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白的發布會被迫終止, 所有準備好的通稿仿佛是丟入深海裡的啞炮,無聲無息地沉了下去。那晚,北京風大, 天光好像被壓了一半, 整座城市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燈光青黯,天地混沌, 隔著濃霧,看不清身前路。
邰明霄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感覺,他跟葉魎鬨芏急患欽咼教逋磐盼ё。閃光燈恨不得懟進他們的眼睛裡, 話筒恨不得能撬進他們的嘴, 這些人猶如猛虎撲食,好像對待一塊沒有感情的生豬肉, 又希望這塊生豬肉能說出些精彩紛呈的豪門內幕。
他和葉鞫賈道,此刻他倆無論張口說什麼, 都會被媒體大做文章。
邰明霄最後隻對著那些長/槍短炮, 重重地、很沒風度地罵了一句:“李淩白就是個神經病!我建議你們今晚的標題這麼寫。”然後夾在如潮水的人流中, 被警察塞進了警車裡。
……
審訊室, 一束光“啪――”驟然打亮, 警員調轉燈頭, 對準葉鼇
“剛剛是你自己報的警?”
一個小時前,鸛山區警局接到一個神秘電話,電話裡, 女人聲音冷靜出奇地報了個酒店地址:“等會有人要破壞一場發布會, 請你們立馬趕到。“
葉饕簧硨諼髯埃乾淨利落, 坐在審訊椅上,她微微仰了一下頭,眼底沒什麼情緒,冷淡地“嗯”了聲。
這女人真夠冷靜的。警員心裡默默想。
“為什麼這麼做?”警員例行公事地問。
葉韉筆痹諮芯可笱妒夷塹乒猓明明其實沒那麼亮,卻比外麵任何一盞都刺眼,光源像千把根銳利的針尖,筆直且源源不斷地紮進眼睛裡,刺進她的胸膛裡,她甚至恍惚間連眨眼都覺得疼。
胸腔艱澀,那個二十歲的少年,他又曾遭受了什麼?
“我說什麼您都不會信,因為事情沒有發生,李淩白隨時也有可能說自己並沒有打算那麼做,如果我讓您去跟各大媒體營銷號取證,李淩白也可以將責任推卸的一乾二淨,”葉魑弈蔚匭πλ擔微微側開頭,有一種無計可施卻又莫名運籌帷幄的語氣,“怎麼辦呢?這個事情好像我看起來辦得不太聰明,至少應該讓她說兩句,大家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我又為什麼要那麼做?”
警員覺得她自問自答又帶點自我調侃的話語,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要交代什麼。警員很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起來經驗不太豐富,像是臨時來頂崗的,攥著筆在奮筆疾書地記錄下葉魎檔妹烤浠啊
“但現在這樣的結果我很滿意,拘留或者罰款我都隨意。“葉魎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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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淩白自然是疾言厲色地否認了。在警察做了一係列相關詢問之後,她表示自己對此並不知情,並且擲地有聲地要求葉骱哇⒚饗瞿貿鏊抹黑自己親兒子的證據。
彼時,三人已經同時錄完筆錄出來,狹路相逢在警局的大廳裡,門外還擠了一堆探頭探腦的記者,警察一嗬斥,又瞬間縮回去。
他倆就知道李淩白會這麼說,葉鞲邰明霄互視一眼,兩人眼底都是嘲弄。
李淩白這樣看著挺像假娃娃,眼神空洞洞的,沒有情緒。她輕飄飄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停留在葉魃砩希身旁的邰明霄幾乎被她視為空氣。
因為葉魈溫柔了。她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渾身線條很流暢淩厲,成熟乾練,如果不是今晚這種見麵方式,在任何一個場合相遇,李淩白覺得自己都會忍不住打量上兩眼,因為她有一雙非常溫柔的眼睛,而偏就這溫柔中,還帶著散漫,張揚,自信。
她想,那裡麵有個自在的靈魂,有個甚至灑脫不羈,坦蕩明亮卻又風情萬種的靈魂。
“你跟我兒子什麼關係?”李淩白忍不住問。
“她跟李靳嶼不過是普通朋友。“不等葉魎禱埃邰明霄直接打斷。
門外的媒體記者實時關注門內的動態,因為幾家媒體在第一時間搶今晚的頭條,此刻外頭的氛圍比門內還緊張,還劍拔/弩張,個個頂著一腦門子的汗,記錄最新的獨家標題等下可以直接發。
――“就寫,李淩白發布會現場驚現神秘女子,竟是親兒子的未婚妻!”
