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這樣有恃無恐,以為屬於自己的東西,再也不會離開,卻不知道,他們都是人,而非物品。
白離拿了一枚果子,擠出果汁滴到烤肉上,再次遞給了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剛才的雞腿還沒吃完,他道:“你也吃。”
白離說:“我,等等。”
西門吹雪道:“不要挑食。”
白離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他就是不愛吃飯,尤其是這些缺少調味品的東西。他在沙漠中吃過很多燒烤,非常清楚這些食物隻是聞起來香,吃著沒什麼味道,還可能有些腥膻。
西門吹雪對上他的異色雙眸,無奈又好笑:“真的不想吃?”
白離:“嗯。”
西門吹雪說:“想吃什麼?”
白離搖頭。
西門吹雪說:“前幾日的饅頭和煮蛋,不是都吃掉了?”
白離說:“膩了。”
西門吹雪:“多少吃一些,還要繼續趕路。”
白離拖延:“等等、我先做。”
西門吹雪看破了他的心思,等白離再把烤好的東西遞過來,他沒有再接,白離隻好拿在手上,烤過幾串後,手中拿不下了,在沙漠中生活了許久的青年格外愛惜食物,終於停下燒烤,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其實他烤的東西味道很不錯,血水和內臟都處理乾淨,除了沒有鹽巴,味道很淡,沒有任何缺點。
但是白離吃得很艱難,沒一會兒就吃不下了。
啟程離開的時候,他獵到的食物還剩了一些,白離本來打算帶上,西門吹雪阻止了他,“帶上也會壞掉,身上會有異味,不如丟在這裡,說不定會有其他野獸過來吃掉,不算浪費。”
白離說:“好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放緩了速度,沒有像來時那樣匆忙,花費的時間也長了很多。
回到萬梅山莊後,白離自覺跟著西門吹雪去沐浴。
廚房知道莊主回來,早已燒好了足量的熱水,隻需要倒進浴桶裡,配合冷水調試好溫度就可以。
“一起?”西門吹雪問道。
白離眨了眨眼,“一起,是,都進去,還是,我在外麵,看?”
西門吹雪說:“自然是共浴。”
白離沉思。
西門吹雪道:“一路回來塵土飛揚,即便有輕功,也沾染了不少塵土,還是儘快洗淨得好。”
白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靴子,穿了幾日後,側麵已經變成了淺褐色,確實不再乾淨。
他向前走了幾步,脫掉外袍和裡衫,鞋襪丟到一旁,進入了水桶中。
西門吹雪大概是累了,竟然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兩人洗乾淨後,換了身衣服,像從前那樣散步消食,今日西門吹雪沒有練劍,而是去了臥房,似乎打算早睡。
休息一下也好。
白離在外麵呆了一會兒,回到屋子裡睡下。
清晨他照舊起晚,等他睡醒的時候,西門吹雪已經練完劍,過來喊他去吃早飯。
白離苦惱道:“人,為什麼,一定要,吃飯?”
西門吹雪說:“若是哪日你得道成仙,或許可以辟穀,再也不必吃東西。”
白離打量了他幾眼,西門吹雪冷峻極了,眉宇間都是銳氣,白衣襯得他格外清冷,與往日沒有什麼區彆,“你在,開玩笑?”
西門吹雪說:“你問過這句話後,我的玩笑就不好笑了。”
白離:“對不起。”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隻是離他更近了些,顧及到白離的身高,他特意放慢步子,並肩與他進入大堂。
吃過飯後,管家那邊帶來了消息。
“天寶少爺化名莫天,跟在蕭夙身邊,被蒙古高手陷害,在綠柳山莊困了幾日,如今已經脫險。”
玉天寶怎麼和蕭夙混在一起了。
這孩子從來沒有見過蕭夙,跟他沒有交情。蕭夙雖然接受明教的幫助,但是從來沒有自稱過是明教中人,應該有一部分人猜到了他的身份,以玉天寶的智慧,應該猜不到的。
不過蕭夙知道玉天寶的身份,不會拋下他不管,有蕭夙在旁邊照料,玉天寶的武功不差,還有張無忌的主角光環,應該出不了什麼事。
白離謝過管家,讓他不必再關注玉天寶了。
西門吹雪突然問:“你喜歡我還是玉天寶?”
白離很習慣他偶爾會說出幾句孩子氣的話,就像是替三歲時的小吹雪問出來的一樣。
白離說:“喜歡天寶,愛,你。”
西門吹雪聞言,頓時無措。
摩呼羅伽對愛意的表達向來直白,他會說的話有限,沒有那麼多拐彎抹角。西門吹雪又很矜持,一直以來都無人相伴,彆說這種直白的示愛,就連藏在行為中的愛,他都很少感受過。
白離戳戳他的臉:“吹雪,乖。”
西門吹雪抓住他的手:“你怎能如此……除了我,你還對誰說過?”
