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靳嶼回家的時候, 葉鞲障賜暝瑁在廁所吹頭發。李靳嶼一身襯衫西褲,袖子卷著, 胸口開了兩顆扣, 他一手勾著外套, 一手抄在兜裡,斜倚著廁所的門框從鏡子中看她。表情, 說不出的有點欠打。
……
其實那次從警局見過李淩白之後,李靳嶼的狀態不太好,一直都還在吃藥,醫生給他開了一些阿戈美拉汀片, 他自己倒挺乖的, 每天也都按時吃,也就前幾天, 最後一次複診結束,醫生說可以斷藥了。葉髡餉炊嗵煨而未決的心, 才稍稍放回肚子裡。
葉髂羌柑轂糾炊了巴厘島的機票想帶他出去散散心, 結果臨出發前一周, 大使館突然通知, 巴厘島附近有火山噴發的跡象, 當晚的新聞上還說巴厘島連夜撤了五萬當地鎮上的居民。
葉骰鼓母掖李靳嶼去。二話不說退了機票和酒店, 機票扣了三千多手續費,酒店當時有一家她是打算從烏布皇宮回來之後住的,所以沒買退訂險, 結果不讓退, 一晚得九千,還是淡季, 旺季至少得一萬五。那酒店坐落在半山腰上,臨海而矗,環境很好,有星空泳池,漂浮早餐……房間裡就直接能看金燦燦的日落和鋪滿星辰的夜空,以及附近沙灘上,那些聽不完的重重海浪,每個貝殼裡或許都藏著未儘的故事和情意。
葉骰固氐匱Я撕鎂玫陌土舞,是當地的一種特色舞種,巴厘人對舞蹈的藝術很直接,他們把所有濃烈的愛意和對藝術的熱忱全部融進大膽奔放的舞姿裡,她想用這種方式融入他們,或許當時的氣氛會被她烘托的很熱烈,然後在那些萍水相逢的異國人充滿或祝福或好奇或對愛情致以最高敬意的目光中,吻住他。
人們一定會知道,他們很相愛。然後掌聲轟烈,久久不絕,月亮會像羞怯的少年,燙紅地掛在天邊,然後,全世界都是他們的。從此,白夜的光,歸還,宇宙的河,歸還,大地的花,一並歸還。隻有李靳嶼,她要留在身邊千千萬萬遍。
聽著很感動,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酒店不讓退,葉髖飭朔蛉擻終郾,心疼地滴血。這麼一折騰,哪也不想去了。那陣流感也挺嚴重,李靳嶼肺本來就不好,一到換季就雷打不動就感冒。他一年兩次固定感冒。葉饕簿筒輝侔才懦魴屑蘋,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陣,打算看看機票年底帶他去俄羅斯看極光,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訂上機票。反正那陣子挺手忙腳亂。葉饕槐噠展死罱嶼,一邊還要安撫寧綏的老太太們。
方雅恩說葉魈慣著他了,怕給慣出毛病來,但其實那陣他倆也沒對外說李靳嶼的狀況。李靳嶼是怕奶奶擔心,一直也沒提回寧綏的事情。朋友們那邊葉饕捕濟惶幔她受不了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哪怕是同情,也不行。她的李靳嶼哪怕是病著,也是人間第一流。
那期間,李淩白曾跟獄警提出過幾次要見李靳嶼。葉髏蝗眉,梁運安和方正凡也心照不宣。直到在判決結果下來的前一晚,葉髯鈧杖ゼ了一次李淩白。而彼時李淩白已經像是換了一個人,身上的藍色囚服,像一個灰撲撲的麻布袋子套著她瘦骨嶙峋的身子,下巴不再像以前一樣高高地仰著,而是始終都低著,模樣形容枯槁,像巨大洶湧的浪潮褪去之後,裸/露在淤泥沙礫裡的礁石。
葉韉諞淮尉醯盟可悲。
進來之前,梁運安歎著口氣告訴她說:“李長津前幾天來過一趟,給她看了一份文件,看完之後從那天開始,李淩白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了。”
“什麼文件?”
“不知道,方局檢查過,我們就不得而知了,這也是人家隱私。”
葉韉筆痹諞巫由獻了很久,李淩白也一直默不作聲,兩人莫名其妙低對峙著,誰也沒主動開口,葉髯詈竺荒托目戳搜氹直恚站起來要走,李淩白這才突然開口,聲音割據,宛如一個行將木就的老人那般沙啞:“他還是不願意見我嗎?”
葉韉筆庇械悴蝗絛牡乇鸝頭說:“不是,是我不放心,他那天見了你之後就一直在吃藥,你如果有什麼話要告訴他,我轉達,但是,你想見他是不可能的。”
李淩白跟全思雲都收押在特殊監獄,探監室也是獨立一間,光束打在高牆之內,滿屋子粉塵,像是關了千年、不見天日的暗室。
李淩白突然覺得到了這個份上,說什麼都是蒼白,她回顧自己的一生,每一幀,都透著諷刺和嘲笑,低頭悔悟嗎?痛哭流涕地祈求原諒?都沒意義。
沒有人的一生會孜孜不倦地恨著一個人,時間會衝淡一切,原諒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最沒意義的事情。給彼此留點尊嚴吧。她這麼想著。
時間緩緩流逝,像個老太太,走得格外慢,直到身後獄警麵無表情地提醒了一下,“還有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