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也是相互呼應的。
怕自己的名聲不夠大,馬超沒有聽說過,丁璿又補上一句:“我是曹子修的母親。”
曹昂被鳳凰庇護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天下,馬超雖然在關外,但也應當聽說過。
丁璿話音剛落,便迎來了馬超懷疑的目光,丁璿一笑,道:“當然,是名義上的,我很年輕,沒有這麼大的孩子。”
馬超背在身後的雙手放了下來,看了看丁璿,聲音微冷:“你不怕我殺你?”
“我要是害怕,就不——”
丁璿的話尚未說完,馬超漂亮得有些過分的臉突然貼在她麵前,修長的手扼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馬超壓湊在丁璿臉前,手指稍稍用力,女子的臉便因呼吸不暢,而泛起淺淺的紅。
可儘管如此,女子的眼中仍是一點慌亂也無。
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像是在欣賞一幅絕美畫卷。
馬超低聲道:“彆以為我不敢殺你,這個世界上,沒有問我不敢殺的人。”
馬超說話間的熱氣噴灑在丁璿臉上,略有些癢,丁璿笑了笑,因脖子被緊緊扼住,她的聲音略有些啞:“我當然知道。”
能看著旁人殺了自己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兄弟的人,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此時扼住她脖子的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馬超雖然是矜貴的世子爺,可當旁人一旦損害他利益的時候,他頃刻間便會化身奪人性命的殺神。
這就是錦馬超,嗜血的武將和清貴世家子弟的完美融合。
然而丁璿卻並不覺得馬超會殺她,哪怕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便能取她的性命。
馬超雖勇,可不是勇而無謀。
他是一個把曹操打得什麼計謀都用了一遍,都沒有打贏馬超,最後不得不用了最上不得台麵的反間計,讓馬超韓遂自相殘殺,才勉強戰勝了馬超。
這樣的馬超,是不可能一得知她的身份,便會對她下殺手的人。
馬超在看她手裡有多少籌碼。
又或者說,試一試她的深淺,看她在瀕死之間,會不會吐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可惜,她注定要讓馬超失望了。
丁璿微微一笑,道:“袁尚狡詐無信,孫策遠在江東,你怎麼就知道,他們一定會舉兵隨你攻打曹軍?而不是坐收漁翁之利?”
“你西涼鐵騎雖強,可我青州兵亦非庸才。隻要守住荊州,孫策橫渡長江不過一句空談,而小兒袁尚,他的父親袁紹我尚且不放在眼裡,又怎麼會懼怕一個小小的袁尚?”
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馬超的手指鬆了一分,丁璿繼續道:“我麾下武將個個有萬夫不當之勇,不需要我出馬,他們便能將袁尚活捉祭旗。”
“跟這種人合作,公子爺,您沒病吧?”
