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瀟:“不合適。”
賀錦西:“畫而已,有什麼不合適的。”
鄭瀟隻搖頭,不說話了,越是這樣,賀錦西越好奇。
她湊得更近了點,企圖去搶來本子,鄭瀟反應很快,一個翻身趴倒在沙發上,把本子壓在身子底下。
“哇哦。”賀錦西笑起來,“挺聰明啊。”
鄭瀟:“你彆過來。”
賀錦西上了手,撓在她腰上:“我偏過來。”
兩個人鬨成了一團,賀錦西好幾年的拳擊不會白練,力量和出手速度都占上風。但奈何她既怕抓壞了本子,又怕壓壞了人,畏畏縮縮,於是鬥了個不相上下。
最後,鄭瀟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再也不起來了。賀錦西蹲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身上冒著折騰的熱氣,眼睛裡有笑意盈盈的光。
她一抬下巴,道:“你是不是畫的我啊?”
鄭瀟抿緊了唇。
賀錦西看她這表情,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全畫的我啊?”
鄭瀟吸了吸鼻子,再說就哭的模樣。
“行了。”賀錦西抬手一巴掌拍在她腦殼上,“彆裝了,拿過來給我看,看完了我和你交換一個秘密。”
鄭瀟猛然起身,把本子雙手奉上,一點猶豫都沒有。
賀錦西:“……”
鄭瀟:“我就是自己畫畫,不會公開,也不會拿去賣錢的。”
賀錦西接過本子,心跳有些快:“那看你畫得怎麼樣了。”
其實她知道,鄭瀟畫得不會差。
她也做好了準備,看到一個鄭瀟眼裡的自己。
但她沒想到,鄭瀟畫了這麼多。
晨光熹微的房間,房間裡沉睡的女人,女人下床伸了個懶腰,趿著要掉不掉的拖鞋,磨磨唧唧地走進浴室。
浴室裡明亮的鏡子,鏡子前化妝的女人,女人仔細畫了女王氣場的眉毛,在塗口紅時粲然一笑,又是少女明媚的姿態。
乾淨到一看平時就不常用的廚房,廚房裡對著煎蛋皺眉的女人,睡衣肩帶掉落下肩膀,女人抬手去拉,指尖夾著一根嫋嫋的香煙……
賀錦西沒有看完,她合上了畫本。
她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擺出一個隨性的不甚在意的表情,但現在她的嘴角要揚不揚,眼睛要眨不眨,停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氛圍裡。
她不是沒被人畫過,她是沒被人這樣畫過。
鄭瀟隨便畫個畫,都要像她那廢棄了滿院子的陶瓷娃娃一樣,非得做到極致、做到瘋狂、做到是個人都承受不住這裡麵包含著的狂熱的注意力。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藝術家吧,他們從不勉強自己的情緒,從不考慮世俗的後果,想藏就藏個完完全全,想說就說個淋漓儘致。
賀錦西放棄了掙紮,她不再刻意控製自己的表情,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感歎:“你這是乾什麼呀?畫這麼多不累嗎?”
“是不是很好玩?”鄭瀟湊到她跟前來,很開心地拿過本子讓紙頁快速落下,“動起來了。”
是動起來了,賀錦西又不是個傻子,但她覺得鄭瀟是個傻子:“你想要給我做部動畫嗎?”
鄭瀟眼睛閃亮亮地看向她:“你想要嗎?”
賀錦西:“不想要!”
“哦。”鄭瀟拍了拍本子,“那就把這個畫完就算了。”
挺厚的一個本子,但以鄭瀟這乾起活來不要命的架勢,賀錦西毫不懷疑也就是幾天的功夫。
“你是不是……”賀錦西抿了抿嘴,覺得這話說出來有點奇怪,於是話頭一轉道,“你喝酒嗎?”
鄭瀟:“可以。”
賀錦西下了沙發,去酒櫃裡拿了瓶好酒。
度數不是很高,但味道很好,不至於讓人醉到不省人事,但可以讓大腦暈乎乎地放下戒備和臉皮。
賀錦西給兩人斟上酒,舉杯道:“碰一個。”
鄭瀟很聽話,輕輕碰杯,然後頓了頓道:“每天都吃得飽飽的。”
賀錦西笑起來:“就這點祝福嗎?”
鄭瀟:“每天都可以以這頓晚飯的水平,吃得飽飽的。”
賀錦西的笑容卡在半截,嘴巴一癟,突然又很想哭。
她低了頭,覺得這個祝福可真是個盛大的祝福。
忙完一天回家,在外麵受了委屈回家,有人可以擁抱,有人早已為你備好了飯菜。她擔心你餓不餓,她怕你生氣,她小心翼翼地安慰你,又想儘辦法逗你開心。
最重要的是,她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長在了你的審美點上,你心裡明白,自己越來越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
賀錦西仰頭,一口氣乾完了杯子裡的酒。
酒氣很香,蒸騰上頭的時候,她的膽子便變得像她平日裡裝得那麼大。
賀錦西問鄭瀟:“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想著我,你是不是在腦袋裡意淫我,你對我的靈感是不是還沒有喪失,我是不是你……去年還有今年,最喜歡的人?”
鄭瀟的表情變得有些難過,她沒了那不動如山的姿態,越發像個單純的小孩。
“是啊。”她回答賀錦西道。
仿佛這個答案顯而易見,根本不值得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