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疼的渾身痙攣,汗水濕透了衣衫,一直在打哆嗦,床單被他揪的褶皺起來,疼的嗓子裡發出“嗬……嗬……”的低喘聲。
眾人站在臥室門邊上,不知道少年是個什麼情況,因此不敢貿然過去查看,約莫也就過了二十幾秒,最多不到半分鐘,少年突然“嗬!”一聲,癱軟在床上。
他猛地卸去力氣,一下趴在床上,身體一歪,險些從床上滾下來。
“當心!”昭暉一步踏過去,反應非常快,一把打橫抱住從床上掉下來的少年。
少年倒在他懷裡,臉色慘白的猶如薄翼,幾乎透明,汗水濕透了鬢發,柔軟的黑發貼在雪白的脖頸上。
因為出汗的緣故,少年身上的香氣蒸騰得更加厲害,近距離的侵犯著昭暉的嗅覺,那種莫名的衝動感又被牽扯了出來,少年的身體很涼,昭暉卻覺得自己熱得很。
昭暉的目光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仿佛一頭餓了良久的頭狼,死死盯著自己懷中的獵物。
少年卻渾然不覺,短暫的昏迷了一會兒,慢慢睜開眼睛,一雙清澈毫無波瀾的眼神,帶著不可侵犯的平靜,瞬間對上了昭暉的眼神。
兩個人的眼神,一個平靜,一個喧燥;一個靜如止水,一個驚濤駭浪;一個仿佛冰淩雪山,一個卻猶如滾燙岩漿,分明就是兩個平行的極端……
“咳!”昭暉咳嗽了一聲,說:“你生了什麼病麼?”
剛才少年的樣子非常痛苦,好像隨時會死過去,昭暉發誓,本座才沒有關心一個無性人,隻是關心一下向導,畢竟這個向導還要帶著大家進沙漠。
昭暉這麼想著,懷中的少年稍微動了一下,掙紮著從他懷裡下了地,冷漠的說:“你沒有必要知道。”
昭暉:“……”
昭暉第一次感覺自己踢了鐵板,啊……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不,這種感覺不是踢了鐵板,而是用臉撞了鐵板,不然為什麼臉上火辣辣的疼?
昭暉自出生以來,就是聚集天地靈氣的日珠,不知道多少人為了搶奪日珠頭破血流,屍骸遍地,就算是皇帝也要拱著昭暉,生怕他有什麼不開心。
而眼前這個少年呢?實在太狂妄自大!
昭暉一臉怒容,說:“本座……”
他的話還沒說完,萬俟林木趕緊攔住昭暉,不讓他說一些多餘的話,指不定昭暉就會把焚和這幾天帶著他看的腦殘劇台詞全都溜出來,太丟人了!
萬俟林木攔住昭暉,對少年說:“向導,咱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駱駝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少年淡淡的說:“隨時。”
隨時都可以出發,萬俟林木立刻說:“好,那咱們現在就出發。”
少年點點頭,隨即抬起手來,竟然伸手解開自己的衣領扣子,然後一顆兩顆三顆的將上衣解開脫下來,赤著膀子站在眾人麵前,把上衣隨手扔在地上。
“你做什麼?!”昭暉厲聲說,一臉的戒備,手臂上的肌肉恨不能都隆了起來,好像隨時準備投入戰鬥似的。
少年脫下上衣,露出白皙精瘦的皮膚,並非白斬雞的身材,微微還有一些肌肉,但並不是很明顯,反而顯得線條很緊實旖旎,少年白皙的皮膚上錯綜著複雜的傷痕,果然是九死一生過的人,想來他從沙漠逃出來,必然經曆過什麼。
昭暉戒備的看著少年,少年的衣服除掉之後,那香氣更加濃鬱了,熱汗還沒有落下來,毫無阻礙的帶著香氣揮發,香味刺激著昭暉的神經,難道……
昭暉心想,難道這個少年竟然大庭廣眾之下就要勾引本座?
少年被昭暉“無緣無故”的喊了一嗓子,可不知道昭暉腦子裡都在腦補什麼腦殘劇的橋段,淡淡的說:“不是出發麼?衣服汗濕了,換一件。”
“換……”換衣服?!昭暉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少年,隻是換衣服?並沒有勾引本座的意思?