馬超鬆開了手指,絲毫被她的言語所激怒,一臉的平靜,像是早就知道這樣的結局一般。
丁璿閃了閃,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她猜得不錯,馬超本就無意與袁尚孫策合作,他原本設想的,不過是讓袁尚孫策拖住曹軍,而馬超星夜疾馳,一舉攻破曹操的大本營許都。
再由許都出兵,攻擊正在與袁尚孫策作戰的曹操的後軍。
首尾不能相顧的情況下,曹操隻能選擇一方突圍。
前麵是與自己作戰多日兵馬疲乏的袁尚和孫策,後方是養精蓄銳血氣方剛的馬超。
曹操隻能選擇從前軍突圍。
曹□□戰,袁尚與孫策亦會受傷頗重。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馬超隻需清掃戰場,安撫戰亂後的百姓,便能穩穩地把天下拿在了手中。
漢中的張魯,益州的劉璋,不過是碌碌小人,塚中枯骨,馬超甚至不需要自己親領兵臨城下,隻需做出佯攻的姿態,張魯劉璋便會自請投降。
群雄逐鹿的局麵終於結束,亂世會在馬超的鐵騎下統一。
這,就是西涼錦馬超。
他本就是驚才絕豔的一方諸侯啊,不過天公偏心太過,喪母,喪父,喪妻,喪子,世間所有的苦難都讓他嘗一嘗,把他嶙峋傲骨一寸一寸打磨,和著血淚咽在肚子裡。
最後顛沛流離,落在劉備手下,做個鎮守羌人的吉祥物,壯誌豪情不能舒展,在47歲那年鬱鬱而終。
甚至在臨死前,還上書劉備,求劉備善待自己唯一活著的親人馬岱。
而馬岱,不過是他的堂弟罷了。
他的驕傲如錦年少輕且狂,硬生生地被生活打磨得一點也不剩。
看著麵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再想想曆史上他的下場,丁璿心口突然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所塞滿。
踏平亂世,肅清九州,成為天下之主的誘惑太大,馬超不信天命,不要民心,他隻要天下,這種情況下,勸他投降,無異於讓鐵樹開花。
但,縱然沒有弱點,知道他想要什麼,便能從他想要的東西上下手。
丁璿展顏一笑,道:“孟起,你爭不過我的。你若不信,咱倆可以打個賭。”
馬超眸光微轉,滿是不屑之色。
丁璿道:“我若贏了,你馬家世代鎮守西涼,非亂世不得出。”
“我若輸了,願將所有青州兵拱手相讓,俯首稱臣。”
馬超挑了挑眉:“就你?”
丁璿道:“孟起莫要小瞧我,女子在這個世道上的作用,可不僅僅是相夫教子。”
說到這,丁璿聲音微頓,身體前傾,看著馬超那張因距離近而無限放大的俊臉,眨了眨眼睛,道:“孟起,我忘記與你說一件事了。”
丁璿呼吸間的熱氣吐在馬超臉上,像是羽毛撫養,癢癢的,馬超不自然地側了側臉,然後便聽到,丁璿的聲音帶著幾分狹促,像是貓兒偷完了腥,愜意地在太陽底下曬著肚皮。
“我叫子龍扮成你去調西城軍了,算一算時間,此時已經在城外了。”
馬超眼睛輕眯,須臾瞳孔微微收縮,偏過臉,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子。
丁璿聲音悠悠:“你們西涼出良駒,想來子龍不日便能攻破袁尚的後軍。”
“所以,孟起,這個賭,無論你想不想,你都隻能跟我打。”
馬超目光冰冷,丁璿手指繞著垂在胸前的頭發,笑著道:“唔,不要怪我,這個主意是我們家軍師想出來的,我不過是拖著你,不讓你出屋子罷了。”
“你要是恨,就恨軍師吧。”
丁璿指了指先前馬超指給她的馬騰的院子的位置,道:“我家軍師現在就在你父親院子裡,你現在過去,或許還能出出氣。”
“你,要不要過去?”
回答丁璿的是馬超決然離去的背影。
房門砰地一下被重重關上,震得屋子裡的紗幔擺動不已,燭光搖曳似跳舞。
馬超衝天的怨氣,隔著房門都能感受到。
也是,袁尚此人雖不夠梟雄,但也不是一個豬隊友,是他一個能夠吸引青州兵火力的靶子。
一朝這個靶子成了不日與他反目成仇的矛,這種事情,擱誰身上誰都氣得吐血。
也就是馬超修養好,沒有當場爆粗口。
丁璿手指摸著下巴,露出了自諸葛亮出荊州後的第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不好意思了諸葛軍師,將她玩弄於鼓掌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請感受一下西涼馬孟起的憤怒吧。
不用擔心死無全屍的這種血腥問題,馬騰在場,不會讓馬超傷到諸葛亮性命的,再說了,她隨身空間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救死扶傷的良藥。
馬超隻會身體力行地告訴諸葛亮,什麼叫做神威天將。
丁璿打開窗戶,抬頭看著月色。
啊,今晚的夜風,可真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