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麵村忙碌的雙搶進入尾聲,田地裡還有些收尾活兒,村民們弓著腰在地裡勞作,前頭腳不沾地忙了一個多月,總算能喘口氣,大夥兒邊乾活邊閒扯幾句。
今天村裡最熱鬨的莫過於梁家和董家兩個閨女的婚事,有人嫉妒有人羨慕,也有人隨便看個熱鬨。
日頭正曬,說會兒話便口乾舌燥,一向最八卦的胡大娘抿抿皸裂的嘴唇,“這也太曬嘞,老娘眼睛都睜不開。”
“那可不是,我家二狗咋還不送水來?這口水都要咽沒了。”天兒太熱,活計輕鬆的時常回家打壺水,再給在田地裡忙活的家人送來。
“要我說啊,還是梁家閨女命好,馬上要嫁進城了,今兒都不用下地了,梁老三真是犯糊塗,哪有這麼慣著閨女的,我看哪,人是在家躲懶...”胡大娘動動嘴皮子,頗有些不滿,還自個兒低聲嘀咕,“興許今兒上午就跟對象不乾不淨。”
不過後頭半句話沒敢讓人聽見,傳出去是毀人清白的,就隻能自己腹誹兩句。
幾個大娘的話伴著燙得燥熱的風飄到了在另一塊田裡乾活的梁母宋春花耳朵裡。
宋春花挽著一個發髻,粗布衣袖往上卷了兩卷,正捆著小麥,她乾活的時候也能分心,手上動作沒停,耳朵也好使,不時聽聽其他人的閒聊,亦或是加入其中。
哪成想現在還聽著有人埋汰自己閨女。
人年輕時候就是朵小辣椒,現如今年過四十更是不受氣的,當即就放下麥捆氣勢洶洶趕了過去。
“胡桂芬,你瞎咧咧啥呢!我們家寶珍是發燒了,昨兒多少隻眼睛看見啦,還上羅大夫那兒拿了顆安乃近。”宋春花一嗓子喊得亮,附近幾塊田的村民都聽得一清二楚。
如今年歲哪哪都看重名聲,她不嚷大聲點兒不行,要是這幾個嘴碎的婆子真給自家閨女扣上個躲懶不參與勞動的帽子,以後公社評優秀村民就自動失了資格,再說了,偷懶這種名聲傳出去,城裡陳家能樂意?還沒進門就要遭婆婆嫌棄。
剛議論紛紛的幾個大娘見宋春花氣勢洶洶,當即就閉了嘴,轉頭就開始說和,隻有胡桂芬不依不饒,她也是個急性子,嗓門大還愛碎嘴。
“宋春花,你吼啥?這不大夥兒隨便嘮兩句嘛,沒躲就沒躲唄,瞧你那要吃人的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拿你閨女咋啦。”
剛背後議論了人,現在扭頭怪人小題大做,宋春花一聽更是氣,張口就要開罵。
田間小道上,梁寶珍正踩著黑色布鞋往田地走,胸前挎著兩個軍用水壺,前頭和梁寶玲從董家過來,兩人分開,她給宋春花送水來,正好也下地乾活。
不過,還沒走近,便聽著前頭一通爭執。
“媽。”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消散了劍拔弩張的氣勢,宋春花回頭一看,正是自己閨女梁寶珍。
“寶珍。”
眾人也跟著望去,隻見梁家三閨女梁寶珍站在田埂上,人穿著一件灰色素褂子,一條黑色長褲,衣裳雖然素,人卻俏得不行。
櫻桃小口一張一合,滿滿都是笑模樣。
“胡大娘,我昨晚是發燒了,今天身子還沒爽利,才在家歇了半晌,這不好了,立馬趕下午的工嘛。”梁寶珍聲音清脆,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像是夏日的潺潺流水湧動。
她看了看眾人,接著道,“大隊長和羅醫生都看過的,說讓我歇會兒。您說我躲懶,不就是說大隊長和羅醫生幫我躲懶嘛,要是您有意見,咱們一塊兒找大隊長去,如果大隊長說有問題,我接受任何處罰,如果沒問題,您可就是破壞公社內部團結,這可是雙搶收尾的時候...”
一聽到要去找大隊長,胡桂芬立馬變了臉色,本就乾癟的嘴唇碰了碰,聲音立馬小了,“我就隨口說說,找啥大隊長啊。”
這可不是開玩笑,自己哪敢質疑大隊長,何況還說啥破壞內部團結,聽著就嚇人,怕不是得用公社的大喇叭通報批評...那可丟大人了!
梁寶珍見人不敢說啥了,這才挽著宋春花去一旁喝口水。她外表看著柔柔弱弱,可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
宋春花下午又忙活了一陣,嘴裡乾得很,半壺涼白開下肚,這才舒坦了。抹了嘴兒,看著自家閨女,宋春花很是歡喜,丫頭念了書就是不一樣,同樣是對付那碎嘴婆子,還是文化人有本事,沒嚷嚷一句也把人給說得服服帖帖。
梁寶珍今早燒才退,宋春花心疼閨女,想自個兒把她那份活兒給乾了,哪成想這就有嘴碎的念叨。
歇了喝水的功夫,眾人又開始勞作。
念著梁寶珍身子弱又剛發了燒,今天她的活也輕,小隊長給她分了個割豬草的任務,不過四處的豬草都被割得差不多了,梁寶珍背上背簍就往山上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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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盛傑拎著一刀肉和一斤水果糖往自家嬸娘家去。
他父母十多年前意外去世,家中隻有許奶奶和幼弟幼妹,許盛傑十七歲參軍入伍,在部隊上曆練一番,如今遠比當初沉穩,今年剛退伍轉業回了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