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林木在懸崖邊轉了轉,順手撿了幾顆石子,說:“我們來玩打靶吧,看誰能打得準。”
他說著,“嗖!”將石頭向下扔去。
“啊!!”三寸丁應聲大喊起來,萬俟林木笑著說:“看來是打中了,十環。”
三寸丁在崖壁上吊著,這個地方風很大,是個風口,狂風“嗚嗚嗚”的吹著,三寸丁整個人都在不停的晃蕩著,繩子也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好像牙疼的呻/吟,隨時都會不堪重負。
萬俟林木還在上麵不停的丟著石子。
三寸丁慘叫:“啊!”
萬俟林木微笑:“中了。”
三寸丁:“啊——!”
萬俟林木的笑容擴大:“又中了。”
三寸丁:“啊啊啊啊啊!!”
萬俟林木笑眯眯的說:“怎麼樣,還想跟我玩什麼遊戲麼?”
三寸丁被打的鼻青臉腫,因為五花大綁,也沒辦法反抗,整個人就好像一個蠶蛹,被掉在半空中,狂風的呼叫聲,還有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不斷的交織在一起,嚇得三寸丁已經沒了剛才的勇氣。
噓噓噓——劈劈啪啪……
萬俟林木側耳傾聽,說:“沒下雨啊,你們聽見什麼水聲了沒有?”
他說著,恍然大悟:“三寸丁,你不會是尿褲子了吧?”
三寸丁絕對不會說,自己真的被嚇到尿褲子!
三寸丁的口氣已經軟化了,開口說:“放……放了我!放了我啊!求你們放了我!”
萬俟林木故意說:“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你說風景很好看?”
“放了我啊!”三寸丁努力仰著頭大喊,幾乎是慘叫:“求求你們放了我!放了我,我全都告訴你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
萬俟林木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
“實話!實話!”三寸丁使勁大喊著:“我說實話,爺爺我求你了!放了我吧!拉我上去!”
紅漆聽到三寸丁喊“爺爺”,不由對萬俟林木另眼相看,沒想到三寸丁那樣的人,都被萬俟林木給整了。
萬俟林木說:“拉你上來也可以,先告訴我們,你認不認識何了然。”
“認識!認識!”三寸丁立刻大喊著:“我認識!何老板,認識啊!”
萬俟林木滿意的點點頭,又說:“何了然讓你們來這裡乾什麼?”
三寸丁一個磕巴也不打,說:“淘沙!讓我們來這邊淘沙!說是有個海底墓。”
“具體一點!”萬俟林木朝下喊著:“海底墓我們知道了。”
三寸丁大喊:“是個太監的墓!太監的墓!”
眾人對視了一眼,果然,知道最多的,還是三寸丁。
萬俟林木拍拍手,對羅參說:“把他拽上來吧。”
羅參:“……”
羅參有些無奈,踢下去的時候讓自己來,拽上來的時候還是讓自己來,玩的時候萬俟林木就親自上陣了……
羅參認命的拽住繩子,將繩子拉上來,三寸丁的聲音從懸崖下麵一點點清晰起來。
“彆……慢一點!拉慢一點!”
“太晃了!太晃了!”
“繩子——啊!要斷了!”
懸崖的崖壁並不平滑,繩子承重,在崖壁上蹭來蹭去,肯定會被磨壞,三寸丁睜大了眼睛,眼看著繩子磨出毛刺,“啪!!”一聲直接繃斷。
三寸丁一聲慘叫,羅參猛地打出魚線,一下卷住三寸丁,手臂用力,臂力十分驚人,“呼——”直接將三寸丁從懸崖下麵拉了上來。
嘭——
三寸丁倒在地上,身上還是五花大綁的模樣,像是一隻蠶蛹,拱動了好幾下,也站不起來,“呼呼呼——”的喘著粗氣,整個人仿佛從汗水中打撈上來的一樣。
萬俟林木“嘭!”的踹了一下三寸丁,說:“說吧。”
三寸丁“嗬——嗬——嗬——”嗓子裡好像在拉手風琴,喘的說不上一句話,萬俟林木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如果你敢有一點隱瞞,我這次就不給你綁繩子,直接踢你下去。”
三寸丁嚇得一個哆嗦,扭來扭去,想要遠離萬俟林木,但是身上的繩子綁得太緊,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萬俟林木說:“說!”
