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作一點!”
果不其然,又是那種聲音,因為距離近了,所以並不斷斷續續,反而聽得十分清晰,果然是何水的聲音。
萬俟林木說:“既然是記錄下來的聲音,起碼證明了,何水到過這裡。”
羅參點頭。
眾人走到磁石陣中,去看那些按照八卦排列的磁石石碑,一個石碑高聳著,上麵雕刻著很多東西,好像是壁畫,也有彆的什麼東西,是數字,記錄著一些奇怪的數字。
何花盯著那些數字,說:“和圖紙上一模一樣!”
圖紙上的數字,應該就是謄抄的磁石石碑上的數字,但是為什麼要謄抄這些數字?
羅參隻知道這些數字是推演圖,並不知道數字代表了什麼,又推演了什麼。
萬俟林木說:“先看看壁畫。”
每一塊高聳的石碑上,都雕刻著壁畫,萬俟林木一眼就看出來,說:“驕蟲!”
是驕蟲無疑,驕蟲的形象非常有特點,兩隻大眼睛,還有大肚子,具有人和蜂類的特點。
根據之前的地洞壁畫,他們其實已經可以肯定了,這裡就是驕蟲下葬的樹塚。
驕蟲是蜂族的神明,這個部族將小蜂奉做圖騰,因為他們和小蜂一樣,天生身材比較矮小,總是被周邊的部族欺負,直到驕蟲的來臨……
磁石石碑上,第一副壁畫就是驕蟲降臨,驕蟲像是天神一樣降臨在這片土地上,大量的族人膜拜。
第二幅壁畫是驕蟲利用香氣,引來蜂類,打敗周邊強大的部族。
萬俟林木看著第二幅壁畫,說:“我嚴重懷疑,其實這個驕蟲就是香人。”
他們見過很多香人,有的香人的確可以驅使動物,利用香氣來趨勢動物作為自己的武器。
和他們之前看到的壁畫一樣,驕蟲雖然像天神一樣英勇善戰,解救部族於水火之中,但是很可惜,驕蟲的生命很短暫,很快就預感到了自己的去世。
驕蟲得知了自己將在不久之後死去,於是令人修建了這個樹塚,壁畫中男女老少,在沙漠中為驕蟲修建樹塚,動用了很多的人力和物力。
驕蟲很快就要死了,周邊的部族又開始蠢蠢欲動,隻要驕蟲一走,沒有人庇護這個部族,那麼其他部族的人就會報複式的卷土重來,想要席卷這個部族。
壁畫上,部族的人們都很擔心,然而驕蟲的死,卻是必然的。
於是驕蟲想到了一個辦法,壁畫中出現了很多女子,像是選秀一樣,部族裡正在甄選美女,進貢給驕蟲很多很多的美女。
美女和驕蟲交合之後,會產下新的驕蟲,新的驕蟲會繼續庇佑他們的部落。
就這樣,相鄰的部族渴望著驕蟲的去世,然而驕蟲的確去世了,但新的蜂王卻誕生了,驕蟲的後裔已然利用香術驅使蜂類,將周邊的部族打得落花流水。
驕蟲和美女產下蜂王的習俗,就這樣一直延續了下來,每一代蜂王的壽命都不長,去世之後,全都被埋葬在這個樹塚之中。
萬俟林木說:“原來這個樹塚,就是部落曆代族長的墳塚。”
確切的說,這是一個群葬墓。
羅參看到這裡,將何水的筆記本拿出來,翻開了一頁,說:“何水的筆記裡也有記載蜂王,不過是另外一種記載。”
羅參淡然地念著何水的記載:“香族之中曾經有一個長老,麵目醜陋,時常被人嘲笑……”
這個香族長老,長著一雙碩大無比的眼睛,他的眼睛異於常人的大,非常醜陋,見過他的每一個人,都不想再見他第二麵,而且長老還長著一隻大肚子,好像女子懷孕一樣的肚子。
香族之中有一個“傳統”,那就是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非常注重自己的外表,好像侍弄香料的人天生就如此優雅一樣。
因此長老在香族之中變成了一個異端,天天被人嘲笑,拿他的眼睛和肚子作為笑柄。
後來有一天,長老真的忍無可忍,離開了香族,遠走他鄉。
萬俟林木恍然說:“而這個長老,變成了蜂族的第一任蜂王驕蟲。”
石碑上的壁畫和何水記錄的傳說結合在一起,事情終於明朗了起來,其實驕蟲並不是什麼驕蟲,他隻是長相稍微有點特殊的香人罷了,來到蜂族之後,不但沒有被嘲笑,反而被奉若神明,因此長老便留在了蜂族。
但後來,蜂族的傳統漸漸有所改變,新的蜂王似乎不再滿足於和美女產下的後代,因為隨著部落的強盛,他們需要更強大的蜂王來征戰四方。
於是蜂王便令人四處尋找,終於在沙漠裡找到了一種無花果,被蜂族的人喚作鬼果。
鬼果和普通的無花果不一樣,普通的無花果是榕小蜂傳粉來完成繁衍的,因此普通的無花果中,多多少少藏有榕小蜂的屍體或者還沒來得及孵化的蟲卵。
但鬼果不同,鬼果的花蕊也長在“果實”的裡麵,身為一個特殊的無花果,鬼果並不是通過榕小蜂來傳粉,而是通過一種蠱蟲來傳粉,達到繁衍的目的。
蠱蟲形似小蜂,寄生在鬼果之內。
壁畫上畫的很清楚,一個簡筆畫的小人捧著碩大無比的鬼果,他吃了一口鬼果,然後……
昭暉嫌棄的說:“怎麼身上長毛兒了?”
