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二更合一)(1 / 2)

深情眼 耳東兔子 13700 字 11個月前

勾愷覺得這個小鎮沒那麼破,拳頭大點地方五臟倒全,水門洞下泊著幾條破舊的烏篷船。小鎮四麵環山,清晨朦朦朧朧的濃霧像一條仙女的淡白色袖帶輕輕盈繞在翠綠的山尖,透著水墨畫一般的恬靜。沿街商鋪窗明幾淨,道路整潔,車輛稀少,綠植整齊挺拔地一字排開,小巷裡充斥著吆喝聲、叫賣聲、高談闊論聲,有種老北京的熱鬨,卻又沒那麼繁華。

“這地方還真適合養老。”勾愷見到葉骱螅發自內心地感慨道。

自從去年十月葉鞔侵昂,兩人有近半年沒見,勾愷還是老樣子,一副有錢謔謔地富家小開模樣,一身名牌小好幾萬,端端正正地坐在咖啡廳裡,顯得格格不入,他撣了撣西裝上的灰,半開玩笑地對她說:“幾個月不見,你看上去老了。”

葉鞅砬槔遼⒖吭謁對麵的椅子上,抿了口麵前的藍山,一如既往的難喝,“所以呢?我請了半天假,坐在這聽你跟我說老了?”

勾愷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從兜裡掏出他那塊隨身攜帶、常年不換的灰色小手帕,一邊輕輕擦拭著他麵前那咖啡杯,一邊慢條斯理地說:“你這猴急猴急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空蕩蕩的街上有人賣麻糍,一塊錢二十個那種,推個小車,車頭掛著個喇叭高調地循環播放著叫賣,葉髟謖忄性擁幕肪持校對他露出了一個非常友好的笑容,“你知道的,我快沒耐心了。”

勾愷太熟悉了,瞧她真急了,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掖成兩折掛在椅背上,正襟危坐道:“好,我來認錯。跟你道歉,跟我回去可以嗎”

“沒了?”葉魈裘肌

勾愷嗯哼了一聲,繼續說:“我跟江露芝他們的事務所解除合作了,特地來請你回去,滿意了嗎?公司不能沒有你,你養的那些多肉都快死了,花鳥市場的老板說你不在,不能再按以往的價格給我們了。小何後來買回來的那些多肉,都長得像倭瓜。”

葉骼戀酶他廢話,“我不回去,我有男朋友了,馬上結婚。”

“帶出來,我見見。”勾愷不動聲色地拿小手帕墊著杯柄,抿了口咖啡。

“不要。你彆打擾他。”

勾愷又是嗯哼,露出一種意味深長地眼神:“看來是個弟弟,比你小?”

“嗯,”葉髏皇裁茨托牧耍擰了擰眉,絲毫不回避地直視他說,“勾愷,我非常清楚你在想什麼,你當初任憑他們把我跟了兩年的新河項目拿走,架空我,不就是覺得我一個三本學生癡心妄想留在北京買房,跟那些985的高材生們爭資源,想讓我認清我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哪有今天?我努力工作,你打壓我,你怕我自力更生。你就想讓我在你身邊什麼都不做,當一條舔狗,你覺得這才符合我三本學生的身份和資源是嗎?”

勾愷很討厭敷衍的人,更不屑與低學曆的人來往,二本往下,對勾愷來說,都是學曆低到塵埃裡不配開花的種子。但葉鞫運來說是個意外。

他很喜歡她身上那股子懶散勁,記性是差了點,但有時候你以為她要出醜的時候,偏偏能給你來個絕地反殺,讓人很驚喜。他就被她這點若有似無的驚奇感給吸引著,就想知道,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後來大概他把她寵壞了,寵得她以為自己真有資格跟那些從小努力刻苦努力上名校的人一樣了,自不量力地想要在北京有立足之地。這讓他覺得,葉骶拖袼討厭的那些暴發戶一樣。因為他們素質不夠,有時候還真拿命運的眷顧當成自己的實力。而很多時候勤勤懇懇讀書的學生卻始終不名一文。然而,名利場裡,這樣的暴發戶多如牛毛,那些人甚至認為,他們跟勾愷這些從小接受嚴苛教育和修養學識的名門貴子毫無區彆。

勾愷說:“但你跟那些三本生的區彆在於,你有我。”

葉髕訴晷α耍“我不會回去的。我跟我男朋友說好了,我留在這邊陪他。”

“葉鰨你會後悔的。”勾愷說。

“我不會。”

勾愷笑了下,收好手帕,突然轉開話題:“相機收到了吧。”

相機?葉魍耆已經忘了這回事了,仔細一想,好像那天就忘了從方雅恩車上拿下來,“嗯。”

“你是不是沒看照片?”

