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不會是真的在擔心師兄的安危罷?這可是邶蒼魔君啊……怎麼回事?
何湛揚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被展榆暗示,也知道葉懷遙現在應該沒事,他性格耿直,縱使有天大的仇怨,看容妄這樣也覺得說不出騙人的話,噎了一下,隻好說道:“我、我也沒看見。”
容妄這樣的反應,彆說展榆和何湛揚,就是葉懷遙自己都沒有想到。
他這個人溫柔又冷漠,打出生便是天之驕子,至尊至貴,後來一朝遭逢變故,也能憑著堅毅頑強生生闖出一條路來,又被天下第一派的玄天樓收入門下。
正如陶離錚所言,無論一花一草,一人一畜,在他眼裡都是需要溫柔嗬護的生命,但這些在他眼裡,又似乎毫無半分不同。
能夠被明聖庇護的東西很多,能夠被明聖放在心裡的,則太少。
江湖上跟他打過交道的人,無不都會豎起大拇指說上一句雲棲君為人俠義,向來隻有他施以恩情,卻從不會有負於人。
但這一刻,聽見容妄焦急的聲音,葉懷遙驚愕之後,竟生出一股愧疚之意。他突然覺得,自己在容妄的身上,好像投注了太多過於苛刻的猜忌。
哪怕是容妄掏心掏肺,他也從來沒有毫無保留地相信過對方。
可能是因為這個人來曆太神秘,身份太高,名聲太差……這些理由足夠讓所有的人都不能說,他保有這一分防備之心是錯誤。
但其實葉懷遙自己清楚,那些原因,都不是的。
容妄身上最讓他難解的,是那份情深無悔,百折不撓。
正是他的執著,讓葉懷遙發現世間衷情竟然能夠可貴至此。
但也正是他不求回報不需緣由的深情,才更加令人疑心這背後隱藏著的故事。
堂堂一方魔君,出人意料的純情和坦誠——這,任誰都會很意外,進而不敢相信吧?
葉懷遙起初對容妄還有所懷疑,兩人立場從來不同,這本來也無可厚非,但此刻對方的表現讓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渣男。
葉懷遙十分過意不去,他掐指捏訣,想示意展榆也給容妄一點暗示。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自己身邊有一道灼熱的體溫正在慢慢接近。
魚上鉤了!
葉懷遙果斷放棄了剛才的想法,瞬間停止一切將要做出的動作,像是在等待獵物掉入陷阱的獵人那樣,認真而謹慎地等待著對方靠近。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何湛揚對著容妄說出了那句“我也沒看見”。
幾乎是他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葉懷遙就感到向自己走來那人腳步的停滯。
對方顯然十分精明,何湛揚回答容妄的這句話當中,語氣少了些許憤怒與焦灼,立刻讓他意識到了事態似乎有所偏差,當即就要撤離。
隻是葉懷遙所等待的也是這一刻,偷襲者快他更快,猛然躍身而起,手臂探出,閃電一般地向著對方抓去,同時揚聲道:“我在這裡,幫忙抓人!”
葉懷遙這一抓,天下沒幾個人能避的過,隻是他的手指都已經接觸到了對方的手腕,卻感覺那簡直不像是活人的軀體,腕骨如同鋼筋,皮膚卻滑溜溜的毫無著力之處。
那人也沒有想到自己耐著性子隱在黑暗中許久,竟然被葉懷遙給看破了,還不動聲色地反過來算了他一把。
他冷哼一聲,左手將他甩脫,同時右掌毫不留情地向著葉懷遙當胸拍過去。
兩人剛剛交上手,相互之間還不知深淺,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攻擊,正常的反應要麼是躲閃,要麼是同樣揮掌迎擊。然而葉懷遙偏偏不。
那人一掌拍出,就感覺到葉懷遙的手迎上來,竟然十指相扣,將自己的手握住了。
他的打算本來是對方運動靈力相抗,自己就可以借著這股推力趁機脫身,結果沒想到葉懷遙竟然用了這麼一招,真是……叫人起雞皮疙瘩。
兩人手掌接觸,他本想掌心吐勁,但卻發現對方的掌力當中竟然隱藏著一股極端的冰寒之氣,瞬間消融了自己靈力當中的灼熱。
葉懷遙的靈力如同春風化雨,溫和綿長,原本絕非如此,暗襲者心頭一驚,來不及多想,掌心勁力急吐而出,將葉懷遙震開。
黑暗中聽得葉懷遙輕笑一聲,他心中一凜,暗道,“不好,中計了!”
