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勝輝差點被自己這個混賬兒子給氣的昏過去,大喝道:“還不給我滾起來,這成什麼樣子!”
他又向幾名侍女和樂伶喝道:“誰準你們進來的,出去!”
一眾嬌滴滴的小美人嚇得花容失色,元獻看清是父親來了,倒也不慌。
他眯著眼睛,唇邊挑起一抹笑,衝那些女子們揮了揮手,輕飄飄道:“去罷。”
等到周圍的人都退出去,元勝輝二話不說,上去就給了元獻一腳。
元獻身手靈活地向後一挪,連人帶椅子躲開了這一腳,略帶不耐煩地問道:“父親一衝進來就又打又罵的,連句解釋都沒有,這到底又是誰惹你了?”
元勝輝氣道:“小畜生,你還有臉問我?先前你胡作非為,不光是對明聖不敬,也得罪了整個玄天樓。眼下好不容易有機會當麵賠罪解釋了,你又說不去識寶會,這是在鬨什麼脾氣?自己闖出來的禍,難道讓你爹豁出臉麵替你解決?”
元獻原本都要站起來了,聽得他這樣劈頭蓋臉地一頓罵,身體凝滯了一下,反倒又重新靠回了躺椅上,雙眼望天,懶洋洋地說道:
“父親發這麼大的火做什麼,我哪裡不對了要賠罪?之前明聖的死訊是玄天樓自己穿出來的,怎麼,難道就因為他們比歸元山莊勢大,我就得守著個死人緬懷一輩子?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罷。”
元勝輝一肚子的氣,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看上去吊兒郎當,其實脾氣最是倔強,眼下沒多少時間了,不能硬逼。
他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一杯涼茶喝了,壓了壓脾氣,心平氣和地說道:
“好罷,我不與你爭,算你有道理。但不管怎麼說,明聖現在可算是重新回來了罷?我知道你跟紀藍英已經一刀兩斷了,這樣很好,現在同爹一起去識寶會,到底是少年的情分,你們年輕人隨便聊聊玩玩,隔閡就都沒了。”
他眼中有著盤算期待:“再過些時日,找個吉時,正式把你們的結契禮也辦了,往後親親熱熱過日子,豈不是好?”
親爹這副市儈算計的模樣,本來是元獻最為反感的,但不知為何,父親描繪的前景竟然讓他心中一動,原本要頂回去的話就沒說出來。
元勝輝見他不鬨了,知道有門,心中暗喜,又道:“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怨氣,但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前程打算。不說明聖那是怎樣的身份地位,就單論相貌,這天下也沒人能比得上罷?你能同他成為道侶,那是你莫大的福氣,要不是當初陰差陽錯,你就算跪到明聖麵前,都……”
這幾句話直接打碎了元獻心中剛剛升起的柔軟,他忍不住冷笑起來,打斷了元勝輝:“這麼好的福氣,我孝敬給你,父親你去跟明聖結契好了。”
元勝輝忍無可忍,怒拍桌子,粗話都出來了:“老子好聲好氣,你彆蹬鼻子上臉!”
元獻霍然坐了起來,同樣大聲道:“說什麼為我好,當初明明就是你為了歸元山莊把我給賣了,可問過我願不願意麼?哪家的道侶是這樣,奴隸還差不多!”
諸般往事湧上心頭,他越說越怒:“天天說我配不上我有福氣,他那麼好,我不高攀成不成?先前我說了不喜歡他,就絕對不會反悔,今天就是打斷了我的腿,我也不去識寶會!就是孤獨終老,也不會找他葉懷遙!”
元勝輝怒道:“你、你、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討好人都做不來,還要個屁的麵子?我怎麼生出來你這麼個廢物!”
但元獻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他怎樣打罵都是死活不肯妥協。
眼見時間近了,元勝輝也怕硬將他綁過去會弄得場麵更難看,隻能恨恨甩下一句“回來打斷你的腿”,拂袖而去。
經過這樣的一番耽擱,所以在元勝輝匆匆入場的時候,識寶會雖然尚未開始,但幾乎所有的賓客也都已經到齊了。
眼看元家的隊伍當中沒有少莊主元獻,自然又讓人在心中暗暗掂量,玄天樓和歸元山莊之間這層岌岌可危的關係,還能維持到幾時。
元勝輝自然不可能沒有察覺到這層目光背後的含義,忍不住又在心裡暗罵逆子小畜生。
他同幾名熟人寒暄一番之後,忐忐忑忑地坐到了玄天樓旁邊的席位上,同燕沉等人相互打了個有禮但疏離的招呼。
元勝輝本來想說點什麼,但見玄天樓這邊也不知是故意躲避還是真的有事要說,一直聚在一起說話,他不好打攪,隻得暫時尷尬作罷。
展榆提起酒壺來,親自為幾名師兄弟一一斟酒,借著這個動作,他低聲說道:“剛收到回報,外麵都已經布置好了。”
葉懷遙道:“好。此事蹊蹺,目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咱們有關,你傳訊下去,讓底下的人也小心點,不要行事莽撞,枉送性命。”
展榆不覺含笑,說道:“都知道我們明聖菩薩心腸,怎好拂逆你的意思。我從一開始就說了。”
燕沉道:“隱患未必在外,你們幾個也留神。”
玄天樓這幾個人你來我往,說的自然正是那位宣稱要尋仇而來的朱曦。
葉懷遙性格溫柔,行事卻素來利落,當天跟君知寒談話過後,一點時間都沒耽擱,直接一張傳訊符發過去,將事情說給了燕沉等人知曉。
因此玄天樓這回赴會,全都是早有防範,在酩酊閣外圍暗中埋伏下了不少人手。
想必容妄既然已經知情,魔族更不可能全無準備。君知寒那邊就更不用提了。
幾方勢力都是誌在必得,決心要看看這個朱曦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葉懷遙聽了燕沉的話,目光微動,湊到他旁邊低聲道:“隱患未必在外——師哥的意思是,那人很有可能混跡於賓客之中?”
