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淵隨手關掉屏幕中央的訊息,問道:“傳訊能正常發出去嗎?”
“能的能的,”齊禮在通訊器的側麵調整了一下,小心取走連接線,“應該沒問題了。”
洛倫水星的訊號很差,但襲淵的通訊器是最高級的一款,最多會有些消息延遲。
齊禮還貼心地將通訊器表麵破損的玻璃更換了,看上去和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彆。
“好。”
襲淵接過通訊器,話音頓了頓:“給你的報酬不會少,先欠著。”
星船墜毀後幾乎報廢,殘骸也被管理所的機械兵拖走,襲淵渾身上下值錢的東西,隻有這塊通訊器。
他和阮秋兩人的衣食都有齊禮負責,到現在還沒給過錢。
齊禮一邊送襲淵出去,笑著說:“不急不急,您的事更加重要。”
他在心裡默默吐槽,哪怕襲淵不給,他也不敢向他索要。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齊禮對襲淵熟悉了一些,感覺他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
至少沒有動不動就殺人,他傳聞中會引發失控的病症,好像也一直未出現。
但齊禮仍然希望襲淵趕緊離開,一旦他的行蹤暴露,不知會有多少人前來追殺,這也會禍及星球的其他居民。
離開前,襲淵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寒露節,在什麼時候?”
—
襲淵跟著齊禮離開時,阮秋已經返回了自己的隔間,沒聽清兩人的交談。
時間不早了,他沒有等襲淵回來,先一步在小床上躺好。
阮秋閉上眼,還想著要去寒露節看煙花的事情。
這是他到這顆星球以來,第一次忍不住開心。
天天挖沙蠶豆吃、擔驚受怕的日子也已經過去了挺久,阮秋對目前的狀態很滿足。
等襲淵和他一起去了寒露節回來之後,也許他們能變得更加熟悉。
阮秋還有許多話想問襲淵,比如他為什麼會來到洛倫水星,他與齊禮的關係。
他既然也是洛倫水星的未登記居民,那他以後會不會離開。
阮秋胡亂想了一會兒,聽見襲淵推門進屋的聲音。
他沒有開燈,阮秋便也沒出聲喊他,當作已經睡著了。
誰知腳步聲一直來到了隔間這邊,停在小床前。
阮秋閉著眼屏住呼吸,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黑暗中,襲淵盯著小床上的阮秋看了一會兒,屈膝蹲下來:“阮秋。”
他一眼就能覺察出阮秋呼吸不穩,根本沒睡著。
聽見他喊自己,阮秋沒辦法再裝睡了,睜開眼坐起來:“哥哥?”
襲淵低低“嗯”了聲。
晚上兩人突然被打斷,他拿了修好的通訊器回來,此刻看著裹得嚴嚴實實的阮秋,還有些心癢。
而阮秋見他又不說話了,主動掀開被子。
隔間的鐵門剛好擋住小床上半部分,他挪到中間的位置,跪坐在襲淵麵前:“怎麼了?”
話音剛落,襲淵伸手過來,輕輕捏了一把阮秋的側臉。
阮秋措不及防,但這舉動他太熟悉了,連忙扯著被子往後退,生怕萬一晚了一步,襲淵又像以前那樣強行抱他。
見他如此抗拒,襲淵身上的氣壓一沉,舌尖抵了抵後槽牙:“躲什麼?”
阮秋抱著被子,弱弱地說道:“哥哥,你不是答應我了嗎?”
不能隨意抱他或是對他做什麼,而且他想去寒露節看煙花,襲淵也同意了。
也就是說,在阮秋的認知裡,他和襲淵的那個擁抱已經“完成”了。
襲淵卻在想,他剛答應完阮秋的請求,阮秋轉眼就不聽話了。
換做是以前,誰敢讓他陪著出去玩?
看煙花?
看人頭落地還差不多。
襲淵忍了又忍,掀了小床的被子,抓住阮秋的腳踝往外一扯,強硬地將他拖到自己麵前。
他單腿撐在小床上,俯身往下壓,阮秋又羞又氣,用力推他:“你這人怎麼這樣……”
襲淵的動作頓住,耐著性子哄道:“彆怕。”
他隻是想再抱抱阮秋而已,不會傷害他。
然而趁著他心軟的功夫,阮秋推開他的手臂,爬起來重新躲回小床角落。
襲淵兩次都沒能如願,心裡憋著一股鬱氣。
可他看著阮秋膽怯的模樣,蜷縮在床頭可憐兮兮的,又實在無從發泄。
他隻得繼續忍耐,冷著臉站起身,在黑暗中離開。
阮秋等了好一會兒,確認襲淵不會再來,才小心翼翼整理好被子躺下。
其實他沒有多害怕,隻是很緊張,不知道襲淵到底想做什麼。
一些行為的界限,對阮秋而言或許是懵懂模糊的,但他也知道,再親近信任的人,相處時都有個度。
比如襲淵總是想抱他,捏他的臉,這些應該……是戀人之間才會做的吧。
哪怕是互相喜歡,在沒有確認關係前,都不可以太過隨意。
不過襲淵剛才,是不是又生氣了?
