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不去,又有誰能將鬆石和千商抓獲呢?
這一場戰役,總要有個頭。
“派個人告訴他們。鬆石……青琅說的那個要求我答應了,讓他來找我。”
酥酥揚起了下巴。
既然無法去往神遺之地,那麼很簡單將他引到此處來即可。
剩餘的幾個鬼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答應的,蘇蘇為了立威,再一次抬起了手中的劍,劍勢揮去的一瞬間,其中一個鬼修閉上眼連忙答應。
“是!我這就告知域主!”
酥酥安安靜靜的等待了片刻。
那鬼修閉上眼,雙手不斷結印,似乎有屬於他們屠城鬼域自身的陣法。很快,他的身上撩繞出一圈黑色的煙霧。而這層黑霧已經有了目標,飄飄搖搖的朝外邊飛走。
東南方向,如果真的是神遺之地的話,重淵會不會已經追到了那裡去?
酥酥忽然摸摸手腕。
她記得在很多年前,重淵給她的手腕上係上了一條紅繩。
那條紅繩能夠精準的找到她。相對的,如果是酥酥的話,也能通過這條紅繩找到重淵。
說起來那條紅繩最後怎麼了?哦,對了,她和司南悠用那條紅繩換了一份自由。
司南悠。
如果按照鬆石所說的話,司南悠會魔息纏身陷入瀕死,也是他所為。
司南悠啊。這真是一個久違了的名字。
酥酥在等待的期間,將那剩餘的幾個鬼修一個一個用劍指著,讓他們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不得動彈。
其他鬼修倒也算配合,隻除了一個女子,始終趴在地上都不肯抬頭。
酥酥用劍去挑她。那女子被迫抬起了頭。
赫然是她曾經見
過不少次的葉鐲葭。
酥酥看清這女子的相貌,狠狠皺了皺眉頭。
“葉……”蘇蘇忽然想不起來她的名字,但是還記得這個女子身上的詭異,她有點詫異,“你不是葉家人嗎?怎麼會在這裡?”
葉思思帶領自家部下正在抵禦魔族鬼修的入侵,而她的姐妹卻披著鬼修的鬥篷,身處屠城鬼蜮的營地。
葉鐲葭在看清酥酥的時候,甚至不太敢說話。
此刻的蘇蘇身上所流散出來的靈氣,或者說威壓,已經不是她能抬頭直視的了。
這和之前幾次相見時都有著天差地彆的不同。如果說上一次在金門相遇,酥酥不過是一個修為不錯的女修,那麼這一次酥酥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能讓她從心裡發顫。
上一個讓她有如此卑微心態的人,是恩主。
除了恩主之外,就是赤極殿殿主了。
什麼時候,那個什麼都不會卑微而敏感內斂的小狐狸,已經成了她遙不可及,不敢抬頭直視的光。
葉鐲葭勉強擠出了一個笑。
“道友……我是不小心……不是,我是被他們擄來的。”
“道友還請救我回去。”
酥酥聽著總覺著哪裡不太對。
“擄你……你有什麼用?”酥酥天真而殘忍的直白發問。
葉鐲葭如果說多年前還是葉家的天才大小姐,那麼這幾年的光芒早已經被葉思思所覆蓋。更彆提在有那麼數不勝數的優秀年輕修士的情況下,誰會蠢笨到去擄一個沒有威信不受重視,甚至沒有自己多少實力的一個修士?
葉鐲葭被這問題問的麵紅耳赤,尷尬到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我,他們擄了我來,不過是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消息。”
葉鐲葭半真半假說道:“你也知道,我和我家妹妹關係不好,我一賭氣就跟他們說了一些葉家的消息。他們見我有用,就給了我一身衣服,讓我加入屠城鬼蜮。”
酥酥聽著這話,不由得皺起了眉。
怎麼說呢,如果是真的,那屠城鬼蜮的門檻低得真的是令人發指。
但是若是假的。她葉鐲葭也出身名門,葉思思率領葉家人還在城中抵禦魔族,她也不該出現在這裡。也談不上葉家徹底叛變的說辭。
她的存在多少讓酥酥有些摸不清頭腦了。
“聞到了……”
酥酥發髻上的一朵小梅花忽然發出稚嫩的聲音。
空氣中,忽然飄落了不少的梅花。
“聞到了阿娘說過的……不能靠近的氣息。”
梅小安忽然化作人形,輕盈跳在地上,粉色的裙擺飄搖。
她身形還小,不過到酥酥的肩膀,這個身高正好讓她能彎腰就湊到葉鐲葭的身邊。
而葉鐲葭在看見漫天的梅花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一變。
梅小安雙手抬起,在她的身邊形成了一場梅花的風暴。
“最純潔至高無上的梅花。能看得見世間最純真的麵貌。”
梅小安聲音甚至有些空靈的神聖感。她在梅花的風暴中閉上了眼,在她的眉心,一朵梅花模樣的圖騰發出粉色的光芒。
“讓我看清你的本來麵貌。”
梅小安睜開了眼,雙手朝葉鐲葭輕輕一推。
梅花的風暴席卷到葉鐲葭的全身。
隨著梅花的褪去,原本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已經徹底變了模樣。
酥酥震驚地瞪大了眼。
原本跪在那兒的葉鐲葭,此刻已經躺在地上
一動不動,顯然是已經沒有了氣息。而在葉鐲葭的身側,出現了一個孤魂。
說是孤魂,她自己甚至不知道,依舊跪在那裡,緊張的盯著酥酥。
梅山一族的秘術,她曾經聽爹提起過,似乎是至白至純的真相。
那麼這個小小的梅族少女會看見她嗎?
