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條門縫,李靳嶼故意往窗外看了眼,程開然下意識被他視線不由自主地帶過去,居然瞥到窗外的停車場裡有道熟悉的身影,壓根都沒往隔間裡看,拔腿箭步衝出去,匆匆丟下一句:“打擾兄弟好事,對不住,算我欠你一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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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開然的車一無所獲地開出停車場。
葉濛才在廁所跟一位身形和身高都同自己差不多的姑娘換回裝束。姑娘叫喬麥麥,沒有誇張的一頭綠毛藍毛,模樣長得精致,一雙眼睛烏溜溜的跟李靳嶼莫名有點像,不過兩人氣質差太多,喬麥麥是很明顯的小鎮姑娘,普通話也不太標準,帶有地方口音——
“剛剛真是嚇死我咯,開哥抓著我的時候,眼睛像是要吃人,你到底怎麼得罪他的呀?要不是我知道酒吧有條小路通往女廁所的後麵。你今晚就死定了。他剛都打了好幾個電話又叫了一幫小弟上來說要把這個酒吧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你找出來。所有門都被人堵了,連隻蒼蠅飛出去都被一巴掌打下來。老板都氣得不行。還好我哥今天在。”
葉濛聽得也是心驚肉跳,這程開然比她想象的還要偏執:“老板這都沒報警嗎?”
“報什麼警,”喬麥麥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開哥跟警察的關係也不錯的,而且,開哥這人報複心很重,老板要是報警了,他天天找人來砸場子,誰敢得罪他。”
葉濛靠著剛才李靳嶼靠著的洗手池,慢慢扣上扣子:“所以剛才是怎麼回事?”
喬麥麥長得倒是眉清目秀,說話聲音就很低沉,帶點煙嗓,表情也就是天真活潑的小姑娘,隻是跟聲音有些反差:“剛剛我哥把你的衣服丟到窗外,我換上之後就在停車場等,等到隔板門一開我就衝出去,引開開哥的注意力。開哥這麼笨的人,看到我穿著之前他看到的那套衣服,一定會衝出來追我。”
葉濛微微蹙眉,喬麥麥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開哥這人笨歸笨,但是疑心特彆重,如果你不開門,他追出來發現我不是你之後,肯定還會回來找你。因為你在裡頭那麼久都不開門,他肯定以為你有鬼,我哥就隻能裝成是跟你在裡麵……徹底打消你這麼久不開門的疑慮,最後你又大大方方開了門,開哥其實心裡就對你打消了疑慮。我出去的時候他鐵定朝著我來了,等確定我不是,他才會放心的帶人離開。我哥說他這人就是這樣,特彆喜歡抓彆人的心理。”
“你哥跟程開然關係很好?”
“也不算好,就是我哥這人吧,跟誰都那樣。沒什麼好不好的,”喬麥麥穿好她身上最後的零碎,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咦,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我在停車場能知道隔板門什麼時候開呢,按理說,女廁所的隔板門往裡開,停車場那邊是看不見的。”
葉濛環手抱在胸前,靠著洗手池等她換完:“用鏡子跟車後視鏡的折射,就能看見了。”
“哇,你跟我哥一樣聰明。我當時還想了好久。”喬麥麥說。
葉濛:“初中物理知識。”
喬麥麥:“是嗎?我怎麼不記得。”
“所以,你們為什麼這麼大費周章的幫我?”
喬麥麥對著鏡子開始編她的搖滾小辮,“我哥說你很有錢,會給我們錢。”
葉濛此刻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哪裡看出來我很有錢?”
“彆以為我們不識貨,你這個包至少得兩萬。”喬麥麥瞥了眼她腰間那個連裝手機都費勁的包。
其實才一萬多,葉濛找的意大利代購,而且買了也有好幾年了。這些年在北京,彆的沒怎麼學會,有時候為了撐場麵,奢侈品倒是買了不少。
“那你們要多少錢?”葉濛問。
“一次一千。”
很好,這是個兄妹聯合詐騙團夥。葉濛心有不甘,她又沒真睡他!
