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笑恩仇(1 / 2)

歐陽顯還真不是想栽贓陷害, 他從紀藍英嘴裡得到消息之後, 是切切實實地認為自己抓住了葉懷遙一個大把柄, 當時便激動不已。

為了防止玄天樓包庇,他還特地撿了這樣一個大日子抖摟出來。也有希望激怒“被戴了綠帽子還茫然不知”的元家,得到一份助力的想法。

誰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會如此離奇?

不過目的為何已經不重要了,最起碼揭了葉懷遙傷疤這一點, 就不能讓玄天樓乃至魔族再對他有半點善意。

展榆平日在山上是懟葉懷遙的一把好手, 但對他實際情誼深厚, 當初葉懷遙出事時,便是每日傷心欲絕, 到處找尋。

眼下他的心裡難受極了,這種憋悶心痛難以言說,不敢表現的太明顯,隻能都發泄在歐陽顯的頭上。

麵對展榆的質問, 歐陽顯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

他並非無依無靠的紀藍英, 一旦行差踏錯,便會滿盤皆輸——他還有退路。

不管怎麼說,現在歐陽家的勢力全部都收歸在他的手中,今日的行為雖然得罪人, 但又不是為非作歹, 僅僅誤會了一些情況而已,頂多受些譴責。

所以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靜應對。

歐陽顯道歉:“明聖的位置至關重要,一旦有什麼差池, 就是關係到整個修真界的大事,因此我聽說了這些情況之後格外在意,沒想到一時魯莽,輕信了小人之言,請各位見諒。”

紀藍英聽了他這番話,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輕信小人之言”,這小人是誰,他也不用客氣,直接就可以認領名號。

歐陽顯是打算將這件事所有的錯處都推到自己身上了,紀藍英暗自著急。

他的目光在殿中梭巡一圈,想要找到一個能幫助自己的人,然而昔日舊識看見了他之後,神情或鄙夷,或躲閃,就是沒人願意開口為他說上一句話。

似乎自從燕沉在塵溯山上那一劍之後,紀藍英的境況就再不複以往。

再沒有人不分是非黑白地回護於他,一旦失敗,也沒有了還可能從頭再來的好運氣。

想起方才玄天樓以及容妄等人對於葉懷遙的百般在意,紀藍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連忙說道:“是,都是我的錯處。但我也並非故意,我、我這就向明聖和魔君賠禮道歉!”

紀藍英之前本來就被容妄打傷了,說完這句話之後顫巍巍地站起來,衝著兩人分彆躬身作揖,看起來顯得又落魄又可憐。

他的外表純良無害,原本非常具有欺騙性,但是經過之前得意忘形耍威風的事,連並不了解紀藍英品性的人都無法對他生出憐憫之意了。

前倨後恭,欺軟怕硬,隻令人覺得可笑。

紀藍英此時也為自己的莽撞而後悔萬分,他說話的同時悄悄在下麵扯著歐陽顯的衣袖,希望能通過哀求讓對方心軟,再為自己說幾句話。

但紀藍英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或者他高估的是歐陽顯的人品。

紀藍英口中道歉,手上借助桌子的遮擋,扯著歐陽顯的衣袖。

而後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對方握住了。

紀藍英心中一喜,隨即隻覺一股靈力順著掌心灌入,瞬間湧入他的經脈。

使得他自身靈氣逆行,血運加速,竟轉眼間出現了心脈爆裂的征兆。

歐陽顯,他竟然是要……殺人推責……

意識到對方的目的之後,紀藍英整張臉變得煞白。

他本來以為歐陽家是自己東山再起的重要跳板,卻沒有想到立功不成,竟會淪落至這樣的下場。

死?這件事他從來都沒想過,不過是誤會一場,怎就需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他驚恐萬分,但因為被對方的靈力控製著,根本就動彈不得,隻能拚命從喉嚨裡發出幾個微弱的音節:“求你……不要,殺我……”

這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歐陽顯心頭微動,但很快就清醒過來。

無論男女,有姿色又知情識趣的人到處都是,一個紀藍英而已,舍棄掉他給眾人一個交代,沒什麼可惜的。

他運氣提息,靈力轟然注入,徹底震斷了紀藍英的心脈。

整個過程極快,紀藍英猛地瞪大了雙眼,一行鮮血從唇邊淌下來,,隨即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他心裡一直有個莫名其妙的念頭,總覺得不管遇到怎樣的困境,他都命不該絕,這個世界理當是他高高在上,受儘萬人追捧。

因此他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怎樣都不能心服,費儘心機的折騰,沒想到最後卻死在了歐陽顯的手上。

歐陽顯鬆開手,紀藍英仰麵倒了下去。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見葉懷遙坐在輝煌殿上最正中的座椅上,依舊是光華明盛處。

歐陽顯用的方法隱蔽又不留痕跡,許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看紀藍英說話到一半,突然就倒下去了,都是一臉詫異。

近處的人把紀藍英扶起來,歐陽顯湊過去用手試探了一下鼻息,而後震驚道:“死了?怎麼會這樣!”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無不驚訝,有幾位熱心的修士湊過來,也跟著檢查:“真的斷氣了!”

