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灌下八杯烈酒,野豬巴克的怒火稍稍消退。
尿意卻漸漸膨脹起來。
他打了個臭氣熏天的酒嗝,和一名堂兄弟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朝酒館後巷走去。
其實,黑角城擁有遠超氏族文明的先進公共衛生和下水道係統。
沒辦法,高等獸人的食量驚人,而且他們的消化係統異於常人,排泄物的體積是常人的十倍。
倘若是蠻象人這樣碩大無朋的存在,排泄物就有可能是常人的幾十倍了。
開戰在即,彙聚在黑角城的大軍,又比平日裡暴漲了十幾倍。
倘若沒有一套設施齊備,運行良好,可以瞬間處理大量排泄物的衛生體係,還沒等大軍開拔去奪取榮耀,黑角城就要被屎堆淹沒啦!
所以,老鐵匠酒館裡,就有一間連蠻象人都能容納,蠻氣派的廁所。
但來自紅溪鎮的野豬巴克,還是習慣了到酒館背麵的小巷子裡,迎著颼颼的小風,看著高高的天空,吹著口哨,肆無忌憚地解決問題。
他已經光顧老鐵匠酒館十多回。
就算閉著眼睛,依舊駕輕就熟地摸到了地方。
解開褲腰帶,想象著血蹄家族的大巴克,鼻青臉腫,痛哭流涕,跪在他麵前苦苦哀求的樣子,他嘿嘿一笑,水閘大開,酣暢淋漓。
嘴裡則一個勁兒咕噥著:“老子射死你!”
不一時,問題解決,野豬巴克打了個冷顫,正欲回到酒館,和兄弟們繼續回憶紅溪家族的榮耀,和怎麼對付大巴克的事情。
忽然,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酒館後巷的深處,有個向裡凹進去的拐角,堆放了大量雜物和垃圾,十天半個月才會有鼠民來收拾一回。
野豬巴克從沒留意過這裡。
此刻,卻有人在裡麵悉悉索索地說:“……巴克……嘻嘻……”
人總是對自己的名字特彆敏感。
而且,這道聲音又尖又細,半男不女,妖裡妖氣,刺耳至極,很難讓人不注意。
當然對方也未必在說野豬巴克的事情。
畢竟,“巴克”是一個很常見的名字。
整座黑角城裡,少說有三五百個“巴克”。
但野豬巴克還是好奇地探過腦袋,把大耳朵貼在拐角的牆壁上,偷聽這道刺耳的聲音,究竟在說什麼。
“大巴克大人說,那頭豬玀被他打得連爹媽都不認識,獠牙都被打掉了一顆,上麵擠出了眼淚,下麵擠出了屎尿,沒辦法,隻好跪下來乞求大巴克大人的寬恕。
“那頭豬玀說,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敢叫‘巴克’這麼響亮的名字,隻要大巴克大人能饒了他,他就在名字前麵叫一個‘小’字,就叫‘小巴克’。
“哈哈,來自紅溪鎮的小巴克,你說好笑不好笑?”
這些話就像是寒冰凝結而成的破甲錐。
順著頭蓋骨的縫隙,狠狠刺入了野豬巴克的大腦。
瞬間把他的三分醉意全都凍住了。
而在大腦皮層上的冰層龜裂之後,從裡麵噴湧而出的,卻是比岩漿更加炙熱的萬丈怒火。
“來自紅溪鎮的小巴克”?
去他媽的,再也不會有彆人了,這個妖裡妖氣的聲音,說的就是他!
“啊!”
野豬巴克雙目赤紅,掄起拳頭,一步竄過拐角。
就看到臭烘烘的垃圾堆旁邊,半坐半躺著兩個醉醺醺的鼠民。
其中一個鼠民徹底醉翻,鑽進個沒底的大籮筐裡,蜷縮著身體,呼呼大睡,鼾聲四起。
另一個同樣醉得厲害的鼠民,卻沒意識到同伴早已聽不到他的聲音,甚至摸不清同伴的方向,卻將一個臟兮兮的拖把,當成了同伴的腦袋。
他十分親熱地摟著拖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扯:“可惜,我們不是血顱角鬥場的雜役,不能親眼看到那個豬玀跪地求饒,叫自己‘小巴克’的樣子,嘻嘻,嘻嘻嘻嘻,那一定特彆有意思!”
野豬巴克怒不可遏!
不僅僅因為對方的汙蔑。
更因為對方的身份。
這家夥尖嘴猴腮,兩個爪子皺巴巴的,背後還拖曳著一條短短的老鼠尾巴,擁有大量的老鼠特征。
他是一個鼠人!
鼠人是圖蘭文明各個族類和階層中,最受鄙夷的存在。
事實上,之所以將“賤民”稱為“鼠民”,就是因為鼠人最膽小,最肮臟,最卑鄙的緣故。
絕大部分鼠民,體內並沒有流淌著絲毫鼠人的血脈,身上也看不到一星半點的老鼠特征,除了比較瘦弱和猥瑣之外,和氏族武士的差異並不大。
他們也被認為是有可能改造好,用鮮血乃至生命來洗刷恥辱,重新加入氏族的。
鼠人又是另一回事。
被認為是無可救藥,不值得寬恕和改造,早就被祖靈徹底放棄的族群。
一句話,鼠人就是賤民中的賤民,渣滓中的渣滓,懦夫中的懦夫,是“圖蘭之恥”!
之所以這麼卑劣的族群,直到今天依舊大量存在於圖蘭澤的各地。
主要是因為他們的繁殖力實在太驚人了,就像是真正的蟑螂和老鼠一樣。
無論氏族老爺們如何撲殺和剿滅,仍舊剿之不儘,除之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