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倚天萬裡(1 / 2)

聲音空渺浩茫, 不知何處而來,展榆目光微凜,凝神片刻, 忽地縱身而起,展臂一抄,手上抓到了什麼東西, 這才收劍落下地來。

他腳下所踩的地麵已經平了, 由於建築山石的表層全部酥軟, 即使把人埋在裡麵也死不了,因此聲勢雖大, 倒還真是手下留情了。

就不知這個留情,是給的玄天樓麵子, 還是針對塵溯門。

一名弟子湊上去, 問道:“師尊,這是什麼?紙、紙鳥?”

他見到展榆在半空中抓到的竟然是一直宣紙折成的小鳥,看上去憨態可掬, 竟還有幾分可愛,不由詫異。

展榆的神情有幾分古怪:“是寄聲移形之術,讓整座山坍塌的人已經走了。這是提前留下來的。”

這份本事,放眼整個修真界, 能夠做到的人寥寥無幾,而且他基本上都能說出名號。

但聽方才那個聲音,隱隱熟悉,竟像是最不可能的那個人。

展榆自語道:“怎會是他, 明明當年他和師兄一戰當中, 應該已經……”

他的徒弟站在旁邊,沒有聽清, 問道:“師尊,您說誰?”

展榆回過神來,反手收起紙鳥,說道:“沒有誰,傻小子,彆在這裡杵著,還不乾活去。”

塵溯山坍塌的時候,玄天樓眾人已經去的遠了,尚未收到消息。

作為一條英俊的白龍,何湛揚覺得自己辛辛苦苦地當坐騎,所獲得的關注度還不如野小子多,心中十分氣惱,奮起直飛,沒過多久就到達了玄天樓在附近的一處分舵。

明聖回歸,這個消息可非同小可。不光是葉懷遙本人地位尊崇,牽涉極廣,更加上他這一回來,肯定也會有更多人由此想到當年與明聖決戰的、邶蒼魔君的下落。

因此,此事一旦傳出,必定會在整個修真界引發軒然大波,隨之而來的麻煩事自然也少不了。

雖說消息肯定也瞞不住太久,但燕沉念著葉懷遙身體尚未複原,想讓他能多休養一時是一時,因此吩咐眾人不要將情況外傳,隻交代分舵提前準備好院落房屋,一切從簡,不必相迎。

即便是玄天樓的分舵,也難得能獲得一次法聖親臨的殊榮,突然接到消息之後,可把眾門人給高興壞了,打起精神布置住處,極為周到。

——甚至連燕沉吩咐要找來給葉懷遙解悶的話本子和街頭零嘴,都足足擺滿了一架子。

葉懷遙進門就笑了:“誰布置的,這麼細心?”

引他們進來的人是這個分舵裡少數知道明聖身份的,聞言喜上眉梢,上前一步,恭恭謹謹地回答道:“回明聖,是屬下布置的。若是您能稍稍入眼,那便是屬下三生有幸了。”

葉懷遙笑道:“你倒是很會說話。叫什麼名字?”

對方連忙道:“屬下名叫胡荃。”

葉懷遙道:“我記下了。這幾日情況特殊,讓眾位弟兄辛苦點,盯好了周圍的異狀。誰出力多,誰立了功,都記明白些,到時候帶著我的話,去庫裡領些靈石符篆出來給大家分,遇到意外情況時,也好有個防身之物。”

他生的太好,又實在臉嫩,胡荃本來在心裡暗自嘀咕,要不是法聖等人親自陪著,簡直懷疑對方是假扮的明聖。

但此時見葉懷遙隨口吩咐,輕描淡寫之間麵麵俱到還不失親和,宛然一派首領氣度,頓時心悅誠服,連聲稱是。

葉懷遙斜睨著他,笑道:“怎麼,現在給你分了好東西,就不懷疑我是個冒牌貨了?”

胡荃沒想到剛才在心裡琢磨的事居然能被對方一眼看出,嚇了一大跳,幾乎要以為葉懷遙會讀心術了。

他連忙道:“屬下不敢,屬下並無此意!”

葉懷遙哈哈大笑:“我說笑的。你也辛苦了,下去歇著罷。”

眼看胡荃出去了,燕沉的唇角也是微微揚起,說道:“還是改不了愛戲耍人的臭毛病。”

葉懷遙一掀衣擺,在桌邊坐下,撿了塊點心吃,笑嘻嘻道:“這話說的。這些年沒我戲耍你,師哥不想我嗎?”