酥酥盯著那孤魂。
孤魂依稀能看出是一個女子的身形。隻是那張臉早已經是血肉模糊的。
她被扒了臉皮。
她自己卻不知道,用那雙血肉模糊的眼盯著梅小安。
梅小安有些受到驚嚇,抿著唇往酥酥身後躲了躲。而後又伸出頭來,小聲說:“你的臉已經消失了。這就是你最本來的麵貌。”
酥酥忽然想到之前在赤極殿相遇梅小安的時候,她曾經提起過。
曾經有一個闖入東殿的女子,被扒了臉皮扔出赤極殿。
那個女子是……
司南悠。
眼前的人……
就是司南悠嗎?
酥酥不知道。她已經有十數年沒有見過司南悠,並且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過這個人。
更不要提這是一個被扒了麵皮麵容模糊的孤魂。
“……司南悠?”酥酥小聲問。
雖然不確定是不是,但是梅小安這番操作讓她好像看出了一點眉目。
眼下的這個孤魂才是葉鐲葭原本的模樣。
或者說是藏在葉鐲葭身體裡的那個魂原本的模樣。
聽到這個名字,那孤魂明顯是慌了,她抬手摸著自己的臉,血肉模糊,讓她自己都震驚了。
“我的臉,我的臉皮……殿主派人扒了我的臉皮……殿主派人扒了我的臉皮,他要殺我,為了一個偷跑的狐狸,他要殺我。”
司南悠嘴中不斷喃喃低語。
後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慌慌張張地起身。
“我要去找恩主,我要去找恩主。”
“恩主能給我找一個葉鐲葭的身體,還能找彆的聲音。我不是司南悠,我是葉鐲葭,我是葉家的天才,我是葉鐲葭!”
孤魂司南悠明顯是慌了,她無法接受失去了臉蛋的她。慌慌張張到幾乎瘋癲的模樣。
蘇蘇卻敏感的發現她口中提到了一個稱呼。
恩主。
鳴墨洞的魂鈴也曾經提起過。
那是一個想要讓魂鈴徹底墮落的惡人。
卻被灌以了恩主的身份。
“恩主是誰?”酥酥問。
“恩主……”司南悠聽到這個稱呼,回過頭來狠狠盯著酥酥,而後忽然放聲大笑。
“恩主,當然是至高無上的屠城鬼蜮的域主大人了!”
“他見過我的窘迫,賜予我新生。”
“他給了我一個全新的身份,讓我能活下去。”
“恩主救了我的命!我願意為恩主做一切事情!”
酥酥已經能確定了。司南悠根本不知道自己當初身體裡被種下魔息這件事是誰做的。
不然她也根本不會將鬆石當做自己的恩主。
“原來是他。”
酥酥輕笑了聲。
“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會比較好。”
她直勾勾盯著司南悠。
“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初是如何被種下魔息的嗎?”
司南悠一愣,她拚命回憶。
當年的司南悠還是司南閣的大小姐,有些嬌氣,但也不
乏一點小溫柔。她似乎是外出的時候偶遇了一個年輕書生,那書生不過一屆凡人,卻妄想與她結兩姓之好。
司南悠自然是乾脆利落的拒絕了。而後她又一次去往書閣的時候,掌櫃的說書生給她留了一份贈彆禮。
那是一隻金簪。
司南悠很喜歡,天天帶著。
後來……
後來她忽然之間就魔息入體,性命垂危。
這時候有人告訴的父親。普天之下,隻有和赤極殿殿主成婚才能相救她的性命。司南這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如何能放棄自家女兒的性命。自然是厚著臉皮求上了赤極殿。
雖然沒有求到一個和殿主成婚的好消息,但是殿主到底是看在司南的麵子,允許了救助她。
之後,她被送往了赤極殿。
如果當初沒有人告訴她,她可以和赤極殿殿主成婚,那司南悠這輩子都不敢想這種事情。可是在她去往赤極殿的時候有人告訴她了,隻要赤極殿沒有那隻小狐狸,她就會是赤極殿殿主夫人。
之後,之後她在赤極殿做了什麼?
