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女子看向情郎時,是秋波暗送,丁璿看向諸葛亮時,是波濤洶湧。
眾將默默在心裡為遠在許昌整理軍隊準備出發的曹操拘了一把同情淚。
丁璿笑道:“我看啊,咱們還是提前把見麵禮準備好,免得到時候見了麵,手上什麼都沒有,反倒尷尬。”
劉備看完了趙雲寫給丁璿的信,搖頭歎息不止。
張飛見劉備這個樣子,便知趙雲的確是喜歡了樊氏,且與樊氏成了夫妻。
張飛沒有劉備想得那麼深,隻覺得趙雲年齡在眾人之間是最小的,卻是最早找到妻子的,不禁感慨道:“好個四弟,居然趕在我前麵成家了。”
夏侯淵與張飛不和,任何奚落張飛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道:“那當然了,趙子龍長什麼樣,你再看看你長什麼樣。彆說趙子龍搶在你之前成家了,以後趙子龍孩子一大群了,你也不會成家!”
“你看看你那張臉,誰家姑娘嫁給了你,那才是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黴!”
夏侯淵的話句句紮心,張飛想反駁又找不出合適的話。
張飛怒目而視,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話:“你太欺負人了!你等著,我以後肯定娶你女兒,禍害你家一輩子!”
眾人:“...”
夏侯淵笑得伏在馬背上直不起來腰,道:“你死了禍害我女兒的心吧,為了你這句話,我以後也不會生女兒。”
二人的吵鬨讓丁璿想起一件事。
夏侯淵的確沒女兒,隻有一個待之如親女的侄女。
早年大旱,民不聊生,夏侯淵的兄長餓死,隻留下一個女兒,夏侯淵為了不讓兄長的血脈就此斷絕,把自己兒子的吃食給了這個侄女。
這個侄女活了下來,夏侯淵的兒子反而餓死了。
後來,這個侄女嫁給了張飛。
再後來,夏侯淵戰死定軍山,屍骨無人收,此時為張飛正妻的夏侯氏,不顧蜀中諸將的臉色,求了張飛收了夏侯淵的屍骨,安葬在風水寶地。
丁璿回頭看了一眼笑得打跌的夏侯淵,嘴角勾了勾。
她來到這個時代後,改變了三國曆史,但從夏侯淵與張飛的這種相處模式看,張飛娶夏侯淵侄女的事情,似乎改變不了。
——這種能報複夏侯淵的事情,張飛怎麼可能放過呢?
曆史上的張飛是很喜歡夏侯氏的,要不然,也不會給他恨之入骨的夏侯淵收屍,還給特麼充當孝子,給夏侯淵披麻戴孝。
這個一生剛烈從未向任何人曲過膝的男人,隻在夏侯氏麵前彎了腰。
丁璿收回目光,笑了起來。
晚間大軍紮營,丁璿在營帳裡挑燈看荊南五郡的地圖。
說是地圖,但更像是一個隻標明了方向的圖紙,還是非常粗糙簡略版的那種。
要是有詳細真實的荊南五郡的地圖就好了,有這種地圖在手,再根據地形用兵,分分鐘就能拿下荊南五郡。
拿下荊南五郡,取江東便沒有了後顧之憂。
隻是可惜,在這個時代,這種簡略圖都是奢侈的,更彆提那種極為詳細的地形圖了。
君不見,張鬆隻有一個西川地形圖,便囂張地把曹操罵得狗血淋頭,什麼濮陽遇呂布,宛城戰張秀,赤壁遇周郎,華容逢關羽,割須棄袍於潼關,奪船避箭於渭水,曹操縱然生了一顆金剛鑽的心,也被紮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曹操此人顏控,張鬆生的醜,又把他罵得這般狠,便把張鬆趕了出來,然而得知張鬆有西川的地圖時,著實惋惜了一陣子。
可想而知這個時代地形圖的重要性。
丁璿看著地圖,諸葛亮從外麵走了進來,羽扇一搖一搖的,道:“你還不睡?”
“唔,這不等你嗎?”