燕沉道:“儘問廢話,我自然想你,這不是都來接你回家了?”

他這樣說著,手上動作卻完全沒有語氣溫柔,直接拍掉了葉懷遙手裡的點心,把他拎到床邊:“饞貓,彆吃了,我先看看你的傷。”

葉懷遙之前被成淵打出來的傷勢著實不輕,若他隻是個普通的十八歲少年,恐怕真的要廢了。隻不過到底過去曾有根基,再加上及時尋到了模豹王的血治療,要痊愈隻是時間問題。

燕沉運功幫著葉懷遙逼出了體內的餘毒,又用自身靈力將他的經脈溫養梳理了一遍。

兩人收功的時候,葉懷遙隻覺得渾身舒暢,耳目靈通,連一直徘徊在胸口的悶痛都消失了。

他卻皺了下眉:“師哥,治傷也就算了,你給我輸送靈力乾什麼,這樣做太耗損真元。我一個人受傷慢慢養也就得了,彆連你也搭進去呀。”

燕沉道:“我總比你強。”

葉懷遙一笑,兩人相對沉默片刻,燕沉伸出手,輕輕拂開他額角的發絲。

他柔聲說道:“不要擔心,傷勢總能痊愈。不過我現在想問一問你,做好回來的準備了嗎?明聖。”

明聖的肩頭壓著很多東西,這一點,身處同樣位置的燕沉自然更加能夠感同身受。

葉懷遙不在的這些年裡,他也曾反複地想過,是不是如果師弟的身上沒有這麼多光環,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或者再有一次機會,師尊又會不會將這個位置交給他最心愛的弟子。

可惜人在江湖,終究身不由己。現在葉懷遙又回來了,那麼世事依舊多風波,隻要他活著一天,就得承擔屬於他的責任。

千年百年都過去了,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但燕沉擔驚受怕了十八年,突然就舍不得了。

葉懷遙笑了笑,說道:“當然。”

他起身踱到窗邊,俯視著腳下的山巒湖海,悠悠道:“問我有沒有做好回來的準備,其實倒不如說,我從未離開過。人生在世,處處皆是江湖,即使是塵溯門那樣的小門派都少不了紛爭,不是嗎?”

燕沉想起那些人的醜態,唇邊一抹譏諷的笑:“因為自身如同螻蟻,才愈發有把其他人踩在腳下的想法,來證明自己的強大。這樣的跳梁小醜,取樂而已,不值一提。”

葉懷遙笑起來:“確實不值一提!所以我對他們也不感興趣。”

他將窗戶一把推開,眺望碧空白雲:“人生之意趣,就在於不斷挑戰未知和強大,我可以淡泊名利,但是不願蹉跎光陰。既然身處險峰,就該俯瞰風光,若想袖手風雲,當初又何必站在這個位置上呢?”

“舉頭西北浮雲,倚天萬裡須長劍。”

葉懷遙回頭衝著燕沉一笑:“這才是我想要的東西,即使滿身風塵,亦無怨尤。”

他話裡的豪邁與瀟灑衝淡了燕沉心中的惆悵,默默又將葉懷遙的意思細思了一遍,麵上也掛了笑意。

他道:“你說的是。”

燕沉拍了拍葉懷遙的肩膀:“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總歸你應該明白,其餘的事情自然有師哥會處理,任何決定,你都無需猶豫,隻記住,現在你已經回家了,你背後有我,有其他的師兄弟,有整個玄天樓。”

你,是明聖,也隻有你配。

葉懷遙吸了口氣,微微一笑,將手覆在燕沉的手背上握住,衝他點點頭。

燕沉道:“剛剛疏通了經脈,你先休息一會吧。睡一覺也好恢複精神,等醒來了,師弟師妹他們也該回來了。”

葉懷遙含笑道:“我方才好像聽說,你把湛揚跟宛瓊都派到紀家去了?”

燕沉“嗯”了一聲,一本正經且無辜道:“有什麼問題嗎?”

葉懷遙哈哈大笑道:“還是你壞,使完了心眼之後,又在這裡裝模作樣。我可不敢留你了。”

他強推著燕沉的背,把他推到了自己的房間外麵,燕沉身體放鬆,任由葉懷遙搡著走,眉梢眼角卻隱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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