這怎麼可能……
因為都是男人,況且少年是個無性人,他對男人和女人都不感興趣,所以也就沒有避諱彆人的目光。
萬俟林木有些頭疼,因為他感受到了昭暉身上冒出來的,猶如“怪味豆”一樣的味道,又自戀又不可置信。
果然啊,日月珠就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論起自戀,作為哥哥的日珠真是不饒多讓。
少年想要繼續換衣服,半彎下腰來準備脫褲子,昭暉中氣十足的大吼一聲:“等等!”
少年微微睜大眼睛,不解的看向昭暉。
昭暉立刻推著萬俟林木和羅參說:“你等等再脫,我們去外麵等!”
少年更是不解,眼看著昭暉推著萬俟林木和洛社走出去,還不忘了把拍在地上,已經殞身不恤的臥室小木門抱起來,“轟!”一聲扣在門框上。
雖然木門已經掉了下來,但是這麼扣著,還是能遮擋一些的。
少年換衣服很麻利,換了一身乾鬆的衣服出來,說:“可以走了。”
駱駝就在外麵等著,大家把行李全都安置妥當,讓駱駝馱著行李,少年又動作麻利的將所有的駱駝全都用繩子拴在一起,一句廢話也沒有,果然不是很愛說話,如果不主動和他說話,少年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眾人騎上駱駝,雖然走的是慢了一點,但是有點愜意,好像進沙漠旅遊一樣。
向導坐在駱駝上,走在最前麵,其他人跟在後麵,一路搖搖晃晃的往前前行,昭暉就跟在向導後麵,萬俟林木趕著駱駝從後麵上前,對昭暉挑了挑下巴。
昭暉說:“做什麼?”
萬俟林木笑著說:“不要總是用那麼赤/裸的眼神盯著向導,很有可能會被告性騷擾的。”
“本座?!”昭暉冷笑一聲,說:“你覺得本座會對這樣的人感興趣麼?”
昭暉的目的可是生孩子,少年是個無性人,不在昭暉的狩獵範圍之內,但可惡的是,少年身上的香味,真是太好聞了,讓昭暉一直念念不忘,當然,他並不承認。
嗡嗡嗡——
嗡——!
是車子引擎的聲音,萬俟林木聽到聲音,拿起望遠鏡向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們已經進入沙漠,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周圍已經不見了進沙漠旅遊的遊客,空蕩蕩的一片,除了起伏的丘陵之後,隻有星星點點枯死在沙地裡的植物屍骸。
駱駝沿著沙丘的丘峰一路前行,留下蜿蜒向前的腳印,一排排,在壯闊滄桑的天底下,異常的渺小迷茫。
就在這片漫無邊際的沙海之中,卷起一陣陣沙土,漫天的沙土揚塵而來,是車子!
發動機的聲音很大,車子的排量也不小,“嗡嗡”的一路呼嘯而來,萬俟林木定眼一看,是四輛越野車,仗著性能好,在沙漠裡好像四隻猛獸,橫衝直撞的馳騁在沙海之中。
“嘖!”萬俟林木把圍巾重新圍了圍,蓋住自己的嘴巴,以免沙子飛進嘴裡,說:“是楊小姐。”
冤家路窄,竟然是楊小姐的四輛越野車。
他們果然和大家同路,全都進入了沙漠。
嗡嗡嗡嗡——!
四輛越野車飛馳而來,也看到了駱駝隊,衝著他們橫衝直撞就開了過來。
嗡——
楊小姐坐在副駕駛上,越野車揚起塵土,飛馳到萬俟林木麵前,這才猛地一個刹車,甩尾停了下來,駱駝受驚,不停的掙紮,萬俟林木使勁拽緊韁繩,開車他倒是有經驗,但是駕馭駱駝還是個新手,駱駝因為受驚,不是很聽話,萬俟林木險些從駱駝上掉下來。
楊小姐看到萬俟林木的駱駝受驚,反而十分高興,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竟然騎著駱駝進來,也太落後了吧?”
萬俟林木使勁拽緊韁繩,好不容易穩下駱駝,根本不想和楊小姐多說什麼,楊小姐笑著又對羅參說:“羅先生,要不要坐我們的車?”
羅參十分冷淡的看了一眼楊小姐,隨即來到萬俟林木身邊,說:沒事吧?
萬俟林木搖搖頭。
楊小姐被無視了,立刻升上車窗,冷聲說:“走。”
嗡——!