那寒露節……
阮秋抿了抿唇,閉上眼不再想這件事。
第二天等他起床後,襲淵早已不在院子裡。
阮秋問起時,齊禮含糊地提了一句,說他到通訊訊號強一些的地方去了。
中午之前,襲淵從外麵回來。
他神色如常,沉默又冷淡,見到阮秋並不提起昨晚的事,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阮秋喊了他一聲“哥哥”,他也隻是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又過了一天,阮秋早早地起床。
今天就是寒露節,上午是居民們忙碌的最後半天,節日會從下午一直持續到夜間。
齊禮和趙江在準備最後一點物資,阮秋幫了會兒忙,順便把他和襲淵的房間也打掃了一遍。
下午時分,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阮秋捧著手裡的書心不在焉。
雖然襲淵那天晚上好像生氣了,但他答應過自己的事,應該不會反悔吧?
他都想好了,他不需要那麼早出發,等晚上去人少一些的地方隨意逛一逛,最後看完煙花就回來。
阮秋短暫走了會兒神,突然聽見襲淵喊他。
他轉頭看去,襲淵靠在門邊,手裡拿著什麼東西,示意他到身邊來。
阮秋放下書,起身走近,才發現襲淵拿的是一頂帽子。
帽子是用舊衣服縫的,帽簷特意做得非常寬大,襲淵將帽子戴在阮秋頭上,他的一頭銀發被遮得嚴嚴實實。
除了帽子,還有一麵口罩,襲淵也親自為阮秋戴上。
這樣一來,阮秋渾身上下就隻露出垂在身側的指尖,和帽簷下的一雙眼睛,在他低頭時,眼睛也看不見了。
襲淵勉強滿意,下巴微抬:“走吧。”
阮秋愣了一下,暫時拉下口罩:“哥哥,我們現在就去嗎?”
襲淵“嗯”了聲。
阮秋既驚喜又開心,猶豫了一下又小聲問:“哥哥,你沒有生氣了吧?”
襲淵一言不發,似乎在思考阮秋說的是哪件事。
片刻後,他慢慢彎下腰,注視著阮秋帽簷底下的精致五官,說道:“有。”
阮秋頓時不知所措,沉默望向他。
襲淵看得心癢,壓低聲音:“還給不給抱?”
阮秋這回總算看出來了,襲淵是故意這麼說的。
他臉頰微紅,弱弱地瞪了他一眼:“……不。”
襲淵並不在意。
甚至覺得阮秋抗拒他時候的反應,也很有意思。
很可愛,果真像隻小貓。
襲淵重新拉好阮秋的口罩,隔著布料捏了捏他的下巴尖:“不許把臉露出來。”
這一回,阮秋乖巧點頭:“嗯。”
齊禮和趙江也要去,他們對節日不感興趣,純粹是為了跟著襲淵,擔心在外會碰上突發狀況。
兩人很是識趣,一路上都與前麵的襲淵隔著一段距離,不去打擾他和阮秋。
節日的舉辦地點在磁吸區正中央,此時沿途已有不少居民,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
第一次外出,阮秋十分緊張,寸步不離地跟在襲淵身邊。
他的裝束有些奇怪,偶爾有人向他投來好奇或疑惑的目光,還有他身邊的襲淵。
襲淵也戴了一麵口罩,他長相與身高出眾,比阮秋還要惹眼,齊禮小心翼翼勸了好久,才讓他也同意把臉遮一遮。
抵達磁吸區中央,周圍的人更多,仿佛整個星球的居民都來了。
阮秋拽著襲淵的一截衣袖,埋著頭默默走路,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放鬆不少,抬起帽簷下的雙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這一片都被清理過,合金廢墟被堆在“街道”兩旁,各種賣東西的小攤擺了一路。
還有一個賣雪人娃娃的,用最普通的白布縫製而成,幾個十多歲的小孩子圍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