燕沉道:“若我是他,一定會選擇這樣做。”
他們固然對此人懷有極大的好奇,朱曦自己也應該清楚,他接連向君知寒挑戰之後,酩酊閣必定會廣邀高手,設下天羅地網以待。
這種情況下,會光明正大地出現,不是傻子,便是有通天本領。
“今天這一局……”
葉懷遙唇邊染上一縷略帶鋒寒的輕笑,將酒杯舉到了唇邊:“到底誰是設局的人,誰又是那個真正被盯上的目標?師哥,咱們拭目以待。”
燕沉“嗯”了一聲,手一伸,把葉懷遙的酒杯搶了過去,自己一飲而儘,慢悠悠地說:“眼看大戲登台,確實值得期待。師哥就代你一飲,以助雅興。”
葉懷遙看著自己麵前的茶杯:“……”
燕沉放下空酒杯,說道:“昨天已經喝過了酒,今天就要克製,好好養一養你的傷罷,小心明年十七,後年十六。”
他掛懷葉懷遙的傷勢,不讓喝酒,如果拿彆的話勸說恐怕也就罷了,但這句話的殺傷力確實很大,真讓葉懷遙有些擔心起來。
他不再反抗,乖乖喝了口麵前的參茶。
這時,旁邊已經有酩酊閣的人走上來,用托盤托著一遝玉箋紙,彎腰躬身,雙手奉到葉懷遙和燕沉麵前。
這場大會跟普通的拍賣會不同,原本就是為了各門各派交流揚、互通有無而設立,並不局限於隻有酩酊閣的寶物才能夠售出。
君知寒頭腦靈活,點子很多,在奪寶會召開的半個月之前,確定到會的賓客名單就會被公開。
這樣的話,如果有人希望能夠從其中某一門派或某位修士身上獲得什麼東西,便可將這願望寫下來,送至酩酊閣。
酩酊閣經過篩選,會在大會召開之前將這些願望送到賓客們手中。
如果到會賓客同意,可以開出條件,將這願望掛牌出售,一筆生意就談成了。
譬如玄天樓,平日裡大多數的散修都是很難能夠和法聖、明聖,以及展令使等身份的人打上交道的。
但通過這種方法,他們的心願就有傳遞到這些大人物麵前的可能,這樣一來,自然會吸引更多修士趨之若鶩,酩酊閣的身價,以及賓客們的身價,都會相應提高。
可想而知,經過這麼多年的積攢,酩酊閣隻怕早已經富可敵國。
當世能在財力方麵與其匹敵的,大概隻有得天獨厚的魔族了。
燕沉將玉箋紙接過來,看了一眼,就將第一張遞到了葉懷遙的手裡。
葉懷遙拿過來一看,隻見上麵的心願羞答答寫了一行,正是“明聖的侍女之位”。
何湛揚道:“唔,五行門的大小姐,出價兩萬塊靈石,想給師兄當丫鬟。師兄,你要嗎?”
“這……”
葉懷遙道:“其實我倒是不怎麼介意,就是怕這位大小姐會受太大打擊,算了吧。”
展榆笑道:“不錯。萬一叫她看見咱們家在外麵被稱作什麼高華皎潔啊,卓然如仙呀的明聖,天天窩在床上嗑瓜子看話本,被大師兄掀被子才肯起床,恐怕要因愛生恨,刀劍相向了。”
葉懷遙吸了口氣道:“小魚,我記得聽人說,你在接手塵溯門的時候,曾經跟他們說,要進玄天樓,第一件要做到的事就是尊敬法聖明聖。”
展榆道:“是,我說了,而且就是隨口那麼一說。猶記得我剛入門的時候,某位師兄也告訴過我,本門規矩三更睡五更起,師弟要給師兄捏肩拍背捶腿,誰知道全是胡扯,害得我信以為真,好一陣子……”
葉懷遙被揭了老底就耍賴,故意板起臉,指著他道:“放肆!”
展榆連忙起身,故作惶恐地向他行禮:“哎呀,小弟言語無狀,明聖恕罪。”
葉懷遙道:“你等著,回去我就把這一條定成門規,讓你天天過來伺候我。”
何湛揚連忙道:“我要伺候,讓我來始共春風跟師兄一塊住!”
展榆:“……”
他反手就給了何湛揚腦袋一巴掌,恨鐵不成鋼,說道:“看把你給賤的,看把他給慣的。”
——言辭間十分理直氣壯,就好像他自己壓根就沒慣一樣。
一番爭執,最終考慮到家醜不可外揚,明聖的光輝形象必須維護,燕沉挑選了由他親傳三招掌法這一心願。
他選好之後,就將紙遞給酩酊閣弟子,由他記錄並向外公布出去。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