兩人這一來一往,更多的並非武力較量,而是鬥智。
外麵的朱曦和這個隱藏在酩酊閣之內的人身上都帶著太陽一般的炙烤之力,大概是想掩人耳目。葉懷遙將他引過來,便是存了試探的心思。
他故意在掌心中藏了一張寒冰符,在兩人對掌時引動,如果襲擊者的力量是發自於內,源源不絕,便不會受到寒冰符的影響。
但如果這灼熱隻是他偽裝出來的,那麼便會如同現在這樣,被寒氣化去之後,暴露出他靈息運轉的本來屬性。
雖然目前暫時不能一次判斷身份,但他終究是有把柄落在葉懷遙的手中了。
那偷襲者顯然也不是笨人,兩人短暫交手而後分開,他轉眼就意識到了葉懷遙的意圖何在,不由冷笑道:“哼,明聖,有你的。”
葉懷遙道:“不敢當,不及閣下。”
雖然光線昏暗,但在這種距離下,葉懷遙能夠隱約看清楚對方的麵容,隻覺五官普通而陌生,從未見過,不知是否做了易容。
他已經識破對方在靈息上的偽裝,此時更不含糊,反手出劍,直刺麵門而去。
偷襲者向後一躲,隻覺背心處同樣有一掌淩然而至,卻是聽到葉懷遙說話的展榆也趕了過來。
在玄天樓兩大高手前後夾擊之下,周圍原本礙手礙腳的賓客反倒成為了最好的屏障。
那名偷襲者舉劍硬架住了葉懷遙刺過來的一劍,被明聖劍上鋒芒逼退兩步,腳下看準了順勢一絆,把恰好被擠到旁邊的一名修士絆倒在他身後,擋住展榆拍過來的一掌。
他這一招十分出人意料,展榆怕傷及無辜,連忙收勁,卻聽對方哈哈一笑,趁機劈手扔下幾張烈火符,奪路而逃。
何湛揚站在旁邊,本來要出手,見狀大吃一驚,忍不住脫口罵道:“真是個瘋子——水來!”
在場的都是修士,左右火勢再大也不至於把人給燒死,要是在平常倒也還好。
但此刻河上還有那樣一個來曆不明的魔頭,一旦此處燃起大火,必定會更加助長他的怪力,燕沉那邊就不好對付了。
這邊偷襲者搗亂成功,趁機正要逃跑,不設防卻聽見有人在自己前方冷笑一聲,譏嘲道:“往哪去?”
伴隨著這句話的,還有淩空揮來的一劍,正是容妄。
這偷襲者竟然已經在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之間,接連跟當時數名高手過招,可見也絕對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不可能是個籍籍無名之輩。
容妄心中思索這個人的可能來曆,手上半點都不含糊。
葉懷遙和展榆出手的時候,還要小心誤傷了身邊的其他人,出手尚有顧忌,到了容妄這裡,則是根本不管不顧。
隱約隻聽仿佛雷霆震動,他劍上的魔氣已經如同雨雪漫天般席卷而至。
兩人以快打快,連周圍的玉石柱子都在微微晃動。
容妄的招式狠辣之極,每一劍都直指要害,毫無半點花哨,讓人能夠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他出手,隻有唯一一個目的,那就是殺人,取命。
那名偷襲者隻感覺四麵八方都是重重疊疊圍攏而來的魔息,劍光回旋之間,仿佛形成了一個個的旋渦在他麵前繞動,逼得他心火上湧,六神躁動,整個人都逐漸生出一種狂亂之意。
不過短短片刻的交手,已經讓人深深意識到邶蒼魔君的可怕之處。
這個時候,他若是想還手,也未必便沒有辦法,可是現在要緊的不是跟對手一分高下,而是脫身!
時機稍縱即逝,生怕葉懷遙隨後追來,到時候若讓這兩人聯手,那自己才是真正的插翅難飛。
那名偷襲者眼中詭光閃動,一下狠心,眼見容妄又是一劍斬來,乾脆不躲不閃,竭力舉劍架出的同時,身體飛旋,縱身一躍,向著窗外直飛了出去。
這一下逃離的代價是背後挨了容妄一劍,隻聽偷襲者悶哼一聲,身受重傷。
展榆道:“外麵的蟲陣散了!果然是他在操控!”
何湛揚道:“真不要臉,臨走還要放把火,得快點滅掉,這樓如果燒起來,大師兄就慘了!”
他話音剛落,已經有好幾名修士追了出去。
不管那名偷襲者能不能被抓住,蟲陣散開,他都已經功虧一簣,再無用處。
其實若非容妄招招進逼,手段狠辣,他能夠看清楚周圍形勢,大可不必做出這樣倉促的舉動。
葉懷遙見有容妄出手,知道不必再擔心其他,見到燕沉那邊的情況不妙,當即扔下一句“魔君受累了”,便趕去幫助師兄。
容妄甩去劍鋒上的見血,將必敗回鞘,轉身便看見葉懷遙也從窗口直接跳了出去。
他還放心不下,本想上前幫忙,結果跟了幾步,發現葉懷遙是徑直衝著燕沉過去的。
容妄臉色一僵,目光比方才爭鬥遇見敵人時還要冰冷幾分,手無意識地將劍柄攥緊,目光死死盯住了燕沉和葉懷遙的方向。
然後眼前一暗,視線被阻隔,暗翎鐵塔一般的偉岸身形擋在了窗前,大聲道:“君上,屬下來幫忙了!您沒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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