮皮叉著腰說:“我真笨。”
萬俟林木非常善解人意的安慰他說:“這叫……傻人有傻福。”
皮皮仰著頭看著萬俟林木,說:“你是在誇獎我麼?”
萬俟林木微笑說:“你說是,那就是吧。”
羅參無奈的說:“木木,彆欺負人了。”
地窯的二層,通向一個幽深的隧道,隧道的規模要比一層大得多。
眾人走進隧道,萬俟林木嗅了嗅鼻子,說:“有血腥味兒。”
白先生的手電投射在地上,說:“真的有血,是不是九爺留下來的。”
九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就算有厚實的墊背,肯定也會受傷,暗河旁邊有水流衝散血跡,到了隧道裡就沒有東西可以衝散血跡了。
萬俟林木搖頭說:“我說的不是這個血腥味,是陳年累月的血腥氣,而且味道很重,血量很大。”
羅參眯眼說:“這裡陰氣很重,大家小心。”
眾人全都戒備起來,慢慢往前走,“啪啪!”萬俟林木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回頭一看,是一截白骨!
還有“嘻嘻”的傻笑聲。
原來是銷寧一,銷寧一現在的神誌大約隻有兩三歲,還是個孩子。
他仰著一張精致絕倫的臉,笑的好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傻子,手裡還舉著一根白骨,用白骨敲著萬俟林木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