有什麼好看的。

誰知道,勾愷意料之中,看著她,冷不丁地露出勝券在握的笑,跟她娓娓道來:“年前,公司接了兩筆訂單,其中一筆來自國外,有位來自新加坡的華人藏家,希望通過我們公司幫他在國內拍賣一件藏品,我把照片放在相機裡了,你看了或許會改變主意。”

勾愷是做古董拍賣生意的,或者說,他們祖上倒三代都是做這個,再早些,他祖師爺或許還是個尋龍分金的摸金校尉。不過現在生意做大了,什麼領域他都喜歡插一腳。除了影視業,他不太喜歡看電影。

葉髂托暮木。“你不說我回去就把相機砸了。”

勾愷深信不疑她會這麼做,於是隻得說:“這件藏品是你找了很久的翠鑲金扳指。你不是說這跟你媽媽的死有關嗎?你不想見見這位華人藏家嗎?你的東西和職位我還給你保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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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雅恩打電話給李靳嶼的時候,他剛洗漱完從廁所出來,準備回房間換身衣服就去醫院,他舉著電話在耳邊,隨手抽了一件白色短袖出來,“雅恩姐。”

方雅恩就比葉鞔笠凰輳但李靳嶼叫姐姐叫得自在多了。

方雅恩立馬就感受到了這股無形的距離感,端起了長輩的態度:“嗯,你在哪?我開車過來接你。”

李靳嶼套上短袖,剛把腦袋拉出來,一愣,“啊?”

“葉髟縞獻叩氖焙蚋我打了個電話,說你早上起來看起來胃不太舒服,讓我過來接你去醫院看看,正好我今天腳也要複查,一起過去吧,你家地址發個定位給我。”

“好,我微信發你。”

李靳嶼掛掉電話,衣服也沒穿好,半隻袖子還沒穿進去,裸/露著大半個肩膀,線條利落,流暢,肌理線不粗曠,感覺清瘦卻意外的有力。他把地址發給方雅恩,就在床邊坐著沒動,雙手捏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低頭主動給葉鞣⑷ヒ惶蹺⑿擰

【LJY:我沒事,就是可能有點不太適應。】

她大概在忙,第一次沒有秒回。以前好像長在手機上一樣,都是秒回。方雅恩的車很快就到了,李靳嶼拿起手機走出去,將門鎖上。

方雅恩示意他坐後麵就行,李靳嶼一擠進去就猝不及防地壓到一個白色的盒子,他把東西抽出來,方雅恩臉色驟然一變,這才想起來,上次葉魍了拿走,方雅恩讓她找個時間拿回去,葉髦苯傭話不說讓她扔了就行。這敗家玩意,這東西好歹也得萬把塊,扔了也太遭罪了,於是就給她在後備箱放著,等她自己想起來過來拿。前幾天跟陳健鬨離婚,這事兒一直給她拋到腦後了,今天剛把財產分割完,車歸她,房子歸他。結果忘了,這玩意還在車上。

“這東西是不是葉韉模俊

李靳嶼也認出來了,是那天從江露芝車上拿走的那個白色盒子,勾愷給的。他打開蓋子看了眼,有點哭笑不得,勾愷泡妞的手段真服了,拿李靳嶼當初送給他的相機借花獻佛送給葉鼇

李靳嶼本來覺得沒什麼,想著給她收收好,給葉鞔回去。好歹這陰差陽錯地,也算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了,這相機配上鏡頭至少得小三萬。勾愷真夠可以,泡妞能這麼省?

結果,方雅恩不知道做什麼心虛,鳩占鵲巢說這相機是她的。

那李靳嶼就有點好奇了,這相機裡能有什麼東西讓方雅恩替葉鶻粽諾模這要不是他送給勾愷的,他還真不會懷疑。於是他人畜無害地靠在後座上,故作不知地懶洋洋問了句:“那我可以看看相冊嗎?”