三寸丁立刻點頭,說:“我說我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我一定說。”
萬俟林木說:“先說說你和何了然是什麼關係。”
三寸丁說:“何老板是老板,她是出資人,我們都是在何老板手下乾活兒的,她給錢,我們就乾活。”
萬俟林木說:“你剛才說何了然讓你們找一個太監墓,是什麼太監墓?”
三寸丁的呼吸仍然沒有平複,斷斷續續的說:“何老板說……說……這個附近有個海底墓,讓我們去找,大約是一個南北朝的太監墓。”
說起這個太監墓,自然還是要從《相思》開始說起。
“紅豆生南國……”,傳說南梁太子親手種下了一株紅豆,紅豆結出了果子,血紅漆光,美不勝收。
太子宅心仁厚,性情仁慈寬和,不僅體恤百姓,而且非常有孝心。傳說太子的母親重病,太子衣不解帶的侍奉,在母親病逝之後,太子大病一場,親自操持母親的葬禮。
這位太子身邊,有一個得力的太監,太監因為能說會道,在太子麵前十分受寵,事事都讓他來經辦,但是太子的母親病逝之後,這個太監在守靈的時候和宮人廝混享樂,正好被太子撞了一個正著。
太監因此失寵,不過太子宅心仁厚,並沒有太過責難太監,這事情之後,太監為了重新得寵,向太子進言,讓太子將相思子獻給皇上,相思子外形精美漂亮,一來可以討得皇上的歡心,二來……
如果皇上真的因為相思子中毒而死,那麼太子就可以順利繼承皇位,成為萬人之上。
太子聽到太監的“毒計”,非但沒有讚成,反而狠狠責罵了太監,皇上乃是太子的父親,太子絕對做不出這樣弑父殺君的天譴之事。
太監再一次在太子麵前失寵,他知道自己這次“大勢已去”,畢竟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事,早晚有一天紙包不住火,會被透露出去,到時候殺頭都便宜了他。
太監心中忐忑不安,於是想到了一個先下手為強的好主意……
太監偷偷跑到皇上麵前去告狀,說是太子利用貴嬪去世的事情,擅自在陵墓裡埋葬了“蠟鵝”,這分明是厭禱行為,是要詛咒皇上啊!
太子一向孝順,皇上本不信這個事情,但是心中有刺兒,還是讓人挖開陵墓探查一番,不出所料,竟然真的在貴嬪的陵墓裡,發現了埋葬的蠟鵝。
在古代,厭禱是大事,尤其南梁信佛,就更是對這種事情深信不疑,皇上當時已經年邁,而太子年輕氣盛,又深得人心,百姓愛戴,群臣朝頌,不得不讓多疑的皇帝多想。
經過太監的挑撥,皇上認定太子想要殺了自己搶奪皇位,雖然沒有廢掉太子之位,但是一怒之下疏遠了太子。
太子因為厭禱的事情,整日裡神情抑鬱,最後因為落水受傷,沒幾日便死了……
三寸丁說:“何老板讓我們找的,就是這個太監的墓葬。”
萬俟林木奇怪的說:“為什麼要找太監的墓葬?”
就算這個太監因為告發太子有功,但是他的功勞能有多大?曆史長河中聲名赫赫的太監真是數不勝數,例如秦朝宦官宰相趙高、東漢三國的十常侍之首張讓、明成華年間的第一廠公汪直等等,係數下來,這個太監真的排不上任何名號。
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奸佞宦官,他的墓葬裡能有什麼好東西?