白離搖頭:“沒有了。”
他和玉羅刹在一起的時候同樣很真誠,但是還沒學會說話,後來會講一些簡單的句子了,常用的還是那些嫌棄玉羅刹的詞語。
西門吹雪說:“摩呼羅伽,你為何這樣好?”
白離不解地歪頭:“我好像,沒有看,明白。”
西門吹雪抱住他:“這世上唯有你待我如此親近,你一直這樣縱容我,會讓我舍不得放手的。”
白離問:“是哪種,放手?”
西門吹雪:“能有哪種?”
白離思考了半晌,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信西門吹雪會舍不得放手,他的靈魂是自由的。
沒有人能束縛西門吹雪,正如同沒有人可以束縛摩呼羅伽。
白離摸摸他的頭:“吹雪,像,小孩子。”
西門吹雪道:“我有時會希望你把我當成孩子,又是有格外痛恨這一點,想讓你明白,我已經是個成年人。”
白離說:“我知道。”
想做小孩子,是因為他對幼年的事耿耿於懷。想做成年人,是因為他不想被人束縛,無論是以愛情的名義,還是親情的名義。
西門吹雪說:“去散步吧。”
白離欣然同意,和他在山莊裡轉了一圈,然後去練劍,和西門吹雪探討劍術。
西門吹雪的劍法進步的很快,偶爾會遇到瓶頸,等突破後,心境會煥然一新,變得更為強大。但是每次突破瓶頸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再次遇到了瓶頸,不管殺再多的人,練再久的劍,都進步緩慢,沒有質的上升。
西門吹雪不著急,他還很年輕,未來的時間還有很多。
白離卻恍惚中意識到了什麼,隻是沒有抓準,暫時沒有好的應對方法。
“你這幾日,是不是有煩心事?”西門吹雪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想要不知道很難,因為白離這幾天太黏人了,主動與他親近,哪怕不做,也要有肢體接觸。
連續幾日,西門吹雪睜開眼睛後,都能看到毛茸茸的白色腦袋。
白離眨了眨眼睛。
西門吹雪說:“你若是有處理不了的事,可以告訴我。萬梅山莊雖及不上明教,但也有可取之處。”
“沒有呀。”
西門吹雪道:“你先前從未在夜半來到我的房間過。”
白離抱著他,假裝自己不會唇語。
西門吹雪見他耍賴
,沒有任何辦法,他摸摸白離的長發,“就算撒嬌也不行,行房的規矩不會改,若是太多,於你的身體無益。”
白離眨了眨眼睛,他就是和西門吹雪單純地睡覺,根本沒有其他企圖,不過如果可以有的話,他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西門吹雪推了推他:“起身,該習劍了。”
白離仍舊抱著他。
西門吹雪道:“你是貓嗎?”
白離疑惑地說:“貓?”
西門吹雪說:“貓常常這樣趴在主人的胸前。”
白離問:“你、養過,貓?”
西門吹雪說:“沒有養過。搬到萬梅山莊前,我居住的地方有很多貓。”
白離說:“羅刹,也,這樣,叫我。”
西門吹雪道:“你總是在我麵前提起與他的過往,就不怕我吃醋?”
白離問:“就是,很奇怪,你怎麼,不吃?”
西門吹雪道:“原來你是故意的。”
摩呼羅伽竟有幾分心機,想出這種方法求歡。西門吹雪感受到了他對自己深刻的愛,這次的表達婉轉極了,沒有讓他覺得不自在。
白離眼神清澈:“為什麼,不吃?”
西門吹雪道:“因為與你相愛前,我已知道你和他極其親密。我想知道你的過往,很高興你能坦誠,告訴我這些。我知道自己是個很無趣的人,換做其他人,必定無法忍受,唯有你願意包容。”
蕭蘭來萬梅山莊時,留下了一句“無趣”,之後便匆忙離開,足以見得他不願與自己相處。
蕭蘭是摩呼羅伽的養子,西門吹雪擔心過,蕭蘭的性情,是摩呼羅伽教導出來的,摩呼羅伽同樣會嫌他沉悶,離他而去。
他便留意著摩呼羅伽,主動開口與他講話,給他找事情做,時刻陪伴著他。
隻是本性難移,縱然西門吹雪有心讓自己改變,能做的依然有限,他們在萬梅山莊中重複著同樣的生活,話題總有聊儘的時候。
西門吹雪以為摩呼羅伽會煩悶,提出告彆,像從前那樣毫不猶豫地轉身離他而去,但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留下來,與他相處了兩年多。
白離不解地問:“為什麼,你覺得,我會,包、包?”
