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靳嶼笑著把煙掐了,人坐直把一條腿盤上床,正對著她,那雙沒有一絲一毫修飾的眼睛,眼神直白地從頭向下,將她掃了一遍,才說:“我發現女人真的矛盾,你當初在寧綏怎麼跟我說的你忘了?你說需要我有自己的朋友圈,我現在有了,你又覺得我不需要你了。雖然我剛剛沒這個意思,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解釋一下,我剛剛隻是想說,我在努力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那我要你變回去呢,我不要你現在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看著真的很冷淡。”
李靳嶼似乎是冷笑了一下,“變回去然後呢?你能跟我掩耳盜鈴過一輩子嗎?你媽的事情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嗎?這次一個梁運安告訴你,我是目擊者,你能立馬打電話來質問我甚至用離婚威脅我,那下次呢,彆人再告訴你你媽的死跟我媽有關,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提離婚了?”
他說:“我累了。我受不了這種一天把自己的心放在火上烤,一天放在冰水裡冷凍的日子了。也受不了自己像條狗一樣巴巴地在家裡等著你回來。”說完,他怕葉鞫嘞耄又補了句,“我也沒有跟你媽媽比較的意思,以前是我不懂事。所以,在你媽媽的案子查出來之前,我不想再給你增加任何負擔了,事實上,就算我聯係你,你看,咱倆還是坐在一起吵架,你不難受嗎?而且還解決不了實質問題。”
她難受得快瘋了,可誠然如他所說,她不可能混混沌沌跟他粉飾太平去維持這樣一段婚姻。
這話題再討論下去也是沒結果的,李靳嶼看她眼睛紅著,哪還
敢繼續往下說,葉饕是掉一滴眼淚,李靳嶼更受不了。他逼自己彆開眼,低頭一邊扣上袖扣一邊說:“先說周雨的事,他媽媽的事你知道多少?”
葉饕彩樟飼樾鰨緩和了語氣:“他是單親家庭,跟媽媽相依為命,說是為了治病拿了一個什麼傳家寶到北京古董公司找人鑒定。我就讓他跟著我回來,正好我可以讓邰明霄幫忙問問。”
“問出來了麼?”
“沒有,”葉饕埠疑,“
邰明霄打聽了兩天,都沒消息。”
李靳嶼說:“不用問了,根本沒這個人。”
“什麼?”葉魎布溷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最近的智商到底有多下線。
“周雨來北京不是找媽媽的,”李靳嶼打開手機,將定位追蹤儀上的行動路線拉出來,“這是他這幾天的行動軌跡,他媽丟了,他連報案都沒有,而且就像你說的,他媽來北京賣傳家寶治病,他要找人,可他連古董公司、古玩市場、醫院這些地方都沒去過,至少也得去火車站查個監控,他都沒有。”
“那他去哪了?”
李靳嶼看了她一眼,似乎有點不想告訴她。
“說啊。”
他低頭:“夜店,酒吧,還有紅燈區找小姐。”
“他才十八歲啊!”葉魑兆攀隻吼了句。
李靳嶼笑著把手機抽回來丟到一旁,看著她說:“十八歲怎麼了,十八歲該長的也長好了啊,姐姐。”
“他在哪啊?”
“娉林洞。”
娉林洞也在鸛山區,九街十八巷,每條昏暗幽密的巷子裡都有那麼一兩家按摩店或者洗頭房亮著霏霏然的紅光。而周雨在這個魚水窟裡,一待就是兩天。除了昨晚匆匆回了趟家,風卷殘雲般地帶走了李靳嶼的東西,又回到這了。
娉林洞門口有個大大的牌坊,如果不知道這裡頭是做什麼勾當的,不會覺得奇怪。但如果這是做什麼的,便會覺得這牌坊有點像古代的青樓。
街上行人寂寥,幾乎無人。葉靼殉低T阪沉侄炊悅嫻穆礪繁擼就著昏昏然的月光和路燈,兩人並排倚著駕駛座那邊的車門抽煙,整條街上就他們兩人,車燈恍然亮著,湊著光。
“周雨怕是被什麼妖精上了身吧?待兩天?他不怕精儘人亡啊?”葉魎怠
李靳嶼懶洋洋地靠著車門,一手抄在兜裡,笑了下說:“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精力旺盛,這事兒怪不得人家小姐。”
“……”
兩人往裡走,葉魍蝗瘓醯酶他來這就是個錯誤,門口那些袒胸露/乳的姑娘們一個個看見他眼睛就開始冒紅光,還有人索性就乾脆地站在牆根處,衝他大大方方地招手:“帥哥,按摩嗎?”