萬俟林木“嘖”了一聲,說:“還日珠呢,沒文化,這是羽化,什麼長毛。”
沒錯,是羽化,羽化登仙的羽化,古人把身體上長出羽毛的行為視為羽化,羽化時常代表了長生不老,這個壁畫雖然很抽象,但是意思非常明朗。
隻要有人吃了鬼果,就能長生不老。
但是鬼果也有它的弊端!
現在很多無花果的培育,不是通過榕小蜂傳粉,所以無花果裡麵並沒有榕小蜂的屍體或者蟲卵,但是也有一些無花果的確還是經過榕小蜂產卵,所以市麵上買到的無花果裡麵,吃到白色的“蛋白質”,或者小蟲子屍體,都是正常的現象,也沒什麼可害怕的,頂多就當補充蛋白質了。
但是鬼果裡麵的蠱蟲則不同。
鬼果可以令人羽化登仙,長生不老,甚至保持青春永駐,但是……
鬼果中的蠱蟲,也會同時寄生在宿主體內。
眾人看到這裡,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攏在了何花身上。
‘蠱蟲……”何花呢喃著,他的目光有些茫然的注視著壁畫,壁畫上的簡筆畫小人肚子裡,寄生著一條蠱蟲。
和自己……一樣。
何花“嗬——”的一聲,突然雙膝一軟倒在地上,他雙手撐著地麵,嗓子裡發出“嗬——咳咳……”的乾嘔聲,麵容非常痛苦,是想要吐出什麼,但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昭暉趕緊抱住他,說:“何花!何花?!”
“何花!何花!”與此同時,何水的聲音又從磁石石碑之間傳出來。
“何花,你振作一點!振作起來!醒一醒!”
“母蟲醒了!你要振作!”
母蟲……醒了?
萬俟林木趕緊往下看壁畫,蜂族的人找到了這種共生著蠱蟲的鬼果,母蟲的繁衍能力極強,正是蜂王夢寐以求的“新娘”。
但很可惜,蜂王的體型是個正常男人,而母蟲再大,也不過是條蟲子,這麼大的體型差異,根本無法繁衍什麼後代。
羅參眯著眼睛說:“所以蜂王讓族中的女人吞食鬼果,母蟲寄生在女人的體內,如此一來,蜂王和女人交合之後,女人體內寄生的母蟲就會受孕。”
受孕的母蟲會吸乾宿主的血肉,然後鑽開宿主的腹腔,來到體外產卵,誕下新一代的蜂王……
“何花!何花!”
何水的聲音幽幽的傳遞在幾塊磁石之間,聲音提高了不少:“何花!母蟲蘇醒了!振作一點!母蟲會主動找蜂王交/配,振作一點,快逃……快逃!快逃!!”
何水的聲音驟然變大,情緒非常激動,一聲一聲刺激著何花的神經,何花趴在地上乾嘔,什麼也沒吐出來,身體卻被冷汗浸透了,瑟瑟發抖,失神的叨念著:“不能……不能讓母蟲交/配……不能讓母蟲交/配……”
原來不能讓母蟲交/配是這個意思,一旦母蟲完成交/配,不但會誕下“怪物”,還會撕碎宿主,何花就真的死了。
萬俟林木回想了一下,何花的體內寄宿著母蟲,怪不得何花每次腹痛的時候都會失去神誌,而且還會變的非常主動,其實那時候何花的意識已經被侵蝕了,是母蟲在尋求交/配。
還有最後一幅壁畫,被寄生蠱蟲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壁畫上的女人手舞足蹈,蠱蟲會啃食宿主的血肉,宿主漸漸失去記憶和意識,變成一個瘋子。
萬俟林木看向乾嘔的何花,原來何花失去記憶,也是因為蠱蟲寄生的緣故,下一步就是意識,接下來,何花也會變成一個瘋子,最後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一副供養蠱蟲的空殼……
壁畫裡的宿主因為經受不住折磨,有的想要自儘,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宿主自儘之後,竟然變出了第二個宿主。
萬俟林木不解的看著壁畫,說:“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宿主,變成了兩個宿主,然後是三個宿主,四個宿主,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宿主?