西門吹雪沉默。
白離說:“我出來不會,委屈,自己。”
西門吹雪黑眸明亮。
白離拍拍他:“我知道,你小的,喜歡我,想跟我,玩。”
西門吹雪說:“是。”
白離說:“交朋友,要主動,但是,不要,討好。你可以,直接,說。”
西門吹雪道:“你從未教過我這些。”
白離憐愛地看著他:“以前,來不及。現在,你好像,不需要了。”
陸小鳳一個頂十個,能滿足西門吹雪的所有情感需求。
西門吹雪說:“我想學著跟你相處。”
白離說:“那你,做自己。”
西門吹雪:“這麼簡單?”
白離點頭。
摩呼羅伽就是這樣簡單純粹的人,他希望西門吹雪也能簡單一些,如果西門吹雪跟他在一起,反而不高興,摩呼羅伽就要考慮分開了。
西門吹雪說:“我明白了。”
他本就是個純粹的人,隻是在涉及到幼年時的經曆,會帶上感情的偏頗。他沒有辦法冷漠地麵對玉羅刹,也沒有辦法冷漠地麵對摩呼羅伽。
就連玉天寶,西門吹雪嘴上說著他們是陌生人,其實每當想起他,心中也是有波動的。
白離說:“所以,能不能呀?那個,規矩,壞一次,沒關係的。”
西門吹雪:“……你竟也會耍心機了。”
白離說:“我一直會。
”
他緊緊抱著西門吹雪,用溫熱的手掌觸碰他,抓住了他的弱點。
西門吹雪臉色一變。
白離說:“早上,就是這樣。我也,這樣。”
西門吹雪自然知道,他隻是有些受不住白離這樣主動。
他回抱住白離,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白離迅速鬆開手,無意識地發出哼聲,兩腿用力,纏繞住了西門吹雪的腿,“吹雪,壞。”
西門吹雪說:“你不想嗎?”
他是個君子,說到做到,如果白離不同意,他必然會放開,不會像玉羅刹那樣強攻。
白離的異色瞳中帶上了水色,聲調也控製不好,話說的亂七八糟,帶著明顯的顫音:“想。”
西門吹雪這次沒有用手摸他的耳朵,而是靠過來,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剛才還緊抱著他不放手的青年,瞬間軟了下來,無力地趴在他的身上。
縱然知道,被觸碰敏感的部位後,每個人都會有反應,西門吹雪還是覺得很難以琢磨,摩呼羅伽的弱點太明顯了,隻是尋常的觸碰,就足以讓他失去力氣,若是更深一些,他的意識也會變得迷離。
摩呼羅伽自己非常清楚,所以不準許他人隨意觸碰自己的耳朵,殊不知這樣的拒絕,又給他增添了幾分魅力。如果換成意誌不堅定的人,必定會強行攻破,看他明明不想沉淪,卻又難以自控地沉溺在**中。
西門吹雪感受到了他略顯興奮地顫抖,摩呼羅伽忍不住躲避,身上用力抓住了他。
西門吹雪喜歡整潔,最愛他的白發。
他撫摸著白離的頭,動作溫柔。
青年本就耳聾,此刻發出的聲調更是支離破碎。
西門吹雪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聽明白。”
金藍異色的眼睛已經變得迷離,大腦無法讓他讀懂西門吹雪的話,他毫無反應,仍舊斷斷續續地發出破碎的音節。
西門吹雪忍耐許久,自製力達到儘頭,終於沉溺在美色中,與他共同沉淪。
白離的聲音中帶上了哭腔。
摩呼羅伽哭得很動人,西門吹雪心道。
他一瞬間明白過來,自己向來溫柔,可是玉羅刹未必如此。
難怪摩呼羅伽初時有些畏懼他的接近,難怪他如此厭惡排斥玉羅刹的示愛。
“彆怕。”西門吹雪知道他聽不到,但還是安慰地說,“我不會傷害你的,隻要你想,隨時可以拒絕。”
“嗚嗚。”白離抓住他,不願放他離開。
他一直覺得,西門吹雪好像跳過了年輕魯莽的階段,直接進入中老年養生,比他這個真正的中老年還要戒指。好不容易終於放肆一回,不能就這樣錯過。
西門吹雪拂去他的淚水,親了親他漂亮的淺色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