是了,她與小狐狸為敵,不斷試探酥酥在殿主心中的地位,而後想儘一切辦法,攆走了酥酥。
可是還沒有等她高興,她迎來的,就是那一場被活生生扒了臉皮的痛楚。
她被扔下了赤極殿,滾落在山澗懸崖。
一個身著青衣的青年手持一把傘,無比憐惜地看著她。
“好好一個美人。怎麼就把自己弄到這般地步?”
後來,司南悠聽到了這世間讓她最心動的話。
“罷了,我便救你一命,助你換一張臉吧。”
再之後,她就成為了葉鐲葭。
在身為葉鐲葭的那幾年中,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恩主找半妖,找狐狸。找……酥酥。
怎麼可能呢。
司南悠可沒有那麼愚笨。如果恩主是要殺酥酥,不該是讓她來找的。
她怕恩主和酥酥有舊,至始至終都藏著這個消息。
直到再也無法藏匿。
在此期間,司南悠也問過自己。恩主為什麼會出現在赤極殿,為什麼會救了她。
但是最後她都勸自己不要去深究。
直到這一刻,被酥酥提點。
司南悠緊張地盯著酥酥。
酥酥輕笑了聲。
“他給你種下魔息,害你性命。再利用你來挑撥我與重淵。而後化身你的恩主救你一命,讓你對他感激不儘。”
鬆石的心思,真的是深沉的可怕。
司南悠聽到這裡,無法忍耐,不斷搖著頭。
“不可能給我種下魔息的,絕對不是恩主!”
酥酥很淡定。
“你可以和他對質,你可以親口問他。”
司南悠看酥酥的態度如此堅定,心下已經動搖了。
她也忍不住問自己,自己當初究竟是哪一點能被屠城鬼蜮的域主看上,親自來救她?
如果說她從始至終就是計謀裡的一環的話……
“我不信,我不相信,我會親口問恩主的。”司南悠直到這一刻也不肯放棄自己的理想,她不肯相信自己的信仰在這一刻坍塌。
酥酥也不管她,隨便她去吧。
“小安。”
酥酥輕喊了一聲。
梅小安化作一片梅花,重新落入酥酥的發髻。
“真相如何你自己會有判定的。我沒有那個義務替你找出真相
。畢竟你……”
酥酥回眸,盯著那軟跪在地上,沒有臉皮的慌亂的司南悠。
“你挺令人惡心的。”
酥酥轉身就走。
該給鬆石帶的話已經帶到。
接下來,她隻需要等鬆石的出現就好。
“酥酥!”
身後,司南悠撕裂著嗓音喊道:“憑什麼你從喪家之犬走到這一步,憑什麼我從天之嬌女淪落至此?憑什麼!”
酥酥聽著好笑,回頭定定看著她。
“就憑你心臟了。”
而她從來都堅定信念,隻有自身的強大,才足以保護她自己。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動搖過自己的信念。
她的強大,已經可以保護她自己,保護其他人,保護一國臣民。
也可以保護重淵。
她不會去奢望讓彆人落入穀底,來彰顯自己的能力。
她隻會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在刀尖火海上,也要走到巔峰。
身後的司南悠似乎怔住了,許久沒有聲音。
而酥酥一人一劍,將所到之處見到的所有魔族鬼修,全部斬為灰燼。
這是一場讓魔族鬼修聞風喪膽的廝殺。
最後,酥酥提著小青劍,一步步走上夜幕中的城牆。
在城牆上,衛隱和紅鸞被洪巒替換回去休息。這位曾經庇護過酥酥的妖族青年,目睹著一身靈氣的酥酥步步走來。
而後,眼神複雜地輕歎。
“你到底是誰……我真不想去猜。”
他喃喃低語。
酥酥似乎聽到了,也似乎沒有聽到。
她手撐著城垛,眯著眼看著遠處的天空。
久久沒動。
淺金色的太陽從東山的山峰緩緩露出。
“日出了。”
酥酥輕笑了一聲,眯著眼看向遠方。
“還不回來嗎?”
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天空中席卷起一場颶風。
在鳳眼中,一身水藍色衣衫的俊美青年踩著風背著手,輕盈地落到城牆上,抬手撩起酥酥的發絲。
“抱歉,來遲了點。”
酥酥嗅到了他身上的一些氣息。
抿唇笑了笑。
“不遲,有的人還沒有來呢。”
“來了。”
重淵側眸看向遠處。
酥酥眯著眼順著那個方向看去。
日出的儘頭,黑霧逐漸彌漫,擴散。
鋪天蓋地的鬼氣迸發出讓人心顫的煞氣。
“來了啊。”
酥酥輕歎了一聲。
在黑霧之中,青衣的青年,和黑衣的青年並肩而來。
“終於來了啊。”
“青琅……還有千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