羅參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說:“無花果樹林,求花不可得。三界諸有中,不可得堅實,共舍彼此岸,如蛇……蛻舊皮。”
萬俟林木腦海中猛地一閃,“如蛇蛻舊皮”!
羅參指著壁畫解釋說:“蠱蟲寄宿在宿主的體內,在母蟲還沒有交/配產卵的情況下,宿主很可能是不會死亡的,一旦死亡,就會‘蛻皮’。”
簡單來說,宿主死去一次,蛻下的皮就是宿主的屍體,而宿主還會再活過來,母蟲也還會寄宿在宿主的體內。
如此一來,就能解釋為什麼會有四個何花,而何花本人卻不是魄了。
因為四個何花,都是何花,何花已經死了三次,但因為腹中的母蟲還沒有產卵,所以何花又被動的活了過來。
簡單來說,被母蟲寄生之後,就是想要一了百了,也絕不可能。
萬俟林木沉聲說:“這母蟲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花聽著他們說話,腦海中雖然還是空蕩蕩的,但身體不停的顫抖著,似乎下意識的很害怕,那種恐懼印在了他的骨子裡,瑟瑟發抖。
“何花,沒事!沒事,有我呢!”昭暉緊緊抱住何花,感受著他冰涼的身體。
顯然何花在和何水下樹塚的情況下,陰差陽錯的吃了鬼果,隨即被蠱蟲寄生,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因為蜂王是“雜交”的緣故,所以每一代的蜂王壽命更短,往往蜂王已經去世,但鬼果還沒有成熟,如此一來,蜂王就隻能葬在樹塚之中,等待著鬼果成熟之後,然後“起屍”和母蟲交/配,來達到產下下一任蜂王的目的。
何水的聲音被記錄的如此急促,說不定蜂王已經起屍了,正在尋找被寄生的何花……
昭暉一想到這裡,臉色難看極了,說:“就沒有辦法將蠱蟲取出來麼?”
“有辦法。”羅參突然開口。
萬俟林木說:“是什麼?!”
羅參指著第一副壁畫,說:“你們看到這幅壁畫沒有,第一任驕蟲,也就是香族長老用香支配的蜂類之中,有這種母蟲。”
眾人連忙仔細去看,果不其然,壁畫上的蟲子密密麻麻一大片,如果不是羅參眼尖,根本發現不了那隻母蟲,還真的在一堆蟲子之中。
萬俟林木說:“也就是說,這個長老有支配蠱蟲的香術。”
第一任驕蟲下葬的時候非常隆重,他的各種香術典籍都被陪葬在了棺槨裡。
羅參說:“這裡是曆代驕蟲的墓葬群,我們隻要找到第一任驕蟲的棺槨,說不定就能找到支配母蟲的香術。”
說不定……
誰也說不定,但有一線希望。
昭暉立刻說:“好!我們現在就去找。”
吱吱——
吱吱……
昭暉剛說完話,懷中的何花突然掙動了一下,身子痙攣著,突然苦不堪言的捂住自己的腹部,顯然,母蟲又開始躁動了。
“怎麼辦?!”昭暉非常緊張:“不是吃了寒藥,怎麼母蟲又蘇醒了?再吃一顆寒藥……”
他說著,從背包裡拿出備用的寒藥,羅參一把按住昭暉的手,不讓他喂藥,試探了一下何花的體溫,說:“他的體溫太低了,不能再吃這種藥,再吃必死無疑。”
“那怎麼辦……”昭暉隻能死死抱住何花,但是無能為力。
何花整個人痙攣著,臉色煞白一片,他身上冒出濃鬱的香氣,呼吸越來越急促。
萬俟林木突然“啊”了一聲,說:“母蟲如果不是找蜂王交/合的話,是不是就沒問題?不如讓昭暉來啊。”
奉王和母蟲會誕下新一任的蜂王,誰也不知道如果昭暉和何花交/合之後,會誕下什麼。
羅參卻搖頭說:“雖然我沒見過這種蠱蟲,但是普通的榕小蜂母蟲,可以和不同的公蟲交/配多次,優勝劣汰之後,選擇最優受精。”
萬俟林木:“……”原來如此重口。
現在剩下的隻能是忍耐,誰也幫不了何花。
“哈哈……無花果……無花果是我的了!”
