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音問過那個問題後,氣氛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白芙繼續透過車窗朝四處張望著, 忽然看到遠處的街角有一對母子。那對母子衣衫襤褸, 坐在街邊的石頭上, 母親的臉蠟黃,懷裡抱著的小男孩渾身生滿了紅疥瘡, 正握著小半塊餅啃著。
那塊餅看起來硬邦邦的,小男孩沒有水, 啃得格外吃力。他卻並不嫌棄這種粗糙的食物,格外珍惜地小口吃著。
這讓白芙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她也是這樣, 穿著破爛的衣服蹲在牆角,吃著討來的剩飯剩菜, 狼狽得像是被丟棄的野狗。
因為她是魔教教主的女兒, 邪不勝正, 等待她的就是如此下場。
白芙自幼向往正道,如今也算得償所願。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是撒謊換來的, 這麼多年,她總是儘可能地做好事,但求心安。
“那邊有對母子好可憐啊, 我想給她們送點吃的過去行嗎?”
上次的假乞丐事件白芙吃了癟, 所以這次她先問過了容音。
容音聞言抬眸望向窗外, 看到了那對可憐的母子。目光掃過街邊成群的可憐人, 她淡淡開口問:“白姑娘喂過池裡的魚嗎?”
白芙一怔:“這和我說的事有什麼關係?”
銀衣美人輕輕咳嗽了兩聲, 溫和笑道:“池中金魚數多, 姑娘手裡的魚食少。如果姑娘站在橋上喂其中幾條, 很快所有的魚都會被吸引過來,魚兒相互擁擠擺尾,水麵會濺起很漂亮的水花。”
“如果姑娘站的橋高倒也罷了,隻是看到了魚兒相互奪食的場景,如果橋近水,姑娘離得近,說不定自己會被濺得滿身是水。”
魏軒墨發白膚,麵頰淡紅,勾唇笑起來,清秀中多了幾分惹人憐愛的味道:“哪裡都看得見池子,哪裡也都有金魚。喂魚不急在一時,如果現在弄臟了姑娘的衣服,就得不償失了,不是嗎?”
容音不怎麼想說話,這次對白芙說這些,還是出於不想多事的考慮。沒想到魏軒居然能懂她的意思,把她想要說的都講了出來。
容音心頭微動,看他的眼神暖化了些。
有一個能和自己如此默契的人,感覺也不壞。
白芙聽完了魏軒的話,歪頭思索了片刻,柳眉倒豎:“魏公子,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算了,乾嘛把那些可憐人比成魚。你彆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是我求情,你現在還不在馬車上呢!”
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被女人一迷就什麼道理都不知道了!
白芙氣鼓鼓地瞪了容音一眼,彎身從座下拿出兩個紙包:“真是的,青荷姐姐不想幫忙就直說,我拿自己買的東西去送就是。”
說完,鵝黃衣衫的嬌俏少女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容音淡淡看著她的背影,心想你那兩包糕點還是我付的錢。
上午的時候,她在鎮上的糕點鋪子停住買甜食吃,正要付錢,白芙就把自己選的兩包糕點放了進來。東西不多,隻有兩包,並不值幾個子,她懶得和她計較,就一並結了賬。
沒想到她好意思拿這件事來懟她。
“段意,你下去看著她點吧。”
容音揉揉額角,覺得有些倦了:“如果我沒記錯,那種紅色的疥瘡是通過肢體接觸傳染的,還很難治愈,你彆讓她染上了。”
段意點點頭,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馬車內又恢複了靜謐,容音揉著額角,忽然聽見了魏軒的輕笑聲。
“你很討厭這個叫白芙的女孩子,不是嗎?”
青年伸出蒼白精致的雙手,按上她的額頭兩側。他的指腹帶著薄繭,觸感格外鮮明,指尖很有力道,不得不說,讓她覺得很舒服。
“真是虛偽呢,你明明看她不順眼,卻又為她的安全著想。”
魏軒將唇湊近容音的耳邊,聲音低啞地誘惑著,如同金眸的惡魔,勾引著人類墮落:“我可以幫你,隻要你開口,我會出手解決掉她。神不知鬼不覺,那隻天真單蠢的小白鳥自然也不會知道。”
“天真的是你。”
容音閉目享受著他的服務,聲音清冷得像是剛化出的雪水:“我沒有對她動手,是因為我還在思索,到底要對她做到什麼程度。在我想清楚之前,我不會出手,也不允許你對她做什麼。”
“至於讓段意出去,是因為我不想看到滿臉疥瘡的白芙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完全是為了我自己,我從來不是什麼善良的人。”
少女平靜地說著,忽然抬手拽住了青年垂下來的一縷黑發。
魏軒本來就將頭搭在了容音的肩膀上,被拽住頭發,感受到痛意的同時,他的頭也更加靠前了些。容音微微偏過臉,對著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嗓音依舊冰涼:“紅蓮教主,你可明白?”
少女嗬氣如蘭,魏軒感覺到耳朵癢癢的,半邊身體都傳來酥麻的感覺,如果現在有人突然捏住他的肩,說不定他都會碎掉。
他怔了片刻,笑意暈染上眉梢。
“青荷姑娘,我有東西要給你。”
青年解下了腰間佩戴的墜子,白皙如玉的手懸在少女眼前,那個毛茸茸的白色物件就順著他的指縫掉了下來。容音抬眸,這是一個兔尾做的掛件,其間搭配無數碧玉寶珠,看上去格外清貴。
容音伸手去摸,指尖是兔毛絲滑柔順的感覺,令她有些愛不釋手。
她挑起眉:“為什麼給我這個,有什麼寓意嗎?”
魏軒看她喜歡,眼神不自覺溫柔了些:“我是魔教的弟子,為了讓我冷血無情殺伐果決,老教主讓我養兔子,並在三年後親自殺死它,取下它的尾巴。大小姐善良,把兔尾做成了能貼身帶著的小物件,才算給我留了些念想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