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靈陣怎麼被破了?發生了什麼?”
負責守衛仙牢弟子已經發現了陣法異變,從外麵湧入仙牢之中。
而後所見,便是殘忍殺害——
穿著淺藍衣衫夢如昔,正麵對著他們,維持著一個彆扭姿勢,臉色蒼白,極為痛苦。
她胸前貫出一截劍刃。
殷紅血順著劍鋒淌下,滴落速度越來越快,逐漸凝成了一股涓涓細流。
“救……”
夢如昔見到守牢弟子們,想要呼救。
穆晴擰動劍柄。
血肉和骨骼破碎聲音響起。
夢如昔痛苦地睜大眼睛,鮮血從口鼻中湧出,淹沒她喉嚨,堵住她聲音。
她一向靈動雙眼中,滿含著恐懼與不解。
而後,靈光褪儘,一片死寂。
“唰——”
穆晴抽出摘星劍。
傷口失去堵塞,鮮血噴薄而出,濺了穆晴一身,漂亮又冰冷麵龐上也有幾滴深紅,襯得本就白皙膚色蒼白病態。
她從容地一甩長劍。
劍上血液揮儘,又成了乾淨華麗之態。
守牢弟子們看著宛若黃泉惡鬼穆晴,半晌才反應過來。
“殺人了——!”
“穆晴把夢如昔殺了!”
“快去鳴鐘通知各峰!封靈陣已毀,單憑我們擋不住穆晴!”
弟子們反應不一,有衝上來圍爐穆晴,有嚇得在原地不敢動,也有連滾帶爬出去撞鐘。
鐘聲長鳴。
山海仙閣內七峰一一驚動。
“發生何事?”
“是仙牢那邊在撞鐘!仙牢,穆晴……?”
“快去增援仙牢!”
“不……仙牢那邊恐怕來不及!”
“將所有能夠出入仙閣地方守住,萬不可讓這孽徒離開山海仙閣!”
……
穆晴甩儘劍上血。
她向左側邁了一步,躲開了向後方倒下夢如昔。
穆晴看著那張留存著驚訝和不解臉。
原著中,在未來仙魔大戰時,豐天瀾就是這樣,連驚訝都來不及,就成了夢如昔劍下亡魂。
今日夢如昔死,竟也是同樣姿態。
穆晴搖了搖頭,道:
“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早就想殺夢如昔了,自從恢複前世記憶後,第一眼見到夢如昔,就在盤算著怎麼要這位魔宗聖女命。
可惜她那時進境失誤,受心魔天雷重創,靈力不濟。夢如昔身為聖女,多半有魔功傍身。她當時若是動手,恐怕不止殺不了夢如昔,還要把自己搭進去。
直到進境元嬰,取了神劍。
穆晴才真正有了殺夢如昔能力。
恰好。
她在石北村時,和魔君祌琰達成盟約,約定內容之一,就是幫他取夢如昔命。
祌琰登上魔君之位,掌控魔宗千年之久。
魔宗卻突然出現了一位聖女,生來就身負邪力,被抬到與他平等地位,同為魔宗之主。
而且魔心貪婪——
夢如昔不滿足於此,她想要實權,想要成為魔宗真正主人,因此才要臥底山海仙閣,做大事積累功績。
在祌琰看來,這位聖女實在是太礙事,也太多餘了,是個最好早點除掉隱患。
穆晴和他所求不同,但殺夢如昔心卻同樣迫切,加上有千機子在她與魔君之間牽線,就應下了這件事。
剛好豐天瀾到石北村找她。
穆晴順勢而歸,搭了趟回山海仙閣便車。
隨後更是有所排布,利用夢如昔脫出仙牢,再趁其不備一劍殺之。
夢如昔一死。
穆晴感覺自己心魔解了大半。
但她內心,又隱約有種更甚以往瘋狂。
“抓住她!”
守牢弟子們衝上來。
穆晴握緊手中劍,動作極快地與守牢弟子們擦身而過,轉眼之間,就已經站在了仙牢門口。
她收了劍。
守牢弟子們在她背後成片倒下。
不知何時出現摘星拍手讚歎:
“哇,你這可真是大開殺戒,手法真漂亮,這些人連一滴血都沒流,就直接死了。”
穆晴:“……?”