小編:“……”
李淩白咄咄逼人道:“普通朋友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葉小姐,你知道,如果我堅持要起訴的話,隻要我的一句話,你們可能會麵臨三到五天的拘留。”
門外又響起一道急促地聲音。
“快快快,改成――李淩白權勢滔天,發話要將神秘女子送入監獄。”
小記者不滿地嘟囔:“到底咋發?”
“就這麼發!”
話音剛落,卻聽,裡麵又響起一道聲音,這某周刊的小領導立馬豎起耳朵,貼著牆麵說,抬手微微下壓,“等會等會――”
葉骺醋爬盍璋祝反而笑了下,那笑裡太漫不經心,就好像所有東西都不在她眼裡,萬物皆可拋,笑盈盈地說:“我說了,我無所謂,我的目的已經達到,為此付出些許代價我能承受。另外,請您記住,我會時時刻刻盯著你,在您做任何一件壞事之前,都多思量思量,這件事會不會傷害到您的兒子。不難保證,今天的事情還會發生第二次和第三次。反正我沒有您這麼大一間公司需要打理。”
就好像光腳不怕穿鞋的,李淩白第一次感覺到束手無策和寒從心底起的那種顫栗,她覺得她快要氣瘋了!
李淩白冷冷地牽起嘴角,她僵硬的,全身上下的情緒都已經無法通過臉麵表達了,唯獨那雙空洞洞的眼睛,正要說話,旁邊的助理,突然遞過來手機,“李總,電話。”
李淩白不耐煩地正要揮開,助理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是您兒子。”
自然是說李卓峰,李卓峰平時睡得都很早,基本上不會在晚上給她打電話,李淩白擰著眉接起來,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冷淡熟悉的聲音――
“李淩白。”
他第一次沒叫她媽,以前無論何時何地,她多冷眼相待,他都會乖乖叫一聲媽,包括這次回北京,她那麼不待見,他也是無所謂地淡淡喚她一聲媽。
彆墅沒開燈,李靳嶼一身襯衫西褲,倚在沙發上,窗簾敞著月光清冷的餘暉從外頭落進來,落在他乾淨皮鞋的腳邊,襯得他整個人極致冷淡利落。
“你想乾什麼?”李淩白冷冰冰道。
李靳嶼慢慢解開兩顆襯衫扣,露出平直凹陷的鎖骨,弓著背坐在沙發上,手肘撐在腿上,一手舉著電話,垂著眼皮,一手將原先擱在矮幾上的半根煙拿起來,用食指跟拇指捏著吸了口便丟掉,低頭一邊踩滅,一邊輕描淡寫地說:“放他倆走,不然,今晚你見不到李卓峰了。你知道我的,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沒掉個人,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所以你承認了是嗎!”李淩白眼神瞬間變得狠厲陰森,“當年是不是你害死了你哥哥!”
李靳嶼往後一靠,一隻腳尖踩上矮幾,“我認不認有什麼關係嗎?在你眼裡,我不就是那個逃脫了法律製裁的殺人凶手嗎?”
李淩白咬牙,兩頰的腮幫子吸著,瘦得像個尖嘴娃娃,“你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她跟邰明霄都是我的朋友,”李靳嶼說得很淡,絲毫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你可以試試,看我會不會把李卓峰從上麵扔下去。”
“砰!”李淩白猝不及防摔了電話!
葉魍蝗幻靼祝李靳嶼這摔電話的習慣到底是怎麼養成的。這麼多年母子,到底還是受了影響。她也突然明白,李靳嶼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他其實是恨極了自己身上跟李淩白這些相似的小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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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李淩白又上了一次熱搜,不過這次□□鋪天蓋地,此消彼長,刪都來不及刪,好像有些東西再也遮掩不住了。
戲已開唱,就再難收尾。但奈何台下無人聽,也得唱下去。
李靳嶼請蔡元正吃飯,還是約在上回那個商場,李靳嶼在門口抽了兩支煙,就蔡元正才姍姍來遲,一如既往的光風霽月,溫文儒雅,笑容滿滿地飽含歉意,“抱歉,路上塞車。”
李靳嶼把煙一滅,抄兜往裡走,懶洋洋道:“沒事,我也剛到。”
蔡元正印象中的李靳嶼就是話不太多,算不上高冷型的,也不是那種能撒開了玩的,就很規矩,也很禮貌,跟誰都彬彬有禮,而且很乖。他當時年紀最小,又是隊長,又是那什麼校草,大家也都當弟弟照顧他。
如今複又相見,那股子感覺還在,李靳嶼還是弟弟的感覺,蔡元正卻覺得自己反倒不像他的師哥,像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