喬麥麥三下五除二把頭頂上的小辮子打完了,又慢吞吞給自己臉上補了一層粉,告訴她:“我哥這次損失太大了,大家現在都覺得我哥是愛約炮的渣男,剛還有妹子給他塞紙條問他約不約。一千都是看在雅恩姐的麵子上,給你打折了。”
葉濛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你還認識方雅恩?”
喬麥麥顯然不是太會化妝,妝容浮誇,腮紅打得比猴子屁股還濃,一身掛滿叮當作響的首飾,遠看就像一個打折的聖誕豪華披薩餅。
她滿意地對著鏡子抿唇:“怎麼不認識,你是雅恩姐的閨蜜嘛,我姨奶奶跟雅恩姐是隔壁床,那小胖是我親哥,李靳嶼是我表哥。要不是雅恩姐怕你今晚有麻煩,打電話給我哥,他才懶得管這些閒事呢。”
葉濛哼唧一聲:“那你哥為什麼要聽方雅恩的話啊?”
“因為雅恩姐說你要是被程開然逮到了,她就要帶我姨奶奶去抽大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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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開始正常營業,人漸漸多起來,吧台、舞池中央散散坐著一堆人,五彩燈在頂上散著迷離四射的光,耳蝸回蕩著靡靡之音,讓人意識混沌。葉濛不是太喜歡這種地方,太糜爛。她雖然現在沒什麼拚勁,但好歹也曾是個鬥誌昂揚的北漂青年。
她在人堆中,一眼找到李靳嶼。此刻他的黑襯衫倒是扣得一絲不苟,連喉結都封得死死的,葉濛隔著老遠看見他勾著背坐在吧台邊上,後背微微一顫一顫,走進才聽出他在咳嗽。
葉濛抽走他的酒杯,一屁股在他邊上坐下。
察覺到動靜,李靳嶼抬頭,掃她一眼,沒什麼情緒地低下頭,繼續玩遊戲,好像是密室逃脫之類的手遊,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滿屏隨意劃拉,玩得也挺不認真的。
剛那個鑰匙為什麼不撿啊,可以開酒櫃上的寶箱,寶箱裡有個密碼提示可以開卷書櫃的鎖。
這個遊戲第一季葉濛年前就全部通關了。
李靳嶼做什麼都給人一種不認真的感覺。她如果是個學渣,他估計就是個連渣渣都算不上的學沫。
見他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葉濛敲了敲他麵前的桌板。
李靳嶼不知道從哪兒撿到一張地圖,眼睛盯著屏幕地圖慢悠悠地看,頭也不抬:“有事就說。”
葉濛斟酌開口,“我今天其實是來道歉的,江露芝——”
李靳嶼直接打斷,壓根不想聽,“哦,知道了,還有彆的嗎?”
“加個微信,我把錢給你,今晚的服務費。”
李靳嶼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什麼服務費?”
“喬麥麥說,今晚幫忙,一千。”
李靳嶼在遊戲裡終於撿了鑰匙,去開寶箱,懶洋洋說:“彆搭理她,你給她買束花就行。”
“那你呢?我不喜歡欠彆人人情,而且聽說你今晚犧牲很大——”
話音剛落,旁邊又有人朝著李靳嶼的酒杯底下放了一張小紙條,李靳嶼看都沒看,漫不經心抿了口酒,旁邊一堆類似的小紙條。他都沒打開過,沉迷在他的密室裡。他其實有點狗狗眼,一雙乾淨的眼珠讓人格外憐惜。但眉眼低垂時,全身上下隻剩下冷漠。
葉濛悄悄抽了兩張紙條,打開看了眼。
——1587823xxxx,隨叫隨到,打電話給我哦。
——小嶼哥,能做一次嗎?
葉濛當時可能瘋掉了,也可能是內疚。她突然說:
“李靳嶼,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試試,我比江露芝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