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典韋猛地坐了起來。
曹昂身體猛然一震, 便要往曹操營帳走。
丁璿拉住了他,道:“我們的人馬雖然不多,但個個能以一當十, 張繡的人沒有那麼快過來。”
“你先換上衣服。”
丁璿從屍體上剝下衣服, 遞給曹昂和曹安民, 道:“夜裡黑燈瞎火的, 全看衣服和佩飾。”
曹安民結過, 三下五除二脫下曹營盔甲。
這種緊急關頭, 也顧不得丁璿在旁邊了。
再說了,脫下曹營盔甲後, 他身上穿的還有內襯和貼身小衣,丁璿也看不到什麼的。
更何況,他小的時候, 也沒少光著身子在丁璿麵前跑來跑去, 該看的地方早就看完了。
曹昂猶豫了一下, 仍準備出營找曹操,曹安民一邊換衣服,一邊道:“你還愣著乾嘛?彆猶豫了。”
“要不然一會兒張繡的兵到了,想換衣服都來不及換了。”
曹昂隻得接過衣服,開始換了起來。
丁璿也拿了一件張繡士兵的盔甲,去裡帳換。
典韋慢慢醒來, 坐起身, 看了看忙著換張繡士兵衣服的曹昂和曹安民, 甕聲甕氣道:“昂公子?發生什麼事了?”
曹安民換得快, 轉眼盔甲便穿好了,係著頭盔,道:“哎呀我的典將軍,張繡叛亂,馬上就快殺進來了。”
“你趕緊清醒清醒,我們幾個還指望你保護呢。”
典韋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下子從矮榻上跳了起來,取來架子上的盔甲披在自己身上,抓著找武器便要往外衝:“主公呢?!還在與那個女人喝酒取樂?!”
話音剛落,便看見做張繡士兵打扮的丁璿從裡帳中走出來。
典韋披了一半的腿甲啪地一下落在地上,愣了一下:“夫...夫人?”
——他家主公這會兒還在另外一個女子取樂,按照夫人一貫的脾氣,怕是會把主公生吃活剝。
這種事情若擱在平常,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現在大敵當前,夫人若再與主公鬨起來,那後果不堪設想。
典韋深呼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說些什麼。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丁璿便道:“典將軍,我為何出現在這裡的事情,以後再給你解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逃出去。”
典韋鬆了一口氣。
這樣深明大義的夫人可不多見,他跟著主公這麼多年也就見了這麼一次。
當然,也有可能是命都快保不住了,不得不深明大義的緣故。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夫人乖乖聽話不折騰,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典韋這般想著,又聽丁璿道:“昂兒,安民,你們倆保護孟德往穰城的方向撤。”
曹安民道:“怎麼是穰城?我們的軍營不是在淯水河北邊嗎?穰城在南邊啊。”
曹昂雖然在小事上不如曹安民聰明伶俐,但在生死關頭上,卻比曹安民鎮定許多,道:“張繡既然叛亂,自然是不會讓我們回營地與本營兵馬回合的,必會在回淯水河的路上設下埋伏。往穰城撤,我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曹昂穿好了盔甲,彎腰撿起頭盔,繼續道:“但是這一線生機,卻是要有人衝破張繡的層層關卡,送信給敦叔,讓敦叔派人來營救我們。”
外麵廝殺聲不斷,依稀可以聽到張繡重金懸賞人頭的聲音。
曹昂撿頭盔的動作一頓,沒有往頭上帶,隻是直起腰,看著全副武裝的丁璿,道:“娘,你...”
丁璿從袖子裡拿出一根紅繩,走到曹昂身邊,一圈又一圈地纏在曹昂手腕上。
這是她從隨身空間裡拿出來的東西,效果類似於金剛罩,在被綁著的宿主瀕臨生命危險時,會救宿主一命。
單是救命還不夠,她剛才換衣服的時候,還給這東西加了點特效。
遇到敵方威脅時,紅繩會迸發出金光,如浴火的鳳凰一般,直衝天際。
3D立體效果,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都有點迷信,夜幕中突然出現鳳凰,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另外一件事——天象預言。
董卓快死時,有千裡草,何青青,十日內,不得生的童謠。
當然了,董卓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壞蛋,有預言也是壞的。
但是曹昂遇險時突然出現的異象,可不是什麼壞天象。
什麼鳳凰浴火而飛,什麼金光滿天,妥妥的真命天子才有的預兆。
有了這個預兆,以後想拉攏一些人也方便許多。
看,上天都預警下一代的天子了,你還跟著劉家皇帝做什麼?來曹營這做個開國功臣多好。
丁璿把紅繩係地結結實實的,溫聲道:“昂兒,娘不在的時候,就讓這根紅繩替娘來保護你吧。”
曹昂抓著丁璿的手,皺眉道:“娘,你跟我們一起走。”
丁璿笑了一下,忍不住道:“彆了,我自己一個人走,比跟你們在一起安全得多。”
曹操太紮眼了,哪怕換了張繡士兵的衣服也會被人認出來,且又睡了張繡的嬸娘,是張繡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挫骨揚灰的存在。
她剛才還聽到張繡的聲音,說誰要是殺了曹操,張繡便賞誰千金。
再說了,現在黑燈瞎火的,看人完全是以衣服辨認,她裝扮成張繡的士兵,很容易就混出去了,跟著曹操走,反而不好走。
丁璿道:“好好保護自己,娘去給你搬救兵。”
曹安民眼珠子一轉,拉了拉丁璿的衣袖,道:“嬸娘,小侄跟你一塊去。”
說完話,曹安民又推了推曹昂,對曹昂擠眉弄眼:“子修,保護好叔父啊,我跟嬸娘很快就回來。”
曹安民的話音剛落,突然隔壁營帳突然響起曹操驚慌失措的吼聲:“子修?!典韋何在!”