四輛車子快速啟動,沙土被拋起老高,眾人趕緊掩住口鼻,越野車很快開走,在沙漠中猶如龍蛇狂舞,撒歡兒的曲線前進,衝上沙丘,“嗡——”一聲,飛躍而下。
萬俟林木搖搖頭,說:“在沙漠裡還嘚瑟。”
也不知道楊小姐他們到底乾什麼來的,希望之後不會再碰到這些人。
“風沙太大了!”昭暉一開口,登時被灌了一嘴沙子,風沙真的太大了,想他日珠一輩子養尊處優,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
風沙越來越大,滿天的黃沙,即使戴著目鏡也看不清楚東西,沙土彌漫在空中,隻要一呼吸,全都呼進了口鼻裡,難受的厲害。
少年卻鎮定自若,翻身下了駱駝,看了看四周,突然蹲下來摸幾把沙子,走幾步路,又蹲下來摸幾把沙子,不知道在找什麼,突然說:“風暴很快就要來了……往前走。”
昭暉捂著嘴巴大喊:“去哪裡!?”
少年說:“前麵有綠洲。”
綠洲?!
一望無垠的沙漠,能有綠洲?
昭暉顯然是不信的,覺得少年就跟大忽悠似的,估計就是個江湖騙子。
少年上了駱駝,也不多話,直接催著駱駝往前走,繩子拽著後麵的駱駝也往前走去。
萬俟林木現在身體特殊,這一路顛簸的不是很舒服,他本不覺得惡心,吃什麼都還好,哪知道竟然暈駱駝,把早上吃的飯全都要吐了出來,胃裡翻江倒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羅參催著駱駝來到萬俟林木身邊,說:“怎麼了,木木?”
萬俟林木半靠在駱駝上,擺擺手,說:“沒事,太顛了。”
就這樣在滿天的黃沙中顛簸了又半個多小時,正午的沙漠是最熱的時候,但是此時此刻的天空根本看不到太陽,一輪太陽“低調”的掩藏在黃沙之後,好像蒙上了一層帷幕。
天色越來越黃,越來越黃,風也越來越大,吹得眾人睜不開眼睛。
“綠洲在哪裡?!”昭暉大喊著:“還要走多久?!”
果然是個江湖騙子。
少年卻不回答他,隻是催著駱駝往前走,昭暉想要攔住少年問清楚,立刻催著駱駝來到少年身邊,剛要開口責問,眼前灰黃色的天空中,果然出現了一抹隱約的綠。
綠洲?!
昭暉怔愣的說:“本座看到的不會是幻象吧?”
真的是綠洲,少年沒有說謊,少年久違的開口,說:“過去。”
眾人立刻催促著駱駝快走,向綠洲而去,前麵的綠洲不小,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綠色的森林,森林裡隱約有水流,駱駝隊向綠洲飛奔,一進入綠洲,漫天的黃沙就像是被過濾了一樣。
“呼——呼……”萬俟林木喘著粗氣,羅參趕緊將他從駱駝上抱下來,說:“快下來歇一下。”
萬俟林木下了駱駝,瞥眼一看:“越野車?”
又是冤家路窄的戲碼,綠洲裡,臨著湖水的地方,竟然停著幾輛越野車,而且眼熟的厲害。
是楊小姐一行人的越野車!
果不其然,楊小姐一行人正在湖邊,楊小姐打著遮陽傘,在湖邊散步,好像是出來度假一樣。
楊小姐聽到駱駝的鈴鐺聲,嫌惡的皺眉說:“怎麼又是你們?難道你們也是來沙漠淘金的?”
淘金隻是一個委婉的說詞,也是行話。
楊小姐不等他們回答,說:“那就各憑本事吧,我可不會因為羅先生你長得帥,就故意放水的,不過……如果羅先生要是我們的人,就另當彆論了,怎麼樣,羅先生願不願意加盟我們?”
楊小姐雖然是倒賣的人,而且喜歡自己下鬥去挑東西,但說到底不太算是道上的人,所以不熟悉道上的人物,他不認識路神,身邊的打手顯然也沒有見過羅參的,因此才如此“大放厥詞”,想讓羅三爺加盟他們。
羅參冷淡的說:“讓我搭夥?你們還不夠資格。”
“你!”楊小姐冷哼一聲:“好,咱們走著瞧吧。”
她說著,轉身對身邊的打手說:“給我挖地三尺,綠洲裡的好東西,一個也不留!”