看什麼看,方雅恩頂著一頭冷汗地在心裡罵道,又感慨,原來人長得再帥再有譜,該吃的醋一樣都不會少,真是甜蜜的煩惱,不過她麵上還是笑嗬嗬地想替閨蜜打掩護,誰知道一著急打錯了方向,繞了一條遠路。

“雅恩姐,你越開越遠了。”李靳嶼提醒她。

方雅恩故作鎮定的解釋說,“你懂什麼,現在上班高峰期,我都往這邊開的。”

說話間,李靳嶼已經冷笑著打開了,看似平靜地一張張慢慢翻閱過去。

方雅恩急了,“哎,你這弟弟怎麼說不聽呢,我這不是怕你多想嘛。”

李靳嶼已經不說話了,那張冷峻的臉,拉得老長,眉骨清晰,透著前所未有的冷淡情緒。他轉頭看窗外,冷漠的側臉更添幾分英俊。方雅恩心裡對李靳嶼的長相真是一萬個滿意,小時候不知道吃得什麼,怎麼帥成這樣的。

她不疾不徐地開著車,越過潮湧的上班高峰車流,打燈減緩車速,小心翼翼地透過後視鏡打量他的神色說:“你看,不讓你看,你非要看,哪來的直覺。現在看了你又生氣,乾嘛沒事給自己添堵,再說,現在你倆不是挺好的麼?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而且葉饕菜盜艘留在這邊陪你,你在這氣也沒用,她又不知道。”

話音剛落,方雅恩總算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她越七慌八亂地遮掩,老天爺就像個頑童似的,越要敲鑼打鼓地揭開這幕戲。

小鎮生活安逸恬靜,蜉蝣一樣渺小。鎮上咖啡廳不多,生意好得零零散散也就那麼幾家。剛剛他們經過的這一家是鎮上最偏遠,去得人最少的店。按理說她往醫院開是絕不能開到這邊來的,但是剛才被相機這麼一打岔,她開錯路了。冥冥之中給葉韉繃舜沃磯佑選

方雅恩見過一次勾愷。她剛結婚不久那會兒,去北京找葉魍媯私底下三人吃過一頓飯。勾愷風度翩翩地跟普通有錢人不太一樣,模樣長得也很帥,那比李靳嶼是差遠了,但放在人堆裡,也是一表人才,風神俊朗的青年才俊。而且,戴著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很紳士,唯獨讓她有點不太舒服的就是,勾愷談吐間有一種壓迫人於無形間的卓越感,是與生俱來的。

所以她看見兩人站在那家咖啡館門口的時候,恨不得自己的車能原地消失。

勾愷穿著熨燙妥帖、筆挺的成套西裝,豎著一個整潔的油頭,就像個從電視裡走下來的富家小開,不過今天沒戴眼鏡,看起來比較休閒,適合約會。

李靳嶼也看到了。他跟勾愷很久沒見了,但他還是這樣,活得跟個框似的,從裡到外,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是個規規矩矩的紳士。李靳嶼是裝乖,勾愷從小是真乖,雖然女朋友眾多,感情上是個渣男,但他對每個女人都很溫柔。在學業或者事業上,他算是無可挑剔。

方雅恩歎了口氣,最後隻能說:“葉髡嫻暮茉諍蹌悖她早上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擔心你的胃,又怕你自己不重視,一定叮囑我要過來把你接過去。有什麼話,至少問清楚了再說,彆跟她吵架,她我最了解,真把她逼急了,她就是愛誰誰。還有她不太喜歡占有欲太強的男生,偶爾吵個架也有助於增進感情,但你要是想控製她,那就彆想了,她畢竟是個成熟的女人,不是戀愛飽的二十出頭小姑娘了。”

方雅恩遲疑地透過後視鏡掃了李靳嶼一眼,心裡一麵心疼他,一麵又隻能擺出一副老大姐的架勢恐嚇道:“就算她以後犯了錯,我也是永遠站在她那邊的。所以你彆作太過火了。”

“嗯。”他低聲說。

方雅恩眼淚差點出來,媽的,李靳嶼怎麼這麼卑微,為什麼這麼乖。葉饕是真敢對不起他,她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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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今天精神狀態很好,臉上溝壑橫生倒也不顯蒼老,莫名還有些細膩紅潤,她嘴裡碎碎念叨著昨晚做了個很吉祥的夢,李靳嶼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聽著,微信上正跟酒吧老板聯係著等奶奶出院他就複工。

老太太喋喋不休地說:“我昨晚夢見你和葉鶻嶧榱耍還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那小不點,比你小時候好看多了,白白胖胖的,一定好養,我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的啟示。”

李靳嶼直接屏蔽掉了,充耳不聞地說:“還有兩分鐘,做晨間操了。”

老太太癟嘴,眼神撇到他掛在門把上的一袋藥,“你剛剛怎麼拿藥進來?哪裡不舒服啊?”

李靳嶼說:“胃,沒事。”

老太太又開始語碎碎了,“你最近是不是都沒按時吃早飯?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你不把自己折騰明白了,你就過意不去是不是?”

李靳嶼不說話,低頭看手機,可是今天手機像沉入了潭底,格外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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