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運會舉辦期間,晚修如常，所以周六這天平時已經放假晚上，現在安排了晚修。
從宿舍或飯堂出來學生,像準時回籠小雞崽，有些掐著時間點在晚修鈴聲打響前走進教室。
周末同樣有作業，方陵來到課室後，就開始邊看筆記邊刷題。
這刷自然是物理。
前麵響起凳子被挪動聲音,很快有人坐下了。
方陵知道除了趙舜以外,沒有旁人會坐他位置,但沒想到這人入座後片刻,居然轉過來。
“方陵......”
聲音低沉沉,他還處於變聲期末端，所以嗓音裡帶著幾分啞。
單這一聲,了解趙舜方陵便覺此時他大抵有些彆扭。
下午玩二人三足時,趙舜隻覺得與方陵合作時分外默契,卻不知道是方陵太過於了解他。
是，了解。
方陵了解這個曾經與他同床共枕將近三十年人，無論是細枝末節小習慣，還是眾所周知信息，他都了解。
就像結婚以後趙舜,熟悉方陵每一處那種了解......
方陵停下筆抬頭，對上他閃爍不定眼，“有事？”
趙舜仔細看方陵,發現這人真很平靜,神情平靜,眼睛裡也平靜。
根本就沒有半點......瞧見喜歡人羞怯。
本來還有一絲存疑趙舜終於相信了。
方陵那封情書真不是寫給他,裡麵那個落款、姓趙人,根本不是他！
天下姓氏多了去，百家姓裡麵“趙錢孫李”“趙”還排第一呢，說不準就是因為人多。
所以這隻是一個滑稽巧合而已。
趙舜有些心塞想著。
“沒有事。”聲音悶悶，趙舜說完就慢吞吞轉回去。
方陵手裡筆轉了一圈，穩穩落回指尖上。
定定看了趙舜背影一會兒，他收回目光，正想繼續埋頭刷題，沒想到前麵人又轉了過來。
方陵：“？”
趙舜莫名其妙來了一句，“青春是樣好東西，這話很對沒錯吧？”
方陵：“那當然。”
固然年輕時雖不如後來那般有閱曆，但有更多寶貴東西是無法被取代。
比如一腔熱血，也比如讓人羨慕朝氣，以處於巔峰狀態身體。
趙舜眉峰動了一下，“要是年紀差太大了，會玩不到一起去對吧？”
方陵轉筆動作停了，看著趙舜眼神有些不對勁。
如果不是清楚趙舜不可能知道他重生了，他都要懷疑這家夥在內涵他......
見方陵不作聲，趙舜又說，“我覺得年紀差太多了就是玩不到一塊去，比如我跟我哥，他比我大七歲，我平時跟他就沒共同話題。”
方陵試探說，“然後？”
趙舜臉色一正：“現在是高三，學習為重。”
所以暗戀老男人有什麼好？彆再暗戀他了！
學習吧！
饒是方陵閱曆豐富、腦筋靈活，卻也依舊搞不懂趙舜這東一鋤西一耙話是什麼意思。
“就這樣，我也是看在你這些天在生化這兩科上幫了我不少忙，我才給你說。”趙舜又轉回去了。
課桌上攤開著沒寫完卷子，趙舜眼睛盯著看，思緒卻有些飄遠。
話說到那種地步已經仁至義儘了，但趙舜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應該再拉迷途少年一把。
但是該怎麼辦？
想來想去，趙舜乾脆拿出手機。
上微博。
一點進去，信息欄處有紅點提示，趙舜不給眼神，直接發新微博。
[4697381]：我有個同學喜歡上了一個社會老男人，該怎麼讓他迷途知返？
[是小仙女呀]：我之前就說這是一集連續劇，你還不信@不氪了！
[不氪了]：這走向讓我迷茫（眼暈）
[是小仙女呀]：所以博主你說那個同學，跟你上條微博以及上上條裡麵，都是一個人？
[4697381]：是。
[不氪了]：有U說U，他喜歡社會老男人又怎麼樣？你家住海邊嗎，管這麼寬（狗頭）
[有0嗎？]：一開始我以為是彆人單箭頭博主，結果看到現在......emmm，原來是你對人家有好感啊~
趙舜愣住。
他對方陵有好感？怎、怎麼可能？？
[4697381]：我跟他隻是同學情誼。
[不氪了]：那你管他喜歡誰呢。
趙舜不讚同皺眉。
這些人真是二極管，一定要非白既黑嗎？
他隻是純粹關心同學不行麼......