丁璿順手揉了揉諸葛亮的臉。
手感真好。
丁璿的手指順著諸葛亮的臉一路往下,來到他嘴角的位置,指腹拂過他的嘴角,輕輕按了下。
諸葛亮被她不加掩飾的動作鬨得臉色微紅。
在河北的時候,他與丁璿剛表明心意,二人相處的時間短,丁璿也沒這般放肆。
時間一長,丁璿膽大張揚的性格便完全暴露了。
與眾將談著用兵時,丁璿會突然送給他一個熱辣辣的目光,若是離得近,丁璿還會偷偷地扯扯他的袖子,小手勾著他的手指。
此次隨行的不是丁璿的妹夫,便是丁璿招攬過來的人,說句是丁璿的嫡係心腹也不為過,眾將怕消息傳到許昌曹操的耳朵裡,會對他不利,故而都把消息瞞得死死的。
偶爾有兩三句風言風語傳到許昌,有丁璿與馬超的事情在前,曹操隻當是旁人多心,並未放在心上。
當然,也有可能是放在心上也沒用。
丁璿並不是曹操能掌控在手心的小女人,如果沒有丁璿,曹操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拿下天下九州的其中四州。
這是丁璿肆無忌憚的資本,人活得這種地步,已經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隻是丁璿這熱辣大膽的動作,無論多少次,都讓他有些不自在。
這種感覺詭異得很,讓他在唾棄丁璿的輕佻時,又忍不住臉紅心跳。
諸葛亮側了側臉,道:“彆鬨,我有件要事與你說。”
調.情什麼的先放一放,馬上就要到桂陽了,他們需要先把桂陽的關係捋順。
諸葛亮捉住丁璿不安分的手,正色道:“子龍並非好.色之人,此次納了樊氏,必有不得已的原因。”
“打住。”
丁璿挑挑眉,道:“半夜三更夜闖我的營帳,你告訴我你要跟我說正事?”
這是有多瞧不起她?
還是說諸葛亮除了天下蒼生外,心裡已經裝不下其他東西了?
這簡直是侮辱她的個人魅力。
丁璿瞟了一眼簡陋屏風後的床榻,身體微微前傾,貼在諸葛亮的耳畔,曖.昧道:“有什麼話,床上說。”
丁璿說話間的熱氣灑在諸葛亮的臉側。
被熱氣掃到的地方,緋紅迅速蔓延開來,諸葛亮閉了閉眼,聽到營帳外的夜風肆虐。
果然他就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找丁璿。
.....
月亮高懸,群星黯然無光。
趙雲躺在床上,樊見微睡在他旁邊,因為離得近,他還能聞到樊見微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雖然睡在樊見微這裡,但趙範對他的提防卻沒有減輕半分,夜夜都會派人在窗外旁聽。
看他與樊見微是否在行周公之事。
這種的情況讓他尷尬到無以複加——他與樊見微的第一次,是樊見微在檀香裡動了手腳,他完全沒意識的一次。
可當清醒著的時候,麵對著樊見微漂亮得有些過分臉,他委實做不出褻瀆她的事情。
他做不出,不代表樊見微做不出。
樊見微再一次用行動打破了他對樊見微的認知。
“啊——”
樊見微的細碎的聲音讓他臉上發燙:“將軍,您輕點。”
事實上,他什麼也沒做,安安靜靜地躺在樊見微的一邊。
窗外的侍從受不了這聲音,下半夜便不再守在門外,樊見微終於停止了呻/吟。
許是叫的時間有些久,樊見微起身,借著窗外皎皎月色,倒了一杯水,慢慢喝著。
這個時代男子睡床的裡麵,女子睡外麵,方便隨時伺候男子。
趙雲麵對著牆。
饒是他再怎麼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一個人,但被一個女子這般“折磨”一段時間後,身為男人該有的生理反應還是有的。
趙雲閉了閉眼,緩緩調整著呼吸。
身後傳來樊見微輕輕柔柔的聲音:“將軍勿怪,若非如此,又怎能騙得過趙範?”