穆晴:“我沒殺他們,我是用劍身把他們擊暈過去了。”
她邁步走出仙牢。
在外麵撞鐘弟子見她出來,大叫一聲之後就逃走了。
穆晴看著響個不停鐘。
再看看遠處,山海雲霧裡,隱約可見各峰點燃烽火回應。
穆晴無奈道:
“這下壞了,溜出仙閣難度成倍增長。”
摘星站在她身側,說道:
“但聽你口氣,你似乎並不覺得有多麼難?”
穆晴麵無表情道:
“我這不是鎮定,我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穆晴,好好人不做,乾嘛去做豬啊?……雖然我也不懂做人有什麼好,但總比豬強吧。”
“……滾!你才是豬!”
※
半個時辰後,昏暗密閉仙牢內,血腥味混雜在空氣裡,讓人忍不住作嘔。
丹修們和醫修們將倒在地上弟子一一翻過來,探過鼻息和腕脈,肯定道:
“都還活著,沒怎麼受傷,最多有些受驚,開兩劑藥穩定一下心神就沒事了。”
丹心峰峰主向前走了幾步,在這仙牢裡唯一死人夢如昔身邊蹲下,仔細瞧著同在此處豐天瀾臉色。
他道:“閣主,人死不能複生……”
豐天瀾開口打斷:“莫勸我。”
他低著頭,神色一派平靜,也不知是不是悲到極處無淚可流,還是當年修無情道修來功夫讓他繃住了情緒。
他伸手,覆在夢如昔臉上,為她闔上眼簾。
豐天瀾站起身,走到仙牢門口,說道:
“各峰注意,全麵戒嚴,全力搜捕穆晴,決不能讓其逃脫仙閣。”
“是。”
嚴振應下,讓身邊弟子去傳令。
而後,這位有些蒼老執法峰峰主捋著胡子,對豐天瀾說道:
“豐師弟,我知這時講這種話,實在是不合時宜。”
但該說話還是要說:
“此事之中,恐有蹊蹺。”
仙牢封鎖靈力封靈陣一向好用,且每年都有派陣修來檢查修理。
穆晴怎就會破了這封靈陣,逃出去了呢?
再者,仙牢是禁止探望。
夢如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還有最重要一點,摘星劍早已被豐天瀾收走了,它又是如何回到穆晴手中?
“無論有何蹊蹺,都要先抓到人。”
話語落下,豐天瀾一甩深藍水袖,從仙牢離開了。
這時候,另外幾位峰主才敢說話。
“嚴師兄,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閣主修行數百年,才收了這一個徒弟。收徒不到一年,這徒弟就死了。他心裡該有多難受,你這不是在傷口上撒鹽嗎?”
嚴振愁眉苦臉,都快要將自己胡子捋禿了:
“這時候知而不言,會出更多問題。”
“閣主一向冷靜理智,你就算不說,他也會想到。”
“冷靜?”
嚴振瞪起眼睛,
“他冷靜個屁!他這人就隻會表麵上冷靜!”
“你們知道他當年為何從劍修變成醫修嗎?就是因為殺心太重,影響了修行,不得不學習醫術修養身心。”
所有人皆不說話了。
當年豐天瀾,那可真是修真界第一殺神……
“我趕緊去追他,免得出事。”
嚴振禦起法器,飛了出去,
“他這人脾氣一上頭,遷怒到秦淮那裡,一劍拆了山海秘境也不是沒可能。”
後方峰主們連連歎氣:
“唉,一個是自己操心無數帶大,一個是唯一親傳弟子,於閣主而言,這穆晴和夢如昔,手心手背皆是肉。”
“怎麼事情偏偏就演變到這個局麵?”
※
“咱們還得在這守多久?”
“這得看那穆晴能逃多久,她何時落網,我們什麼時候休息。”
“都這麼久了還沒動靜,她不會已經逃出仙閣了吧?”