[有0嗎？]：算了，看來博主還沒開竅，大家彆勸了，等他以後腦袋哐哐撞大牆時候，他就會清醒了，到時候說不定會哭著回來求我們出主意呢（呲牙笑）
[4697381]：不可能，要是以後我喜歡他，我就倒立洗頭！
趙舜翻了個白眼。
還哭著回來求他們出主意？但凡有一粒花生米，都不至於醉成這樣。
收了手機，趙舜也埋頭寫卷子。
一旦靜下心來學習，時間就像廁所裡衝馬桶水，迅猛又急促，轉眼晚修兩節課便結束了。
在第二節課課間，剛剛去完洗手間回來方陵，前腳才剛踏進課室，就聽見遊肅喊他，“方小陵，去趟辦公室，英語老師找你！”
遊肅是數學科代表，他剛剛從辦公室回來。
方陵應了聲，不進教室了，轉而去走廊儘頭教師辦公室。
晚修安排了老師坐班，不同老師看管不同班級。
如果仔細看，能發現晚修間一個辦公室，剛好湊齊了所有科目老師。甭管學生來問哪科題目，肯定不會空手而歸。
方陵：“老師，您找我？”
9班英語老師是一個很洋氣年輕女人，年紀看著不大，但教學很有一套。
英語老師開門見山：“方陵，十二月份有一個全國性英語綜合性比賽，地點在帝都，比賽由兩部組成，一是筆試，二是演講，算綜合分。每個學校最多派兩人，每班可以舉薦兩人。”
方陵聽明白了。
每班由老師舉薦兩人，兩人看似不多，但架不住班級多，所以在最終確定代表學校參賽人選前，這些由老師舉薦學生會“廝殺”一輪，才決出最終兩位代表。
英語老師緩和了神色，“方陵，雖然你前幾次考試成績還存在提升空間，但老師依舊很看好你。”
不僅是因為最近一次月考對方拿了滿分，更是這些日子裡對方在課堂點名答題時，發音音準與流利口語讓她著實驚豔了一把。
方陵露出笑容，“謝謝老師。”
英語老師：“學校摸底考試定在下周五晚上第一二節晚修課，到時候你跟溫則去三號多媒體教室......”
“老師，你找我什麼事，我記得我交作業了啊~”來者有些漫不經心。
方陵眼睫微微一顫。
物理師太日常繃著臉，“沒跟你說作業事，有個全國物理競賽，你去參加吧。”
趙舜一聽是物理競賽，立馬就來興趣了，“行，什麼時候？”
物理師太：“下個月，不過比賽地點還沒公布，等通知出來再告訴你。”
“那行。”趙舜目光瞥過不遠處那道站在辦公桌旁藍白身影，一觸即離，“你看著，我肯定拿個獎回來！”
聽著他信誓旦旦保證，哪怕一向嚴肅物理師太也笑了，“彆那麼傲，全國競賽你多是厲害對手。”
趙舜：“切。”
上課鈴聲響了，老師利落將學生打發回課室繼續晚修。
時間在學生們提筆寫字刷刷聲中匆匆流過，三節晚修課轉眼就過。
下午方陵那一頓吃得有些多，晚上他沒跟譚飛舟再去飯堂吃宵夜。
回宿舍洗洗睡，養精蓄銳，迎接明日早上三千米長跑。
......