“將軍暫且委屈一段時日,待平定荊州與江東後,妾再向將軍賠不是。”
趙雲聲音低沉:“夫人不必如此,此舉是委屈了夫人。”
樊見微雙手捧著茶杯,看著錦帳裡拘謹的男子背影,輕輕笑了起來。
他沒有認出來她,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大可以重新來過。
樊見微道:“將軍喝水嗎?妾給將軍倒水。”
趙範讓她學了那麼久的房中術,此時的她,隻怕比未經人事的趙雲還要了解他的身體。
趙雲深呼吸一口氣,慢慢起來,坐在床上,手指挑開錦帳,道:“有勞夫人。”
樊見微往自己的茶杯裡加了水,端給趙雲。
趙雲口乾,並未多想,輕啜一口茶。
茶水入肚,方想起來這是樊見微用過的杯子。
他嘴角觸碰到的位置,是樊見微的唇剛剛待過的地方。
趙雲喝茶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樊見微。
月光透過鏤空的窗戶照進來,如碎了一地的玉屑。
樊見微的眼睛像極了清晨荷葉上的露水,晶瑩剔透,楚楚動人。
“將軍?”樊見微道:“將軍怎麼不喝了?可是茶水太涼?妾去重新給將軍沏茶。”
樊見微一邊說,一邊從趙雲手裡拿回茶杯。
指尖交錯,趙雲的肌膚滾燙。
樊見微眼波幽轉。
趙雲道:“不,沒甚麼。”
他雖然不近女色,但從軍這麼多年了,每次大勝後的宴席,公孫瓚都會找些舞女助興。
那些女子身段妖嬈,眼神勾人,故而他多少也懂得女子勾.引人時是什麼模樣。
但眼前的樊見微,麵容實在坦蕩,並無半點蓄意勾.引之心,而她剛才的細語,也是為了打消外麵探聽人的懷疑,是不得已而為之。
樊見微愛的,始終是她死去的丈夫趙增,而不是他這個被趙範強加給她的外來武將。
樊見微之所以幫他,是為了國家大義,並無半點男女私情。
他對這樣一個奇女子起疑,完全是對她人格的侮辱。
趙雲從樊見微手裡拿過茶水,一飲而儘,道:“水很好,多謝夫人。”
樊見微將她用過的杯子給他用,多半是下意識的事情,並不是存心的。
趙雲這般想著,謝過樊見微後,重新躺回了床。
男兒二十多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身邊躺著絕色大美女,在大美女的聲音下,能睡得著才是怪事。
趙雲沒日到後半夜才睡覺,次日早晨醒來,眼底便有了些許血絲,趙範見了,拍著趙雲的肩膀大笑不已:“兄弟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初得佳人,難免貪戀,為兄托大,勸你一句,佳人再好,可也要懂得節製才是。”
趙雲抿了一口茶,神色複雜地看著屋外的景致。
生平第一次,他有些想念丁璿了。
而此時的丁璿,在跟諸葛亮在如何分配眾人取城池的事情上爭吵著。
丁璿原本計劃的是,兵分四路,關羽取長沙,張飛取零陵,離桂陽頗遠又格外重要的南郡,便由夏侯淵去取。
南郡是曹操助力部隊南下必要經過的地方,戰略位置極其重要,夏侯淵的性子不夠穩妥,丁璿便讓張繡和曹昂也到南郡,與夏侯淵的兵馬合二為一,等待曹操大軍的到來。
捫心自問,丁璿覺得自己的分配沒毛病,眾將也覺得很好,諸葛亮也沒有提出異議,讓諸葛亮有意見的是丁璿讓他跟著夏侯淵一同去南郡。
理由是桂陽太危險,丁璿一個人去就行了,其他人該去哪去哪,沒必要陪著她一塊冒險。
諸葛亮搖著羽扇,據理力爭,站在他對麵的張飛的胡子被羽扇扇得一翹一翹的。
丁璿上下打量著諸葛亮,道:“你手無縛雞之力,桂陽亂起來的時候誰能保護你?”
諸葛亮道:“若隻有你一個人去桂陽,趙範必然生疑,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便無法順利執行...”
丁璿無奈地撇了撇嘴角,聳了聳肩,手指在袖子裡並成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在諸葛亮手感甚好的脖子上。
諸葛亮瞳孔微縮,昏睡過去,手裡的羽扇掉在了地上。
世界安靜了。
丁璿扶著諸葛亮的身體,叫著夏侯淵:“淵弟,軍師交給你了,若他少了一根頭發絲,我便將你偷藏了二十兩銀子私房錢的事情告訴瑛妹。”
眾將忍俊不禁。
夏侯淵是曹營大將,妻子是丁璿的親妹妹,他又是曹操的發小,替曹操蹲過牢的關係,每日想要討好他給他送銀兩的人多得數不過來。
說句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然而這樣的收入,卻被妻子管得死死的,戎馬為戰半生,才藏了二十兩的私房錢。
委實可憐。
就連一向與夏侯淵不睦的張飛,都忍不住生出一種這輩子不敢娶妻的念頭來。
夏侯淵連連討饒:“彆,大姐,有話好好說,我拚了命也會看好軍師成嗎?”
