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白離很嫌棄地把玉天寶攆走。
臨分彆前東方不敗贈送了些錢財給他,玉天寶非常感激,連道了幾聲謝,稱讚東方不敗心地善良。
“把錢分開,彆都放在一起,碎銀子單獨拿出來方便平時取用。”白離在旁邊說,“這可是東方的錢,以後要還的,彆再被人騙了。”
玉天寶按照他說的整理好錢財:“你孤身在外,也要小心。我走了,以後再回來看你。”
玉天寶瀟灑地朝白離揮手,像來時那樣匆匆離去。
白離道:“我哥其實很聰明,隻是沒什麼防備心。”
東方不敗說:“人在江湖,若是沒有防備之心,可是很難活下去的。”
白離笑笑:“他不會的。”
玉天寶的幼年經曆過於坎坷,三歲前被綁架的經曆,比其他人一輩子加起來都多,如果他把所有的傷害都記在心上,很可能會變得像蕭夙那樣厭世。
東方不敗道:“看得出來,你們關係很好。”
白離抓著他的衣袖,表現出依賴的模樣:“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繼續趕路吧。”
白離上了馬車,明顯感覺到東方不敗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冷淡。
是因為突然發現,在這世上自己最依賴信任的人不是他?
還是在為身世和肢體上的殘缺而自卑?
白離睜著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在坐在對麵看書的青衣男子。
他的眼睛眨動的頻率比常人更小一些,因為渙散無神,哪怕一直盯著對方,也不會引起警覺。
馬車突然行駛到了不平整的路段,因為沒有提前減速,猛然發生顛簸。
白離裝作沒有坐穩,朝著東方不敗跌了過去。
書本被他壓在身下,肌膚不知碰到了何處,白離的手擦著東方不敗的大腿,按在了榻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力道托著站起。
“小心些。”東方不敗不悅道。
“好。”白離伸手揉了揉肩膀。
“撞疼了?”
“還好。”
其實根本沒有撞到,隻是他需要做出舉動來打破僵局。
交朋友是件很玄妙的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朋友,也並非所有人都能成為好朋友,必須要性情相合。
如果白離生活幸福,又有地位不輸日月神教的明教高層的疼愛,東方不敗很可能會就此疏遠他,再也不理他了。
白離隻能淡化那些事情,展露自己的無助,好讓東方不敗知道,自己很需要他。
東方不敗將書本丟到一邊,掀起車簾,往外麵看了一眼,“這段路崎嶇地很,來我這邊坐吧。”
白離慢慢過去坐下:“你在看什麼書?”
東方不敗說:“是神教從前積壓的教務,不急著解決,現在處理好,回去可以輕鬆些。”
白離問:“能跟我說說嗎?”
“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就是分壇得罪了什麼人,搶了哪家的貨,給誰家滅了門,這些血腥的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白離聲音溫和:“血腥怎麼了?”
東方不敗看他一眼,想到那日他一身鵝黃長衫,清淺溫柔卻渾身是血的模樣,不由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奇異的矛盾感。
東方不敗問:“你不反感血?”