羅參微微蹙眉,厭禱的事情他也知道,太監誣陷太子厭禱之後,其實也沒有落下好下場。
皇上年邁古稀,已經不中用了,新皇很快登基,登基的新皇乃是太子的兄弟,太監因為販賣人口的事情被抓,本不致死罪,但是新皇因為想到了鬱鬱而終的太子,心中憤恨,便下令將太監砍頭。
羅參說:“太監因罪而死,墓葬裡不會有什麼太好的東西,何了然為什麼會讓你們尋找這個太監的墓葬。”
三寸丁的呼吸終於平穩了,說:“你們有所不知啊,這個太監的確是被砍頭的,但是還有一些細節……”
太子鬱鬱而終之後,朝廷震動,都為太子哀悼,太監心裡有鬼,所以整日疑神疑鬼,覺得太子死後的魂魄一定會來害自己。
於是這個太監就想到了一個辦法,在太子下葬的時候,利用關係,偷偷將太子屍身的心臟,挖了出來……
“挖心?”蕭昭明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一聽到這種手段,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知怎麼的,心口好像下意識的有些疼痛,或許是因為聽到“挖心”這個詞彙,下意識的聯想吧……
太監挖了太子的心臟,偷偷帶走,埋葬在了自己的墓葬中。
太監為自己打造了一個隱蔽的墓葬,將太子的心臟放在自己的棺材下麵鎮壓,這樣一來,太子屍身不全,魂魄就不齊整,就算太子的惡鬼想要作祟,也無法報複太監。
萬俟林木感歎說:“這個太監還真是陰險啊。”
後來新皇上位,新皇是太子的兄弟,兄弟二人關係一直很好,太監預感到自己的榮華富貴到了頭,不隻是榮華富貴,連大限都要到頭。
正好這個墓葬派上了用場,他把畢生搜刮來的財寶全都放在墓葬之中,又在墓葬裡根據風水厭禱布下陣法,想要等自己死後,起死回生。
太監收買了斂屍的奴隸,等砍頭之後,奴隸將他的屍身帶走,埋葬在預期的墓葬之中。
三寸丁說:“這個墓葬裡,可都是好寶貝!這個太監搜刮了一輩子不義之財,生前沒能揮霍完全,必定全都在墓葬裡埋著,隻要打開墓葬,就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萬俟林木笑眯眯地說:“重點,何了然可不是為了衣食無憂。”
三寸丁說:“其實……何老板還讓我們進入墓葬,拿一樣東西。”
在路上的時候,三寸丁一直守口如瓶,並沒有告訴其他打手,他們要進入墓葬拿什麼東西。
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何了然強調過,不讓三寸丁告訴其他人,一定要秘密行事。
萬俟林木追問說:“是什麼?”
三寸丁現在是砧板上的肉,不得不說:“是……是太子的心臟。”
心臟!?
紅漆聽到這裡,眼神微微眯起來。
萬俟林木說:“要心臟乾什麼?”
三寸丁說:“我不知道啊!何老板什麼也沒說,他就說要太子的心臟!”
羅參卻已經明白了,沉聲說:“何了然的身體受創,應該是想要吞噬太子的心臟修複自己。”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睛,說:“既然如此,我覺得咱們這一趟來的對了,何了然想要得到的東西,我們就應該儘最大的可能……不讓她得到。”
萬俟林木本以為隻是一場抓奸行動,沒想到牽扯出了這麼多事情。
紅漆聽了三寸丁的話之後,一直若有所思,似乎在出神。
蕭先生輕喊了他兩聲,說:“小漆?小漆?紅漆?”
“嗯?”紅漆這才回過神來。
蕭先生擔心的說:“怎麼了?難道是受傷了?”
“沒有。”紅漆淡淡的說。
蕭先生說:“小漆,既然咱們的事情已經說開了,你跟我回去吧。”
蕭昭明過來就是為了“跟蹤”妻子的,現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蕭昭明沒有道理再在這裡呆下去。
哪知道紅漆眼神微微晃動,突然說:“我還不能回去。”
“為什麼不能回去?”蕭昭明奇怪的說:“按照家裡的經濟實力,你完全不需要做什麼傭兵?就算你想要工作,完全也可以找一份安全的工作。”
紅漆卻執意說:“我還不能回去。”
蕭昭明一瞬間有些泄氣,他雖然知道妻子是個男人,但是更多的疑問卻席卷了蕭昭明的心頭,紅漆來這種地方乾什麼,紅漆做雇傭兵乾什麼?
