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二更合一)(1 / 2)

深情眼 耳東兔子 15797 字 8個月前

李家大宅。

在拍賣會開始前三個小時,李靳嶼弓著背一隻手夾著煙,搭在二樓陽台的欄杆上,電話舉在耳邊,麵無表情地看著李淩白的車緩緩從樹影幢幢的大門開進來,耳邊是梁運安抱有遺憾的聲音:“我昨天跟市局申請,本來想邀請你協助我們破案,但李淩白目前還是嫌疑人之一,你又是她兒子,基於回避製度,上頭沒同意,不過我會再爭取試試的,哎,你這腦袋放著不用太可惜了……”

車門打開,緊跟著,李淩白盛氣淩人的高跟鞋聲在花園裡噔噔作響,李靳嶼撣了下煙灰,“嗯了解。”

梁運安無可奈何地說:“我們頭就是個爆炒的鵝卵石子,油鹽不進,我再找機會勸勸他。我是百分百相信你的――不過我們頭因為你這事兒受了些啟發,他昨天找了幾個像你這樣的記憶專家,希望也能有進展吧。“

“好,祝你們早日破案。“

“叮咚”聲響,彆墅電梯到二樓,李靳嶼適時掛斷電話,把手機揣回兜裡,一手夾著煙抽了口,目光盯著緩緩打開的電梯口。

一個麵容清麗的女人從裡頭走出來,李淩白保養得非常好,五十出頭皮膚仍然通透有光澤,甚至看起來比很多年輕小姑娘都水嫩。李靳嶼知道她定期會去醫院打各種針。但這麼久沒見,不得不說,這張臉相比較從前,其實鬆垮了很多。而且,有點整容臉。

然而,李淩白卻覺得李靳嶼越長越妖孽,快三十了?還是二十七?她記不清,反正這張臉,她是覺得幾乎沒怎麼變,好像還比從前更白了,輪廓更分明,有男人味了。更可怕的是――那雙深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乾淨,永遠清澈無辜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樣子。

李靳嶼倚著欄杆,把煙掐了,衝她扯了扯嘴角,叫了聲:“媽。”

還是那副樣子,這麼多年一點都沒變,裝模作樣。李淩白冷冰冰地嗯了聲,“你外公呢?”

“在書房。”他說。

李淩白沒理他了,回頭囑咐秘書看好他的寶貝兒子,當然是說那個個子可能還沒到李靳嶼大腿根的小孩。小孩叫李卓峰。其實李卓峰長得不太像李淩白,瘦骨嶙峋的身子顯得整個人乾枯,看著像一個行將木就的老人,完全沒有小朋友的天真和朝氣。但好在那雙葡萄似的眼睛很明亮,不得不說,李淩白雖喜歡整容,但她底子確實好。李靳嶼和李卓峰的眼睛都像極了她。

李淩白大約都不怎麼跟李卓峰提李靳嶼,所以李卓峰對他陌生又好奇,怯生生地叫了句:“哥。”

李靳嶼對這個便宜弟弟沒什麼特殊的感情,不討厭也不喜歡,隻靠在欄杆上淡淡嗯了聲。然而李卓峰似乎想走過來找他,結果被秘書小姐牢牢扒住肩膀摁在懷裡,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李淩白看來對他是枕戈待旦了。

李靳嶼便決定逗逗他,一手抄兜,一手懶洋洋地衝著李卓峰勾了勾。李卓峰受了蠱惑鬼使神差地擰開秘書小姐的手,飛蛾撲火一般地朝李

靳嶼衝過去。秘書小姐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李卓峰這二哥哥,要是鐵了心想勾引誰,還真沒女人能躲過。而且老少皆宜啊這哥哥。

李靳嶼從兜裡摸出一顆糖,“吃麼?”

李卓峰眼饞地點點頭。

“哥給你剝?”

“好。”

李靳嶼倚著欄杆,夾著煙,三兩下剝開糖紙,隨手喂進小孩的嘴裡,另隻手將糖紙擰做一團,遞給李卓峰,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瓜,看著他的眼睛慢慢說:“幫哥哥丟進那個棕色的垃圾桶裡。”

-

不知兩人聊了什麼,李長津雷霆震怒,李淩白臉色鐵青地領著秘書風風火火離開。晚上的慈善拍賣會,李長津沒有出席。李靳嶼自然也沒來。邰泱泱興衝衝地撲了個空,失落地坐在位子上支著下巴像望夫石一樣,眼巴巴地看著拍賣會展台的第一排處那兩個空蕩蕩的位子,其中一個寫著李靳嶼的名字。

邰泱泱穿著一件薄紗抹胸魚尾裙,露出精細的鎖骨、天鵝頸和幾乎要翩翩飛舞的蝴蝶骨,像一隻花蝴蝶,漂亮得不可方物,胸口位置紮著一個大大的蝴蝶結,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禮物,恨不得李靳嶼能親手拆掉她。

她確實是李靳嶼會喜歡的那種類型――乖巧、懂事、好騙。

邰泱泱一邊刷微博一邊跟她親哥閒聊。邰泱泱是典型的飯圈女孩,整個微博首頁都是各種明星的個站和粉頭大V,還愛管李靳嶼叫哥哥,“哥哥今天真的不來了?”