白離說:“我看不到,自然不知是怎樣的。聞起來味道那樣濃鬱,應該是很漂亮的顏色吧。”
東方不敗笑道:“的確漂亮。”
馬車在沿途城鎮停靠,東方不敗帶著白離出來遊玩。
他似乎對這邊的鎮子全都很熟悉,不管到哪裡,都能說出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一路
走來非常快活,暫時忘掉了那些微不足道的隔閡。
此時已是農曆六月,湖中的蓮花盛開,蓮子長成,正是鮮嫩的時候。
東方不敗帶著白離在湖上泛舟遊船,親手摘了朵開得正好的蓮花,帶著頸部一起折斷,交到白離的手上。
白離看到蓮花模糊的形狀,湊近後嗅了嗅:“好清雅的香氣。”
東方不敗剝了顆蓮子,去掉苦澀的芯,喂給白離吃下:“既然你喜歡,回去後便叫人在後院挖一處池塘,栽滿白蓮,到了明年,不必走這麼遠,也能嗅到滿院的蓮花清香。”
白離笑著說:“好啊。”
東方不敗看著蓮花怔怔地出神:“紅蓮也很漂亮。”
白離說:“那就種紅蓮。”
東方不敗道:“你試試紅色的衣裳吧。”
白離放下蓮花,摸到一顆蓮蓬,試著自己剝蓮子:“夏日還是穿淺色好,不然太熱了,我雖看不到,卻能感覺到冷熱。你武功高強,不懼寒暑,想穿你便自己穿。”
說完後,他將注意力放在蓮子上,慢慢剝了一顆,送到嘴裡,剛咬破時是清甜的味道,隨後泛出陣陣苦意。白離吐了出來:“這蓮子是壞的。”
東方不敗回過神:“……蓮子沒壞,你沒剝掉蓮心,裡麵是苦的。”
白離聽出他的恍惚,關切道:“你怎麼了?”
東方不敗說:“沒什麼,隻是想換幾套新衣裳了。”
白離剝蓮子的動作慢了下來。
好朋友要開始蛻變了,以後再難看到如此清爽的東方不敗,想想還有點舍不得。
不過那是他的個人愛好,跟白離沒關係。
等他徹底投入到這場扮演中,日月神教就是白離的了。
船隻在水麵漂了一整天,夜裡也沒有上岸。
白離坐在船尾吹風,伸手就能碰到不遠處的荷花,他原本想去玩水,沒想到船身太高,到水麵有一段距離,險些栽進湖裡,東方不敗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住,才沒讓他掉下去。
“坐遠一些,不要總想著往前麵湊。”東方不敗握著他被湖水浸濕的發尾說。
“我就是好奇。”白離看著他手中的那團白色,伸手摸了摸:“這是什麼?”
“你的頭發。”東方不敗好笑又無奈。
“我能摸摸你的頭發嗎?”
“有什麼好摸的。”
“黑發與白發,摸起來沒有區彆嗎?”白離伸出手,落在他的臉頰上,貼著耳朵摸過去,觸碰到了微涼的發絲。
東方不敗的頭發有些硬,遠沒有他的柔軟,又直又順,與他英氣的麵容極其相襯。
白離想象不到,他梳起女子發髻的模樣。
“好了。”東方不敗偏開頭,清冷的嗓音略微沙啞,但是並不低沉。
他後退半步:“我帶你去裡麵休息。”
白離被他牽著進入船艙。
這艘船並不算大,船上隻有他們兩個人,船夫被東方不敗趕了回去,自己親自撐船。
他原是準備了些新奇的衣服首飾,想在無人時儘情地打扮白離,但是因為白日那句話,東方不敗有些心動。
為何不能自己穿?
他越是心動,心中越惶恐。
自宮將近半年,從權術中抽出身來,他才猛然驚覺,自己變得如此陌生。
他是名震江湖的東方不敗,是殺伐果決的一方霸主,怎能想扮作婦人模樣?
是因為切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東方不敗心神俱震,再看著穿著自己挑選的豔麗衣服的白離,都不知該如何麵對他了。
方才白離撫摸自己的鬢發,藍色眼眸溫柔的注視,像極了男子觸碰自己的愛妻。
東方不敗心臟怦然而動,突然間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褪掉暗紅外袍,隻著單衣,安靜柔順地坐在梳妝台前,鏡中的男子劍眉星目,英俊銳利,不怒自威,哪怕披散著長發,也沒有半分女子的溫婉。
“東方。”
白離慢慢走過來,手搭在他的肩上,笑道:“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東方不敗拍了拍他的手。
“我有些困了,你知道在船上如何洗漱嗎?”
“是我疏忽了,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準備。”
東方不敗起身,帶著他到床鋪上坐下,像從前那樣取了熱水臉盆過來,看著白離洗手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