旭日東升，天邊亮起一線魚肚白，不久後東方既白。
方陵三千米長跑被安排在早上十點，短跑有決賽與預賽，但長跑一次定勝負。
方陵坐在大本營折疊椅上，他背後站著譚飛舟，後者正兩手並用給他捏肩膀，“方小陵，雖說你半個小時後就要上場了，但你千萬彆緊張，不就是三千米麼，操場一圈四百米，跑個七圈半就完了，你一定行！”
溫則也在旁邊，搖了搖手上鼓掌小神器，“對，彆緊張，待會兒我們都會一起去給你加油！”
班長翁若一手拿脈動，另一手拿紅牛，“方陵，你要喝哪個？”
這架勢大有方陵選了後，她親自擰開瓶蓋遞過去。
“謝謝，其實我自己帶了熱水。”方陵笑著說，隨即推開譚飛舟給他鬆骨頭手，“我去熱熱身。”
譚飛舟：“噯~快去！”
趙舜兩項男子田徑決賽都被安排在下午，早上他閒得很，他不愛去擠人群，所以跳高跳遠這一類比賽都沒去看。
現在他找了張凳子坐在班級大本營裡，拿著手機在打遊戲。
遊肅在遊戲裡一連跪了幾局，覺得沒意思了，“舜哥，去看扔實心球嗎？”
趙舜眼睛也沒抬一下，“大東那體格，進了決賽就已經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遊肅哈哈一笑，“說也是，不過精神上鼓勵還是得給，我過去看看，你真不去？”
趙舜：“不去。”
遊肅聳肩，“好吧，那我自己去。”
他真不驚訝自己叫不動趙舜，也是，要哪天看到他興致勃勃地加入拉拉隊行列，這才奇怪呢。
遊肅自己去了。
時間剛剛好，在方陵做完一套熱身運動後，廣播響起，“請參加男子三千米田徑賽同學到檢錄處檢錄。”
譚飛舟精神一震，“方小陵，該檢錄了。”
方陵耳朵不聾，當然能聽到，“嗯，現在過去了。”
廣播：“重複一遍，請參加男子三千米田徑賽同學到檢錄處檢錄。”
方陵去檢錄時候，比不上趙舜去參賽時前呼後擁，但身邊跟著幾人。
班長翁若邊走邊叮囑，“長跑不同於短跑，長跑可以搶跑道，等開始時候你稍微提一點速，先把內道給搶了。”
方陵：“好。”
檢錄處在距離班級大本營兩百米處，中間隔著人群。方陵那一行往那邊走了大概五十米後，身影徹底消失。
坐在大本營裡、正在打遊戲趙舜一頓。
他控製英雄停了，對麵在瘋狂輸出，英雄頭上血條飛流直下三千尺。
很快英雄掛了，隊友在瘋狂罵。
趙舜明明看著手機，但目光沒有精準聚焦。好一會兒，他輕嘖了聲，直接退出了遊戲。
***
方陵很快檢錄完了，他拿到了13號號碼牌。
譚飛舟：“剛剛我去瞅了一眼，你們這一組比賽一共有二十人。”
方陵正在低著頭彆號碼牌，號碼牌才剛弄好，就聽見那邊體育老師用喇叭喊，“第一組同學跟上，得去賽道了！”
“走了走了~”譚飛舟趕緊提醒。
各班都有同學隨選手一起來，一組二十人參賽，這一大隊伍浩浩蕩蕩。
方陵直起腰時候，眼角餘光瞥見了一道熟悉身影，他扭頭去看，卻發現那個角落人群依舊陌生，仿佛方才那一眼隻是他錯覺。
“方陵，你看什麼？是哪裡不舒服嗎？”翁若緊張。
方陵收回目光，“沒。”
上賽道。
起點是在直道一端，選手斜著過去一字排開。
方陵站在了中間位置，目視前方空曠曠賽道。
體育老師舉'槍，“各就位，預備！”
周圍驟然靜下來，大家都摒起呼吸。
“呯——”隨著一聲槍響，加油聲像開閘泄洪一樣爆發。
“方小陵，衝鴨！”
“宋陽曜快點快點，搶內道！”
方陵發現一開始大夥一個勁加速、爭著搶道後，他反而不著急了。
翁若著急，“唉，方陵怎麼回事，我剛剛才跟他開跑要搶內道！”
“這是三千米，如果開頭一下子花光了勁兒，後麵會很辛苦。”男音低沉沉，仔細聽有一絲緊張。
翁若愣住，扭頭一看，“趙舜？”
確實是趙舜，而且還是手裡拿了兩個鼓掌小神器趙舜。
那加油小道具做成巴掌形狀，隻要拿著左右搖晃，裡麵三頁塑料巴掌就會發出啪啪、類似鼓掌聲音。
他一手拿一個。
“驚訝什麼，我不能來看同學比賽，不能來給同學加油嗎？”趙舜撇嘴，說著還同時搖了搖手裡小巴掌。
啪啪啪——！
啪啪啪——！
翁若：“......倒不是。”
周圍人多，譚飛舟跳起來看，“方陵拐彎了！”
確實拐彎了，進入彎道後，跑內道會比外道省勁兒，後麵有人開始加速超車。
方陵平靜看著他們過去。
有人著急了，但其實彎道超車並不劃算，現在第一圈，這才到哪兒......
一圈跑完，回到起點時候，方陵一眼就看見了跟譚飛舟他們站在一起趙舜。
趙舜很好認，身量比一般男生足，精神氣也好，背挺得很直，他像一棵迎風白楊樹。
他人在這裡，方陵便知道方才那一眼不是錯覺了。
趙舜搖了搖手裡小巴掌，“加油！”
譚飛舟神情激動，“衝鴨方小陵，你要是進了前三，今晚爸爸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