他發現,認識了五年的妻子,竟然全然不認識……
蕭昭明想到這裡,心底裡突然籠罩上一層陰霾,他凝望著紅漆的麵頰,突然一步踏上去,寬大的身軀將紅漆籠罩起來,低下頭猝不及防的吻在紅漆的唇上。
“嗬!”紅漆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慌了,“嘭!”狠狠推了蕭昭明一下。
母蟲剛剛從蕭昭明的體內拔除出去,蕭昭明還有些虛弱,被紅漆狠狠一推,差點坐倒在地上。
紅漆驚慌的捂住自己的嘴唇,臉色慘白一片,好像很怕被蕭昭明親吻一樣。
蕭昭明看到紅漆那“厭惡”的神色,心底裡突然涼了一片。
他隻知道自己能接受身為男人的“妻子”,而“妻子”呢,紅漆到底能不能接受身為男人的自己?
蕭昭明眯了眯眼睛,說:“好,既然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紅漆受驚的臉色慢慢有些好轉,聽到蕭昭明的話,又變的無比震驚:“你在這裡乾什麼?你身體不好,還有哮喘,留下來太危險了。”
萬俟林木這才知道,原來蕭先生還有哮喘?完全沒看出來。
畢竟蕭先生身材高大,看起來也很能健康,不像是病弱貴公子的形象,果然“真人不露相”……
兩個人沒有談攏,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紅漆保持著冷漠的模樣,蕭昭明也沒有談話的切入口,四周充斥著凝固的氣氛。
天空慢慢亮了起來……
天亮了。
一個不寧靜的夜晚就這樣散去,懸崖邊能看到一輪紅日跳了起來。
羅參從背包裡拿出望遠鏡來,站在懸崖邊往四周看了看,按照三寸丁的說法,海底墓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可這附近,連點水都沒有,可彆說那些屍水虱是水。
羅參勘察著四周的環境,其餘人坐下來休息,三寸丁還是被五花大綁,沒人給他鬆綁。
蕭昭明似乎有些渴了,畢竟他剛才吐了很多血,的確是需要補充一些水分,他伸手去背包拿水,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紅漆的手,哪知道紅漆也伸手去拿水壺,兩個人的手指尖碰在一起,“唰!”全都收了回去,跟觸電一樣。
紅漆立刻站起來,也不喝水了,走了幾步,越過萬俟林木,隔著萬俟林木坐下來。
羅參還在勘察地形,萬俟林木就變成了電燈泡,插在紅漆和蕭昭明中間,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萬俟林木低頭又看了看背包裡的水壺,那兩個人碰了一下,水也不喝了。
正好,萬俟林木口渴,乾脆把水壺拿起來,擰開蓋子痛快的喝水,喝完之後還擦了擦嘴巴,笑眯眯的轉頭對紅漆說:“小紅小紅。”
紅漆:“……”
蕭昭明一直管紅漆叫做小漆,隊裡的人管他叫做紅爺,同事的話乾脆直接叫紅漆,從沒人叫他小紅。
萬俟林木見紅漆不理自己,也不覺得冷場,就想說:“小紅,你住的房子,是不是蕭先生名下的?”
紅漆不解的說:“有什麼問題麼?”
萬俟林木笑著說:“沒什麼問題,看來是這樣了……回去之後,如果你們離婚的話,你沒有地方住,可以到我這裡來啊。”
他說到這裡,蕭昭明立刻打斷:“我們不會離婚的。”
羅參勘察了一邊地形,聽到萬俟林木的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走回來說:“這個地方,真的有海。”
“哪裡!?”萬俟林木瞬間被羅參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從地上跳起來,搶過羅參的望遠鏡向四周看去。
不過不知道萬俟林木是不會用望遠鏡,還是不會勘察地形,懸崖下麵也是同款荒野,什麼都沒有,幾乎寸草不生,長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大石頭,有的石頭高聳入雲,有的石頭行程拱門的模樣。
萬俟林木失望的說:“沒看到啊……”
羅參慢悠悠的補充說:“以前。”
以前?萬俟林木迷茫的看著羅參。
羅參欣賞夠了萬俟林木“迷茫懵懂”的表情,這才心情大好的說:“這個地方,以前是一片大海,但是現在沒有海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