現在已經夠亂了,沒想到楊小姐竟然又遛回來了,她在墓道裡像是遛彎一樣,雙手撫摸著空氣,如果至寶。
楊小姐來到磁石墓室門口,一眼就看到了他們,激動的說:“不!我不會把無花果給你們的!無花果是我的!休想,誰也彆想搶走!!”
楊小姐激動極了,突然手臂一動,竟然掏出槍來。
“當心!”羅參一把抱住萬俟林木,向旁邊一閃,“砰砰砰——”楊小姐連放三槍,全都打在磁石石碑上。
轟——轟隆——
沒想到八塊磁石石碑竟然是機關,被子彈一打,受力旋轉了起來,隨著“轟隆——”的巨響,地上竟然出現了翻板,“唰——”敞開野獸一般的獠牙,直接將四個人漏了下去。
“嗬……”翻版下麵黑洞洞的,四個人墜下來,下麵竟然是一顆參天大樹,羅參本就抱著萬俟林木,耳邊是“嗖嗖”的下墜聲,“啪!”羅參突然伸手,一把握住參天大樹的樹枝,兩個人吊在半空中。
羅參抱著萬俟林木的腰,一條手臂墜著樹枝,慢慢用力向上,竟然生生將萬俟林木送上了樹枝。
萬俟林木被羅參托著腰,自己雙手往上爬,很快上了樹枝,樹枝很粗壯,完全禁得住兩個人,他伸手去拽羅參,也把羅參拉了上來。
另外一邊的昭暉和何花就沒這麼幸運了,兩個人從翻版掉下來,昭暉“啪!”一把也抓住了一根樹枝,但是樹枝太單薄了,隻聽“哢嚓”一聲,已經開始垂頭,根本經受不住兩個人。
何花渾身顫抖著,感覺手臂被撕扯的生疼,慢慢抬起頭來,就看到昭暉死死抓住而自己的手臂,而頭頂上的樹枝馬上就要斷裂了。
羅參和萬俟林木和他們掉下來的地方有一些距離,如果想要過來援助,還需要浪費一些時間,時間……卻來不及了。
何花又向下看了一眼,參天大樹下麵是密密麻麻的木釘子,密密麻麻一大片,這顯然是一個機關,下麵橫七豎八的陳列著幾具屍體,有的被木釘子穿透了胸膛,有的乾脆被紮中了眼睛,有的則被鑿開了腦袋。
而那些木釘子……泛著綠油油的光芒,顯然有毒。
就算有人摔下去,沒有被木釘子紮死,但隻要受傷,必死無疑。
哢嚓……哢!!
昭暉見他一直往下看,立刻大喊聲:“何花!看著我!抓緊我的手,不要往下看!”
何花慢慢抬起頭來,他臉色慘白,淡漠的注視著昭暉。
昭暉心裡“咯噔”一下,似乎已經猜想到何花的意圖,樹枝經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如果摔下去必死無疑。
昭暉立刻說:“何花,你不要多想!我是日珠,我不是普通人,受了傷會愈合的,傷口對本座來說都是小意思!”
何花的嗓音已然很淡薄,和他的眼神一樣,說:“可是……釘子上有毒。”
昭暉的確可以愈合傷口,什麼致命的傷口對他來說都沒有問題,但是如果釘子上有毒……
昭暉心裡涼透了一片,說:“說過你不要亂想!你彆動就行了……”
哢嚓!!
樹枝似乎要當場打臉昭暉,發出清脆的響聲,兩個人都感覺到了,樹枝猛地向下垂頭,馬上要斷裂了。
何花突然笑了,他第一次笑,其貌不揚的臉竟然變得異常明豔,原來他笑起來這麼好看,嗓音輕輕的說:“你忘了麼,我不會死啊,因為有母蟲的寄生,我死不了。”
何花這麼說著,突然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著:“我好喜歡你……”
“何花!!”
萬俟林木爬上樹枝的一刹那,就聽昭暉嘶啞的吼聲,那聲音沙啞中透露著絕望,一條黑影瞬間從參天大樹上掉下去。
“嗤——”鮮血飛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萬俟·主持人·林木:請問身為一個香人,你為什麼不作?你真的是香人麼?
何·冷漠臉·花:因為我覺得日珠已經夠作了,我們要是對著作,世界都核平了。
昭暉:……
何·冷漠臉X2·花:就像你是個財迷,羅三爺如果也是財迷,畫麵太美沒眼看。
萬俟林木:秒懂!
羅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