沙漠中的綠洲,可是沙漠的瑰寶,沙漠中生存的人,一般都是靠綠洲來發展,自古都是如此,因此見到綠洲,說不定可以從綠洲旁邊挖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楊小姐立刻指使打手們去挖,生怕被萬俟林木搶了先。
萬俟林木現在沒興趣去挖東西,他胃裡難受的厲害,坐下來喝口水,先休息了一會兒。
萬俟林木坐下來,伸手撐在身後,感覺手下麵有點硌人,奇怪的用手掃了掃地上的石頭。
石頭上布滿了沙土,看不清楚,隻覺得硌手並不平坦,稍微一掃,沙土落下來,竟然露出一些紋路。
“這是……?”萬俟林木連忙又掃了掃石頭,露出它的廬山真麵目,說:“圖騰?”
石頭上竟然有花紋,刻畫著什麼東西,因為風吹日曬,所以已經被風化了,實在看不清楚。
萬俟林木剛發現了石頭,楊小姐聽到動靜,立刻擠過來,說:“這是我發現的,把石頭給我搬走。”
萬俟林木眼皮狂跳的看著楊小姐,那石頭很大,萬俟林木剛才坐在上麵休息,這麼重的石頭,想要搬走真是辛苦了那些打手。
打手們喊著號子,滿頭大汗,這才將石頭“轟——”搬起來,慢慢移動著。
石頭搬起來一點兒,突聽“簌簌”一聲,有什麼在動。
羅參立刻戒備,說:“小心。”
石頭後麵有東西!
——藏著一棵巨大的植物。
好像是一朵花,但隻是花骨朵,沒有開花,花骨朵非常大,又圓又大,緊緊的包裹著,下麵沒有葉子,隻有一根花莖,因為花骨朵太大了,壓得花莖垂著頭。
綠洲外麵風沙很大,雖然樹木已經過濾了一部分,但風沙還是能吹進來,剛才那“沙沙”的聲音,似乎就是風沙吹拂花骨朵發出來的聲音。
一朵花骨朵?
楊小姐一看,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沒想到竟然是沒見過的植物而已。
植物能賣幾個錢?
“啊!”
哪知道下一秒,向導少年突然驚叫出聲。
他大喊一聲,眼睛睜大,瞳孔收縮,露出眼白,平日裡沒什麼表情的冷淡麵孔,露出極度驚懼的恐懼。
沙沙沙!
他連退三步,“咕咚!”一聲狠狠跌在地上。
“怎麼了!?”昭暉嚇了跳,他聽到少年的驚叫聲,還以為有人偷襲他,連忙衝上前,一把抱住跌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跌在地上,渾身戰栗,嚇得手腳冰涼,不止如此,還用雙手捂住眼睛,似乎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怎麼了?”昭暉兩聲問:“到底怎麼了!?”
少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鑽進昭暉懷裡,與往日裡的性冷淡一點兒也不一樣,竟然“熱情如火”!
濃烈的體香又開始侵犯昭暉的抑製力,他感受到懷裡纖弱的顫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美滋滋的,心裡好像甜的可以冒泡泡。
甜?
不不不,昭暉立刻搖頭,本座沒感覺甜,本座對無性人沒有興趣,又不能生孩子,絕對沒興趣!
萬俟林木看到巨大的花骨朵,“咦”了一聲,說:“好像有點眼熟?”
他說著,趕緊把背包摘下來,從裡麵翻出何水何花的筆記,兩個人的記錄中竟然都有這種巨大的花骨朵。
何花的筆記本中,手繪的花骨朵旁邊,還寫著幾個娟秀的文字——蟲癭花。
“蟲癭花?”萬俟林木說:“那是什麼?”
楊小姐一臉狐疑的多看了兩眼那棵大花骨朵,除了大一點,也沒什麼奇怪的,長相既不可怕,也沒有毛骨悚然。
沙漠裡的東西就好像海底,反正千奇百怪,楊小姐經常下鬥自己去掏熱乎的古董,所以見怪不怪,完全沒有害怕,冷笑一聲:“一個大老爺們兒,竟然怕成這樣?”
她說著,踹了一腳那花骨朵。
嘭!
羅參剛要對萬俟林木解釋什麼叫做蟲癭花,就在這一瞬間,花骨朵被楊小姐一踹,突然“嘭!”應聲掉在了地上,一下裂開。
花苞裂開,緩緩綻放,露出裡麵一個……
紫黑色的屍體。
“啊!!”屍體就掉在楊小姐腳邊,“啪嗒!”甚至屍體的手臂落下來,拍在了楊小姐的腳背上,她慘叫一聲,嚇得連連後退,比剛才少年向導還要狼狽,“咕咚!”一聲,也坐在地上。
“嗬——嗬……嗬……”少年向導看到花骨朵裡滾出屍體,更是受了驚嚇,緊緊抱住昭暉的腰身,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一陣陣的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