兩人停下腳步,隨之淡淡互視一眼,葉髦道他要做什麼。
“姐姐,打聽個事。”李靳嶼已經回頭跟那女人搭上話了。
昏暗的巷子裡,女人的聲音仿佛化成了水,胸脯海浪一樣軟軟地波瀾起伏著,眼裡全是調戲:“什麼事呀,帥哥。”
李靳嶼還沒問,但是他聽見巷子折角處傳來一陣急促往回跑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先是踢踢踏踏地走著,然後突然慢下來,大概是聽了兩秒牆角,立馬驚慌失措地落荒而逃。不用想,這人一定是周雨。</p
葉饕卜從過來,同他對視一眼,已經二話不說往回跑:“我去開車,你去追,我看過地圖,那邊出去就是鬆安路,我在鬆安路路口堵他!”
壓根不用到鬆安路,李靳嶼追了一條街直接抄近路就把他給堵了,還慢慢悠悠地倚著斑駁的牆邊抽了根煙等了他一小會。周雨跑得氣喘籲籲,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上氣不接下氣狼狽不堪地看了他一會兒,下一秒,又猝不及防地撒腿反方向逃跑。
結果又被李靳嶼堵在另一條巷子裡。
周雨這次更喘,他嗓子開始冒煙,喉嚨裡仿佛都是吹不散的沙子,對麵那個男人卻依舊淡定從容地倚著牆根抽煙。
周雨雙手撐在膝蓋上,一邊警惕地看著他,一邊深深地吸了口氣,最後一次蓄滿全身的力氣,像一張剛拉開的弓箭那樣蓄勢待發,然後調頭就跑!
這次那個男人好像沒追上來,他身前抱著一個黑色大包,跌跌撞撞地往前方氳著黃色光亮的路口全力以赴地衝過去,他用儘了全身力氣,肺裡全是這個冰冷的空氣,他一邊跑甚至還一邊咳嗽,時不時地回頭張望著身後那個男人有沒有追上來。
“嘀嘀――”
周雨驀然回頭,這才發現,路口橫著一台車,他緩緩停下來,心下莽然,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本以為是衝向了光明,誰知道,那茫然的月色,好像一座牢籠,鋪天蓋地地掩下來。
然而李靳嶼比他更早,從另一條巷子的拐角悠悠然走出來。
周雨全然沒料到,他覺得自己像被他耍了一樣,一步步被這個男人逼進他布置好的陷進裡,瞠目結舌地喃喃道:“你你你!!”
如果說九門嶺是富二代們的天堂,是這座城市夜晚的高/潮,那麼娉林洞就是小姐嫖/客們的魚水窟,是這座城市最見不得人的地方。而這個地方的環境,簡直就堪比臭水溝,斑駁發黴的牆體,滿地發臭的汙水,橫陳在溝壑裡死老鼠的屍體,甚至還有被流浪狗翻倒的垃圾桶裡都是被使用過的避孕套、驗孕棒、甚至是帶著血的衛生巾。
怎麼看,這個環境都怎麼讓人絕望。像一座怎麼都逃不出去的人間煉獄。
李靳嶼就是在這樣一個破爛不堪、甚至是令人作嘔的環境裡,朝著周雨緩緩走去。
周雨當時覺得,像李靳嶼這種高高在上的闊少爺,怎麼會懂他們這種底層人的絕望和無助呢。為了一個三十萬的手表,居然可以在這種地方跟他不遺餘力地斡旋,甚至像玩老鼠一樣追趕他。
周
雨不敢想像自己落到他手裡會遭受怎麼非人的折磨,畢竟他們這些富二代折磨人的花樣最多,想到這,他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然而,他沒想到,李靳嶼拎著一根不知道從哪撿的棒球棍,一手抄兜,一手將棒球棍頂在他後麵的牆上,下巴衝門口的車隨意一揚,明明這樣子看著很壞,可對他說出的話卻是個紳士:“手表你喜歡就拿著吧,但是得跟姐姐道個歉,她差點因為你又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