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笑恩仇(2 / 2)

歐陽顯跟管宛瓊不熟,見她突然冒出來也沒當回事,結果便聽得對方提了句“歐陽家主”。

他在這個瞬間覺得自己毛骨悚然,仿佛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

怎麼會,歐陽鬆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歐陽顯抱著這樣的念頭,而後便眼睜睜看著活的歐陽鬆走了出來。

他很想是自己認錯人了,但身邊已經有好幾個人充滿驚喜,高聲叫道:“家主!”

這幾個說話的全都是歐陽家的元老。

他們本來滿心以為歐陽鬆已經病入膏肓,無力回天,雖然對歐陽顯有諸多不滿,但沒有更好的選擇,也隻能忍了。

此刻看著他急功近利,同時得罪了魔族和玄天樓,這些長老們本來就正暗暗痛心失望,覺得歐陽家的聲望此次怕是要遭到重創。

結果沒想到,歐陽鬆竟然奇跡一樣出現在眼前。

他們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畢竟歐陽鬆浪是浪,但正事上麵還是很靠得住的。

“家主,您的病好了?”

歐陽鬆身上的傷勢並未痊愈,但服食了靈藥,又經過方才的一番調息,最起碼看起來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架勢。

他衝著歐陽家的人點了點頭,唇邊帶著絲笑意,轉向歐陽顯:“乖兒子,你說爹的病好了嗎?”

歐陽顯像見鬼一樣看著他,臉色惶恐,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可以得罪魔族,可以得罪玄天樓,因為有歐陽世家的背景在這裡,一時的失敗,不代表沒有以後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是這個人回來了……他回來了,就代表著自己徹底沒有了後路!

比起渾渾噩噩,自以為是歐陽家大少爺的歐陽問,歐陽顯更加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份。

他們隻不過是這個風流且品味獨特的家主一時興起,用鮮血製造出來的生命。

歐陽鬆給了他們優渥的生活,高人一等的地位,但在一次無意中得知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之後,這些就再也無法使歐陽顯產生安全感了。

父親生性浪蕩風流,喜歡到處遊玩,同他們相處的時間少的有限,感情算不上多麼的深厚。

如果連血脈牽係都沒有,那麼他眼下手中的一切,很有可能隨時被收回去。

正因如此,得知父親在外麵重傷失蹤的事情之後,歐陽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追殺的同時,製造出他重病在床的假象。

歐陽顯準備等到自己能徹底掌控住歐陽家的勢力之後,就安排歐陽鬆“病逝”。

原本如今的時機已經差不多了,他卻萬萬未曾料到,歐陽鬆竟然沒死!

他不光被玄天樓給救了回來,還能這樣精氣神飽滿地出現在自己麵前。

周圍的人不明就裡,眼看歐陽顯剛才還在舌戰蓮花地狡辯,此時見到歐陽鬆,那表情就像丟了魂一樣,不由紛紛議論了起來。

歐陽顯能感到他們猜疑的聲音和目光,卻難以解釋任何。

弑父的罪名,無論他是什麼身份都絕對不可能再翻身。

他隻覺得心頭有一層層涼意漫上來,幾乎要將自己徹底淹沒。

剛才還在懊惱情報有誤,沒能讓葉懷遙倒台,眼下歐陽顯才發現,其實還能顧得上為彆人的事而煩悶,實在已經是一種難得的幸福了。

“父親……”

他顫抖著嘴唇,用哀求的聲音說道:“咱們的家事,就……回去再解決吧。”

這麼說,不光是為了不讓自己的醜事暴露於人前,更是計劃著半路上還能趁機逃跑,要不然隻怕歐陽鬆真的會殺了他。

——畢竟他已經先下了殺手了。

歐陽鬆搖頭歎息,說道:“阿顯,我雖然從小對你的教導不多,但自問基本做人的道理還是都講清楚了的。你可以壞,可以有野心,但人生在世,要有最起碼的擔當。當時初選擇派人暗殺為父,現在就不該在我麵前乞憐。”

他說話的語氣正如一位用心良苦的父親教育孩子,但正是因為言語間毫無憤怒痛心,才顯現出情分上的淡漠。

歐陽顯聽歐陽鬆話裡的意思,竟像是絲毫不抱有給自己機會改過的想法了,頓感一陣心慌。

周圍的人已經聽出此事之中另有蹊蹺,但怎麼也想不到竟是一樁弑父的官司。

歐陽顯方才還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正氣凜然地指責葉懷遙所行不妥,誰能料想得到其實他背地裡竟然已經做出了這麼大逆不道的舉動。

何湛揚冷笑道:“難怪,難怪,剛剛上位就急著將其他人往下踩,果然是名不正言不順得來的東西,心虛麼。”

他說這話的聲音極大,歐陽顯聽的清清楚楚,但心頭紛亂複雜,也沒心情去反駁何湛揚了。

想他不久之前剛剛奪得夢寐以求的家主之位,還是人上之人,結果轉眼間形勢翻覆,連性命都危若累卵,又怎能不慌。

歐陽顯將心一橫,撲跪在歐陽鬆腳下,轉眼間已經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他哭求道:“父親,兒子知錯了!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做出了如此令人不齒的行為,給歐陽家蒙羞。現在回想起來,簡直羞愧無地。但……但請父親看在兒子過去謹言慎行,不敢有半點閃失的份上,寬宥我這一回吧!”

