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著鎮裡的小孩兒,村田夫人偶爾也會感覺一陣心痛。
她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她想要回憶,都隻有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那大概是個很聰明的男孩,學習上從來不會讓他們操心。但那孩子實在太懂事了,總是規規矩矩的,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會撒嬌。村田夫人曾和丈夫表示,孩子總是這樣有事悶在心裡,讓她非常擔心。
不過命運沒給她繼續煩惱孩子心理狀況的機會了,一場疾病帶走了他,那之後她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等清醒過來,就發現家裡已經沒有關於那孩子的任何痕跡了。
大概是丈夫怕自己睹物傷心,全部處理了吧?
村田夫人看著丈夫同樣憔悴的臉,沒有多問。
之後他們搬離了那片傷心的土地,幾經輾轉,最後在這座沿海小鎮定居下來。
村田夫人有時感覺很奇怪,為什麼他們後來都沒想過再養育一個孩子,畢竟那孩子夭折得早,那時還年輕的自己應該還是可以生育的。
但是每次想到這些,村田夫人就感覺心裡悶悶的,然後她明白過來,當年的兩人肯定比現在更加悲傷,那樣的他們是無法養育新的孩子的。
隨著年紀增長,村田夫人已經不再想了,隻是在看見路邊的小孩的時候,還是會生起一陣寂寞,但現在年過半百的她,肯定無法再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某天,鎮裡來了位旅行的陌生人。
村田夫人不知為何,被這個年輕人搭話後,竟不知不覺就將這些年的煩惱傾訴出來了。
“啊、抱歉,我可能是太久沒見到日本人了。”村田夫人感到抱歉,“看到您,我就想起,如果我的孩子還活著,大概就和您差不多年紀吧……”
自稱加茂的年輕男人微笑道:“沒關係,夫人,我想您一定很愛您的孩子。”
村田夫人眼角有些濕潤,她站起來,和這個萍水相逢的同鄉告彆:“抱歉耽誤您這麼長時間,我該回去……”
“請等等,夫人。”加茂卻叫住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支木盒,“因為我恰好是婦產科的醫生,所以有時候會收到病人的一些禮物……”
他將木盒交到渴望孩子的婦人手裡,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某位病人當地的求子聖物,雖然我知道這有些可笑,作為醫生竟然推薦神秘學……但就當做一個祝福吧,希望夫人您還能見到自己的孩子。”
村田夫人愣住,這確實很奇怪,她家從來不相信這些的,但不知怎麼,看見木盒的瞬間,她突然心跳得厲害。
就當是接受他人的祝福吧,村田夫人想著,對加茂笑了笑:“那就謝謝您的好意。”
村田夫人回家就把木盒放在了臥室,之後她就沒怎麼在意,繼續和往常一樣生活。直到某天她突然感覺不適,去醫院檢查,竟被告知懷孕了!
夫妻兩人頓時麵麵相覷,以他們這個年齡,還能有孕簡直就是奇談,但事實如此,村田夫人渾渾噩噩地聽著醫生的囑托,回到家才看見那支木盒,竟然已經打開了。
她將加茂和木盒的事告訴了丈夫,村田先生也是又驚又喜,但目前重要的是照顧妻子,畢竟高齡孕婦隨時可能有危險。
然後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勁,這個孩子生長得太快了,才不過一周,村田夫人的肚
子就鼓了起來。
兩人驚疑不定,決定再次聯係那個加茂醫生。
“這真是奇跡……”加茂醫生看著檢查報告驚歎,他在接到夫妻兩人的電話後,就讓他們來了自己的私人診所,用裡麵的儀器給村田夫人檢查,“孩子生長得很健康,器官發育都很完整!”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這過於恐怖的生長速度。
加茂醫生想了想,對夫妻兩人神神秘秘道:“我也不清楚對不對,但我聽說過那個求子聖物的傳言。”
“我想有可能,夫人您腹中的孩子,就是您早夭的那位孩子的轉世……”
聽到這裡,夫妻兩人神色激動,也沒有將孩子打掉的想法了,“我們想將他生下來……加茂醫生,可以請您幫助我們嗎?”