邰明霄剛跟李靳嶼通完電話,“嗯,說是老爺子拉著他去打高爾夫了。”

“不是吧,那我今天這妝不是白化了。”邰泱泱垂頭喪氣地抱怨道。

“哥能讓你白化嗎?”邰明霄饒有興趣地掃她一眼,“他打完高爾夫等會過來接我們。”

“真的?”邰泱泱有點激動。

“嗯,到時候哥找個理由消失,你抓緊機會啊。”

邰泱泱兩眼泛著紅光,卻突然靜下來。

“怎麼了?”邰明霄不解。

邰泱泱忽然又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你說哥哥這麼幾年在外麵,會不會有女朋友了啊。”

“不可能,傻白甜這麼單純,這麼多年對女人不都清心寡欲地跟個和尚似的,我他媽有時候都懷疑他性取向是不是有點問題,”邰明霄為了增強說服力,還踩了一把坐在一旁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的葉鰨“看見沒,我身邊這位大美女,那天在車上,他可是連看都沒

看她一眼。葉韉筆備他搭話,他也隻是冷冷淡淡地哦了聲。”

葉鰨骸啊…”

邰泱泱眼睛冒星星:“哥哥也太清心寡欲了吧,葉姐姐這種頂級大美女他都沒動心嗎?”

“完全沒有,”邰明霄斬釘截鐵地搖頭,“不用擔心,反倒是上次你要跟他表白那次,我故意拉著他打球到半夜,他記恨我好幾年呢。”

邰泱泱麵頰微微泛紅,眼底是難掩的欣喜,也有少女懷春的猶疑和不自信

,“哥,是你想多了吧。”

“哇,你真的越活越回去了,”邰明霄簡直要被這個膽小如鼠的妹妹給氣死了,“你小時候跟他玩過家家的勇氣呢?談戀愛不就是從想多開始的嗎,我想多了以為你暗戀我,你想多了以為我喜歡你,然後漸漸開始注意彼此,你要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不應該那不應該,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人生還沒開始,你已經自我閹割了。”

“那我等會怎麼……辦啊。”邰泱泱聲音裡已經有點躍躍欲試了。

邰明霄給出建議:“表白,強吻。”

聽到這,葉魍蝗磺毫艘簧。

邰明霄:“你看,你葉姐姐也覺得我這個辦法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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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球攻上果嶺,李長津轉身將球杆遞給身旁的球童,拿了塊白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上的汗,掃了眼一旁靠著的李靳嶼,“其實生活跟打高球一樣,你得放低姿態去打球,而不是杆沒揮幾次,就急著抬頭去找球,看球的落點。真正高爾夫打的好的人,要先學會低頭。”

李靳嶼知道他意有所指,倚著球柱,笑著低了下頭:“我姿態還不夠低?要我跪下麼?”

李長津笑笑不說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示意球童把球杆給李靳嶼,“來,讓外公看看,八歲教你的高爾夫,現在如何。”

李靳嶼很久沒打了。他也不太喜歡這種紳士活動,所以他不露聲色地靠了會兒,然後才懶洋洋地伸手接過球童手裡的球杆,散漫地說了句:“打完這局,我不陪您了啊。”

李長津揮揮手,“先打,再打個信天翁給外公看看。”

所謂信天翁也是高爾夫球裡的一杆進洞,比如標準杆為三杆的高爾夫球,如果打出了一杆進洞,這種球叫老鷹球,如果標準杆為四杆的一杆進洞,這種球便叫信天翁。

李長津打了一輩子球也沒打出個信天翁,反倒在八歲那年給懵懵懂懂的李靳嶼打出了個信天翁。

現在的李靳嶼自然打不出來了,但也還算勉強合格,打了個小鳥球――兩杆進洞。

李長津有些失望,“剛剛腦子在想什麼?”

李靳嶼把球杆交給球童,在他身旁坐下,兩腿敞著,手搭著,他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想您為什麼要把股份給我,而又為什麼我媽沒得到一分錢?”

李長津扭過身,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看著他

說,“心疼你媽了?”

李靳嶼笑了下,“說實話麼,她畢竟是我媽――“

李長津老神在在,從容自如輕輕吹著茶葉末:“行了,在我麵前不用裝了,我知道你在調查她。”

高爾夫球場格外亮,這是李長津的私人球場,空曠地隻有他們倆,李靳嶼臉上的笑意漸漸凝住。

李長津眼神深邃,像一片廣袤的森林,平靜的黑夜底下,掩著無數的危機四伏,

好像風雲變換不過是他股掌間的念頭:“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能讓你放過你媽嗎?”

李靳嶼低著頭沉默半晌,舔了下唇角,尖細清晰的喉結微微滾動著,冷笑道:“所以她究竟在背後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您願意拿股份來收買我?”