丁璿說說笑笑,將任務分發下去。
長沙有著老將黃忠和魏延,這倆人可是不可多得的將才,關羽性子太傲,丁璿怕生出旁的事端,便讓劉備跟著關羽一同前去。
張飛和夏侯淵一個去零陵,一個去南郡。
眾將領軍到了荊州之地,各自領兵而走,丁璿帶著剩餘的將士,一路去往桂陽。
桂陽郡的耒水河畔,身穿蓑衣的男子釣著魚,他的身後,蘆葦無風而動,日頭照進來,隱隱閃著利劍特有的寒芒。
趙範拿著魚簍走過來,在男子身旁坐下,道:“丁懷玉十日後便會抵達桂陽。”
說到這,趙範聲音微頓,問道:“廬陵和安城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兩位太守若不願意配合,您送他們一程也無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廬陵與安城離桂陽極近,半日間便能走個來回,孫權屯兵在此,他才放心。
丁璿縱然所帶士兵不多,但也有萬餘人,趙雲有萬夫不當之勇,且帶了三千精騎,他的那些人馬,未必是丁璿和趙雲的對手。
孫權不屯兵在廬陵和安城,他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男子看著水麵,淡淡道:“兩位太守已經歸降我家主公,昨夜戌時三刻,大軍便已入城。”
趙範鬆了一口氣,麵色微喜。
男子從懷裡掏出一物,遞了過去,道:“此物為昌明,夜間久亮不滅,能傳千裡。”
“太守若舉事,便以此物為號,我軍看到此物,便會疾馳至貴陽。”
趙範接下。
水下的魚兒咬住了魚餌,男子收杆,魚兒光潔的身體在陽光下閃著粼粼光暈。
男子把魚兒放在趙範魚簍,站起了身:“這魚,便送與太守了。”
“曹操行事狠辣,並非仁主,諸葛亮劉備等人歸順曹軍,為的不是曹操,是丁璿,丁璿若死,他們多半不會再追隨曹操。”
微風襲來,吹起男子帷帽上的一角。
男子眼睛狹長,眸光像是含著潺潺春水,溫潤柔和似春風,但微微上挑的眼角裡,又隱著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淩厲。
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形容禍水紅顏的話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顯得突兀,反而分外貼切。
男子迎風而立,慢慢道:“到那時,我會勸說他們歸降主公,裡應外合,以逸待勞殺曹賊。”
此時的曹操,並未覺察到危險的到來,在安置完許昌的事物後,帶著諸將和謀臣趕赴荊州,準備與江東的孫權決一死戰。
十日後,丁璿終於抵達桂陽城樓下。
趙範領著城中眾多官員相迎,丁璿一眼便看到了混跡在其中搖著羽扇的諸葛亮。
諸葛亮眸光微轉,道:“亮昨夜剛到。”
諸葛亮執意要來桂陽的時候,夏侯淵念念叨叨說他要是走了,丁璿必然會把私房錢的事情告知丁瑛。
夏侯淵抱著諸葛亮痛哭出聲,就差給諸葛亮磕頭讓諸葛亮跟他一塊去更為安全的南郡了。
諸葛亮斜睥著夏侯淵,隻一句話,便讓夏侯淵忙不迭準備親衛送他去桂陽。
諸葛亮道:“你若再不放手,亮即刻便飛鴿傳書與夫人。”
親衛們帶著他緊趕慢趕,終於在丁璿之前到達了桂陽,諸葛亮這才隨著趙範出城相迎丁璿。
諸葛亮笑得一臉和煦,丁璿卻忍不住眼皮直跳。
諸葛亮智商爆表,武力也同樣爆表——低到爆表,城裡一旦亂起來,她還要分心去照顧諸葛亮。
算了,來了就來了,再去談其他的事情已經來不及了。
再說了,諸葛亮在這裡,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她還有個可以商量的人。
丁璿入城。
一向精神甚好永遠朝氣蓬勃的趙雲此時有些萎靡不振,眼底還泛著血絲,丁璿摸著下巴瞧了又瞧,忍不住有些好奇樊見微的模樣。
究竟傾國傾城到了何種程度,能讓從來不近女色的趙雲精神不濟?
丁璿腦補了一下,以她多年老司機的經驗,也忍不住臉頰發紅。腦補之後,丁璿認真地覺得,照這樣發展下去,趙雲很有必要換張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