典韋拿著雙戟衝了出去:“主公,典韋來了!”
曹昂跟著典韋出了營帳。
曹操和曹昂的馬都是大宛良駒,丁璿牽來馬,把馬韁塞到曹昂手裡,道:“我先走了,彆告訴你父親我來的事情。”
曹昂點點頭。
丁璿說完話,轉身便走。
曹昂突然又開口,叫住了丁璿:“娘。”
兵荒馬亂中,丁璿回眸,曹昂立於燈下,少年的身板消瘦,卻不失英氣,溫潤平和的眸子裡,滿是青澀的擔憂:“你多保重。”
“知道了。”
丁璿揮揮手:“你也保重,我走了。”
曹昂大步走過來,把一物塞在丁璿手裡,道:“這個東西,娘留著防身。”
丁璿低頭一瞧,是一把頗為漂亮的匕首。
星光漫天,匕首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是當年曹操行刺董卓時用的七星寶刀。
後來董卓身亡,不知誰又找回了這把刀,輾轉送給曹操。
曹操便把這把刀給了曹昂,一來有讓曹昂學習他的勇氣,二來麼,這的確是一把寶刀,削鐵如泥,無論是用來防身,還是用來裝飾,都是極為不錯的。
曹昂很喜歡這把刀,睡覺都要放在身邊,片刻也不肯離。
平日裡她想把玩一番,他都心疼得不得了,而如今,卻給了她。
想來是覺得今夜之後,生死兩茫茫,若他死了,這把刀留給她,算是一個念想。
若她死了,那,這把刀便陪著她一同葬下。
就當是儘了他的一片孝心。
丁璿眼角有些發酸。
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來到這裡,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
對於曹昂的保護,也是任務的一種。
但在看清手裡的七星刀後,她心裡有了一種彆樣的感覺。
她想好好保護這個孩子。
他很年輕,甚至還隻是一個沒有她高的半大孩子。
他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不應該因為曹操的一晌貪歡而葬送一生。
她突然便明白了,丁夫人不惜一切,也要將他托付給她的心情。
丁璿抬起頭,曹昂已經扶著剛剛穿上衣服的曹操上馬了。
燭火下,曹昂眉目稚氣,卻有化不開的堅定與從容。
年輕可真好。
丁璿輕輕一笑。
張繡的兵馬如潮水一般湧來,慌亂中,曹安民不知被擠到了哪個地方。
丁璿不太擔心曹安民。
以曹安民善於投機取巧的性子,這會兒應該是他們之中最安全的一個。
而她麼,也不需要去淯水河,她原本就和荀攸約定好了,夜上一更,荀攸便會派兵過來。
派兵遣將需要時間,她又安排了荀攸去做其他事,等荀攸忙完之後,便是一更時間。
這個時間是她原本便算好的,讓曹操吃個教訓,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生與死的邊緣,省得以後看見個漂亮女人便走不動路,也趁機給曹昂造勢,讓曹昂成為曹操不可動搖的繼承人。
所謂的她去搬救兵,其實隻是一個借口,她真正要做的,是混在張繡的士兵中,暗中保護典韋。
典韋是一員猛將,因為曹操泡妞死在宛城太可惜了。
留著典韋以後有大用。
蜀將五虎單挑時的戰鬥力那麼彪悍,曹營裡若沒有幾個,那也太跌份兒了。
曹營裡能拿得出手的單挑人物,也就夏侯惇和虎癡許褚了。
演義中,夏侯惇曾與關羽戰了三十合,不分勝負,虎/癡許褚裸衣戰馬超,落了下風。
若是典韋還活著,或許就不是這個局麵了。
五子良將帶兵打仗可以,但單挑能力明顯跟蜀將五虎不是一個檔位的。
丁璿找了個旁人不容易發現的位置,目光掠過刀光劍影,落在典韋身上。
曹操帶著曹昂騎著大宛良駒先跑了,身邊的親衛死的隻剩下典韋一人。
典韋手持雙戟,立在營地門口,周圍屍堆滿地,血流成河,張繡的士兵手持兵器,寒光閃閃,卻無人敢靠近。
八十斤的雙戟在典韋手中舞得虎虎生威,恍若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煞神。
這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被曹操稱讚的古之惡來。
有武器又不曾宿醉的典韋,本就是萬人敵。
張繡不斷催促著,士兵們卻仍然不敢靠近,張繡見此,便命士兵們架起強弩,想要把無人可敵的典韋射成刺蝟。
張繡一聲令下,□□如雨,飛向典韋。
典韋舞動雙戟,密不透風,箭雨落在他腳下,卻無一支能傷及他的性命。
戰馬上的賈詡眼睛輕眯,附耳對張繡低語。
張繡目光明明暗暗,讓士兵分為三路,從另外兩邊包抄過去,將典韋圍成一圈。
另外的士兵,縱馬越過欄杆,追殺曹操而去。
典韋殺紅了眼,想要阻攔張繡的士兵,但他身邊的人太多太多了,如源源不斷的洪水一般。
哀嚎呻.吟聲不斷響起,典韋怒吼:“典韋在此,休得傷害我家主公性命!”
無人是典韋的對手,士兵們便一起舉起盾牌,牢牢地將典韋困在其中,更多的士兵借此機會衝出營帳。
典韋卻一聲爆喝,擊飛無數兵士。
又一批箭.弩帶著火光,朝著典韋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