李長津搖搖頭,“靳嶼,這股份不是今天才定下給你的。是從你出生那天開始,我就說過等你成年後,我會將瀚海旗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轉給你。隻是,時運不濟,我病來如山倒,你又流落南方。”說到這,李長津再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站在權利和金錢的頂端,你就會發現,很多事情你其實身不由己,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有公允嗎?你真的相信戰勝邪惡的一方一定是絕對的正義嗎?不,這世界從來都不公平,戰勝邪惡的勢力卻有可能是另一股更邪惡的勢力。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有惡,所有人都懂兔死狐悲這個道理,但是大多數人都沒意識到,當兔子死了,自己或許就是那隻可悲的狐狸。因為沒有永遠的對立麵。”

“所以我媽做的事情,您默許了是嗎?”李靳嶼像是忍無可忍,頭側著,一下一下重重點著,說,“包括她跟Oliver合作,惡意抬價,讓國內華人望而卻步,最後‘長鐘鼎’被一個外國人收入囊中,或許永遠也回不了中國的事嗎?您知道她從中拿了多少回扣嗎?”

李長津顯然是震驚的,那雙蒼茫的眼底,波瀾壯闊,情緒暗湧:“你確定嗎?這事兒沒證據不能亂說。”

李靳嶼兩手搭成塔狀,低著頭沒說話。

李長津歎了口氣:“算了,我以為她隻是玩弄權術,如果真涉及到這種層麵,我必定第一個不放過她。她這幾年做事確實越來越激進,很多圈內老前輩對她越來越不滿,那天小劉,給我看了一個叫什麼微博上的扒皮帖子,把咱們家扒了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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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長鐘鼎’流拍,國內收藏界的華人對李淩白已經怨聲載道,積壓多年的憤懣終於浮出水麵,得虧李淩白有個好公關,每次有點蠢蠢欲動的小火苗就會被他及時澆息,不了了之。

然而,這次國寶流失,還以這麼高的價格流失海外,算是觸了所有文物愛好者的逆鱗。李淩白徹底被人扒了底掉兒,還連累了李長津。

然而這個扒皮帖,邰泱泱正在拍賣會現場,看得津津有味,還一邊幸災樂禍地評頭論足:“哥哥的媽媽,料好多啊。我就知道她的鼻子肯定是做的,不然

怎麼會這麼挺。不過她保養的真挺好的,那皮膚完全看不出來已經五十了。”

葉鞣⑾終飧鮪泱泱挺有意思的,論心上人的媽媽被人這麼扒皮,多少也有點氣憤加看不下去。她是吃瓜吃得美滋滋的,還不斷拿胳膊肘捅她哥哥,大驚小怪道:“哇,原來李卓峰是人工授精來的?難怪這麼營養不良的樣子,跟哥哥一點都不像,哥哥真的好帥啊。咦,這張照片是不是從他學生證上摳下來的,水嫩水嫩的。”

邰泱泱又操心道:

“哎,已經有人開始扒哥哥了,彆啊,他那麼多黑曆史,禁不住扒的,校內論壇一搜,全都是他當年那些事。”

葉魍蝗瘓醯謎夤媚鎘械憧砂:“手機拿過來看看。”

邰泱泱啊了聲,立馬興致昂揚地跟她分享起來,“我跟你說,哥哥真的好可憐的,以前那件事根本不是他的錯,他就是好心被當驢肝肺,被那幾個老頭騙了,結果那些沒良心的壞人把他推出來頂鍋,哥哥都沒為自己辯解過一句。”

“為什麼不辯解。”

“哥哥是為了保護那些小孩子啊。因為後來事情鬨大了,國外有人站出來挺哥哥,輿論的風向就有些變了。結果那幾個協會老頭一看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二話不說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當時那群小孩身上。然後你知道,哥哥長成那樣子,學校裡也不少喜歡他的女孩子,老頭就利用那些無知少女帶節奏,她們開始在論壇上瘋狂攻擊那些小孩子自己沒智商還怪哥哥。如果哥哥要是再解釋記憶宮殿巴拉巴拉的,那些女孩子恐怕更要瘋了,所以哥哥什麼都沒解釋,就直接退了當時正在參加的一個比賽讓風波平息。”

……

拍賣會散場,人流漸漸湧出去,李淩白從頭到尾就沒現過身,眾人心裡也都非常清楚,這不過是她用來挽回口碑的手段罷了,一場慈善,三百萬成交額,清晰透明一分錢不少全部捐給希望小學。

微博評論熱門又是萬年不變的統一口徑:“讚!這才是中國的企業家!”

如果不是圈內人,大多數路人對李淩白的口碑還是很認可的,至少她是每年都兢兢業業,並且也是為數不多願意致力於公益的慈善家。

有時候一個圈就是一堵牆。儘管牆外人看著那紅杏枝頭高高掛,光鮮亮麗,而隻有牆裡的人知道這裡麵到底裹著什麼雞屎鳥蛋。

李靳嶼已經等在門外,仍是襯衫西褲,他來北京之後,好像衣服就隻剩下這種黑白襯衫了。在朦朧、迷離的夜色裡,顯得極簡又冷清,他似乎又瘦了些,怎麼腰上的衣服看著如此鬆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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