“仿佛是靈力逆行,衝斷了心脈!”

歐陽顯搖了搖頭,惋惜道:“大概是此事做的虧心,一時受不了刺激,靈息失控而死。唉,何必呢,這也是讓我為難了。”

葉懷遙眯起眼睛盯著歐陽顯作態,同燕沉對視一眼,也都懷疑紀藍英的死彆有蹊蹺。

歐陽顯為人狠辣無恥,此時眼看情況不對,便將責任都推卸到紀藍英身上。

而紀藍英這樣一死,彆人也就不好再咄咄逼人的追究什麼了。

展榆顯然也抱有同樣的懷疑,他冷冷地看著歐陽顯將紀藍英的屍體放下,意有所指地問道:“這就是你的交代?”

歐陽顯已經借著剛才的那陣騷亂,想好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道:“展掌令使,我也說了,對方才的誤會在下深表慚愧,我是看了紀藍英的證據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現在紀藍英愧疚而死,各位要再就此責怪什麼,我也不好再做過多辯駁。”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方才的話也不算是全錯吧?最起碼人人都看到了,魔君與明聖之間確實是關係匪淺,方才明聖自己也承認了。”

“這人不是明聖殺的,但是是魔君為了他殺的,身為修真大派領袖,與魔族過從如此密切,這一點,又不知各位是如何想法?”

他先是利用紀藍英的死,將剛才自己的失誤抵過,而後在人們還沉浸在震驚當中的時候,重新將他們的注意力引回到葉懷遙和容妄之間的關係上麵。

這份用心十分狡猾。

道衍宗宗主程爽與葉懷遙的關係一向很好,方才就幾次為他說話,此回更是對歐陽顯有氣。

他反駁道:“你沒聽見方才邶蒼魔君的話嗎?不是明聖與他勾結,而是魔君苦戀明聖,無法放手!既然如此,明聖何錯之有?”

他這麼一說,都不用葉懷遙和容妄再說什麼,立刻就有人幫腔了:

“就是,明聖當初若不動心,便不會有半點影響,現在接納了邶蒼魔君的心意,那麼邶蒼魔君定會對他百依百順,豈不是更加化解了雙方矛盾?何錯之有?”

這就是欲揚先抑的效果。

若是歐陽顯沒有繞這麼一個大圈子,從一開始就直接在眾人麵前揭穿魔君和明聖之間的“奸情”,那麼消息來得震動而突然,肯定讓人無法接受。

這樣一來,就難免有對魔族極端排斥者,向葉懷遙發出責難。

可惜他圖謀更大,先是讓容妄表明了對葉懷遙死纏爛打一往情深的那番話,接著又質疑葉懷遙的血脈,指證他殺人奪命,讓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更糟糕的情況上麵。

現在澄清殺人的不是明聖,他身上也沒有魔族的血脈,再重新看待葉懷遙和容妄的感情,其他人就不禁覺得,這已經算不上什麼事了。

看魔君對明聖那一往情深的樣子,說什麼明聖跟魔族勾結,分明是魔族主動倒貼,這麼一想,還挺有麵子的。

唉,明聖不愧是明聖。

多感人呐!

歐陽顯:“……”

這些人倒是會說,照這麼看,合著葉懷遙要是接納了容妄,還成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了?

歐陽顯差點被程爽給繞進去,反應過來之後有些氣惱。

他乾脆不理會無關緊要的人,看著葉懷遙正要說話,卻見對方衝著大殿一角微抬了下下巴。

歐陽顯下意識地順勢回頭,還沒能看清楚葉懷遙在衝誰示意,便聽見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

“歐陽公子,請問你對我們明聖的私事這樣上心,是為了報答玄天樓搭救令尊的恩情嗎?”

展榆聽到這個聲音也是一轉頭,意外道:“師妹,你回來了?”

葉懷遙收了燕沉的信之後,先一步禦劍上山,他的速度較快,而管宛瓊和歐陽鬆等人稍微落後一點,也沒晚太多。

他們過來的時候,場上的衝突正激烈,於是找了個位置默默坐下,誰也沒有特彆注意。

管宛瓊出身修真大族,從小就是個不好招惹的小姑娘。

她方才讀到惡鬼的記憶時就氣的眼睛發紅,恨不得回到過去把那些為難師兄的惡棍都殺光。

既然容妄已經完成了這件事,管宛瓊剩下的怒氣隻好都發泄到歐陽顯的身上了。

她衝著展榆點了點頭,又道:“是,我已經把歐陽家主帶回來了,正巧也可以叫他們父子再次相聚。以報答歐陽公子對我派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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