他的眼眸中儘是深深的恐懼與後悔,卻無半分羞愧,口口聲聲都讓彆人寬恕他,可見根本沒有悔過之心。

歐陽鬆惋惜道:“你這眼淚要是多灑幾滴在我的床前,今日我也能稍微找出個你尚存一絲良心的證據。現在怎麼辦?哭晚了,浪費了。”

管宛瓊在一邊說道:“歐陽家主,你那命是我們玄天樓救的,這樣的大恩大德如果無以為報,就把這人給我們出氣唄。”

兩人之前打的交道不多,但一番逃命下來,也算是熟識了。歐陽鬆微微笑道:“救命之恩,我本來想準備更加豐厚的報答。隻給這麼一個人,是不是不太成體統?”

管宛瓊道:“你可以兩樣都給。”

歐陽顯確實已經翻身無望了,但他給外人處理還是由歐陽家自己處理,其中的意義大不相同。

但凡歐陽顯犯的是個稍稍能夠寬宥的錯誤,歐陽鬆都得在外麵給他留下幾分體麵,帶回族中處理。

但現在他弑父在前,挑釁玄天樓和魔族在後,無論是為了還歐陽家其他人一份公正,還是給救了自己的玄天樓一個交代,歐陽鬆都不能再留著這人了。

他悄悄看了葉懷遙一眼,又對管宛瓊和容妄說道:“我教子無方,對於這個孽障給兩派帶來的麻煩深感慚愧,自然是要給你們一個交代。”

歐陽鬆略略沉吟:“但按照歐陽家的家規,弑父弑師未遂者,應押入宗祠,在身上釘下九枚封靈釘作為懲處。但這個刑罰執行完畢,便將他送回來,任由兩派處置,如何?”

管宛瓊看著燕沉和葉懷遙,等待他們兩人示意。

這時,容妄忽然說道:“敢問管司主,不知貴派對有意汙蔑,挑撥是非之人,又通常是如何處置的?”

管宛瓊沒來得及多想,脫口道:“嚴重者封鎖經脈,禁閉千年。”

總是先把歐陽顯弄過來再說,等他到了玄天樓,誰還跟他客客氣氣地講這種規矩。

管宛瓊說完之後,才意識到竟是覬覦師兄的邶蒼魔君在和自己說話。

她看了容妄一眼,頓時覺得像是吃菜的時候嚼到了一塊大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情複雜。

容妄倒不怎麼在意管宛瓊的想法,聞言低低一笑,聲音中藏著無儘冷意:“說來我也算是事主之一,二位都說了對歐陽顯的處置方式,應該也輪到魔族了罷。”

容妄說話像是在詢問意見,其實根本沒打算聽他們回答,說話的同時身形一晃,整個人已至歐陽顯麵前。

歐陽顯聽著管宛瓊和歐陽鬆說話,知道自己還不會立刻被處死,心中稍稍鬆了一點。

他這時也顧不上丟人了,正絞儘腦汁想著合適的脫身之計,便聽容妄這般問了出來。

他對這魔君的恐怖性格已經有所了解,聽見對方一開口,頓覺驚恐,立刻就要往歐陽鬆身後躲。

可惜他反應再快也趕不上容妄鬼魅一般的身手,隻覺得一陣冷風颯然而過,天靈蓋已經被對方五指扣住。

他驚恐地抬頭,脫口道:“不要!”

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他忽然想起紀藍英臨死前的那張臉。

隻聽容妄淡淡道:“魔族的規矩,便是觸怒本座的,都得死。”

他說罷之後,掌力一吐,將歐陽顯的天靈蓋擊碎,直接當眾取了他的性命。

歐陽顯倒下,容妄看都沒多看一眼,拂袖轉身道:“我也乏了,失陪。”

他身形一晃,徑直離開了風上殿。

容妄出手決絕狠辣,周圍的好幾個人都忍不住同時失聲驚呼,竟無一人來得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他身影消失。

在這一刻,不少人都忍不住去想,其實明聖要是同魔君在一塊,真是件造福蒼生的好事——這位瘋起來可真沒人能拴住啊!

這樣想著,再悄悄往明聖的方向看看,發現主位空空,人已不見。

唔,難怪魔君走的那麼快,這是追著去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歐陽顯的作用不光是讓娘家人意識到汪崽的真心,還讓整個修真界成為了魔君和明聖的CP粉,在提高通婚接受度方麵,取得了長足進步。

他的犧牲,對於推動兩族關係和諧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歐陽鬆:“不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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