加茂醫生露出得體的笑:“當然,這是我的職責。”
於是夫婦二人暫時搬離了在小鎮的家,住進了加茂醫生準備的房子安心養胎。
這天村田先生帶著妻子出門散步,路上遇見蘋果小販,便上前買了一些。
村田夫人的肚子看起來已經有五六個月大了,村田先生扶著她,走得很小心。
這時一個無業遊民被人追趕著跑過去,慌不擇路下撞翻了蘋果小販的果攤,又撞到了行走緩慢的村田兩人,很快不見人影。
“小心!!”村田先生大叫,他被撞脫了手,妻子更是站不穩,眼看就要摔倒,村田先生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她就這樣摔下去,不僅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連她本人都有危險,村田夫人在一瞬間想到這點,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她還是下意識捂住了肚子,希望冬天厚實的衣服能夠起到哪怕一點微弱的保護作用。
村田夫人沒有摔倒。
一名瘦高的年輕男人接住了她,他的身體很有力量,即使被一位孕婦這樣直直撞過來,也完全沒有搖晃一下。
“謝謝、謝謝您,這位先生!”村田先生連忙跑過來,扶起了妻子,村田夫人有些頭暈,好一陣才緩過來。
這期間那個好心的年輕男人一直站在原地,即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像是一尊凍僵的雕像。
回過神的夫妻二人才想起還沒正式道謝,抬頭看向那人——
超過一米八的身高,在這個國家不算突兀,卻遠比夫婦兩人高出一截,因此他們得要抬頭。
對方看起來也是亞裔人士,打扮得有些新潮,男性少見的黑色長發紮了起來,在腦後挽了個丸子,一邊額角留出了一縷劉海。
他背著光,一言不發地看著村田夫人突起的腹部,臉色沉得可怕。
村田夫人突然就流下了淚來,不是被這個人可怕的表情嚇到,而是心底湧起了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她覺得自己應該認識這個人。
村田先生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年輕男人,嘴唇張合許久,某個熟悉又陌生的音節將出未出。
“您沒事嗎?”年輕男人率先開口,他移動了兩步,從身側扶著村田夫人的手臂,“您看起來不太舒服?”
這下他的麵貌全部映入夫婦兩人的眼中,這是一個英俊的男人,細長的眉眼看起來有些冷漠,但他這會兒正帶著笑,於是那種疏離感被衝淡,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好心路人。
“啊、沒事,抱歉……”村田夫人也反應過來,低頭擦了擦眼淚,重新看著這位幫助了她的男人,“謝謝您,先生,請問……”
“您叫我阿傑就好。”夏油傑露出一個熱心的笑,“需要我送您去醫院嗎?”
“那就麻煩了……阿傑。”她點點頭,說自己在一個認識的醫生那裡接受私人治療。
“這樣啊,那我送你們過去吧。”夏油傑眯了眯眼睛,說道。
原
本出國是為了追蹤神秘人,在機場屏幕上看到這個小鎮的廣告語時,夏油傑突然想起,那兩人應該就定居在那裡。
當初他使用了一些手段,更改了兩人的記憶,連他們的姓名身份都一起改掉了,還送到了遙遠的國外……當時想的是,這樣大概也算抹除了親緣,從此他們就是陌生人。
他也沒讓盤星教的人特意關注這裡,隻是偶爾會收到一些消息,確認兩人還活著。
隻是沒想到不久前還收到消息一切正常的兩人,這次竟然不在他們定居的地方,如果不是他恰好想起,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會被發現……夏油傑的目光再次看向婦人的肚子。
那裡麵不是什麼好東西。
“啊,這個……”村田夫人發現了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夏油傑理解地笑了笑:“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夫妻兩人局促地點頭。
夏油傑跟著兩人來到診所,剛換上白大褂的加茂醫生推開門走出來,看到三人明顯愣住。
夏油傑緊緊盯著男人頭上的縫合線,突然笑了笑:“原來是您呀,加茂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