“不會吧……”
往日裡寂靜後山,今夜燈火閃耀,一片明亮。
弟子們抱著法器,精神抖擻地守著,連一隻飛鳥都不敢錯放。
他們聽說過,穆晴上一次溜出仙閣時候,就是從這後山裡鑽了陣法漏洞。有過一次先例,穆晴很可能還走這裡,長老們讓他們對此地加倍戒嚴,決不能有所疏忽。
穆晴躲在石頭後麵,看著這些弟子,聽著照明火把劈啪聲響,苦惱道:
“還給不給人一條活路了?”
摘星道:“說起來,你進步還挺大……”
穆晴自七歲入山海仙閣起,就時常犯錯違背門規。那時候執法峰人漫山遍野地追著她跑,鬨得雞飛狗跳,滿仙閣不得寧靜。
時隔十三年。
追她人已經不隻是執法峰弟子了,是整個山海仙閣。
倘若她逃出去,背後追逐人群還可以進一步擴大範圍——大概就是修真界所有仙門吧?
穆晴:“…………”
不,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想要這種進步。
穆晴又觀察了一會兒麵前防守布陣。
她說道:“沒辦法,隻能硬闖了。”
摘星興奮道:
“硬闖好啊,我最喜歡硬闖了!”
“有人!”
守山弟子們聽到了動靜。
他們十指靈活翻動,結陣起風,擊向聲音源頭。
穆晴:“……?”
穆晴咬牙切齒道:
“摘星,我說要硬闖,可你也不能直接暴露我吧?”
披著星袍劍靈撓著頭,訕笑道:
“哈哈哈……我太習慣大家都看不到我聽不到我日子了,我忘記我現在能被看到了。”
穆晴:“……”
罷了,自己劍靈,除了忍著,還能扔了怎麼著?
穆晴手中捏了仙訣,同樣喚風以應。
刹那之間,火把熄滅,守在後山弟子們,被吹得東倒西歪。
穆晴趁此機會,一步踏出。
轉眼之間已經越過了弟子們包圍網。
摘星跟在她背後,評價道:
“你不是個法修,用法術一對多還贏了,這屆弟子質量不行啊。”
“不……”
穆晴皺眉,
“我覺得有點不對。”
她話音剛落,身側有數百道如同絲線靈力細流亮起,編織成了一道巨大陣法。
穆晴尚未反應過來。
一道比她先前放出風更強數倍氣流撲麵而來,將縱身飛躍穆晴直接掃退了。
穆晴一把抓住了手邊樹。
但頃刻之間,樹身也一同折斷。
她隻好拔劍,一劍插在地上,固定住自己身形,不被擊退。
穆晴抬起頭來。
深山夜色中,豐天瀾穿一襲藍衣,緩步踏出。他自陰影中而來,麵容逐漸在月光下顯現,臉上一片漠然冰冷。
穆晴試圖運起靈力,卻發現自己受到了壓製——是剛剛那道陣法效果。
她笑了一聲,道:
“我選擇從後山逃跑,可真是抽中了下下簽。”
這一次,豐天瀾顯然沒有之前在石北村時那樣,對她還有容忍。
他水袖翻飛,一柄係著藍色飄帶劍,旋轉著從高空降下。
“穆晴,行偏踏錯,執拗不悔,又鑄新錯。”
豐天瀾拔劍,清冷銀白劍鋒,指向身上還帶著血色斑塊白衣劍修。
“今夜,必讓你伏誅。”
穆晴執劍以應:
“這可不行。”
“我命雖輕,卻也得用至極處,無可再用,才可赴死。我要做之事還未做完,尚不能把命交給小師叔。”
豐天瀾可謂是暴力劍修典範。
人狠話不多。
穆晴話才剛說完,就被迎麵一劍劈中。因被陣法阻礙了靈力,她這一劍擋得支絀,連退了數步。
穆晴擦去嘴角血跡。
不愧是化神期大能,不愧是這仙閣內,離師父最近之人。他從劍修轉做醫修,不願再執劍,甚至不打算悟道飛升,真是可惜了。
摘星收斂了嬉皮笑臉模樣,嚴肅道:
“穆晴,你贏不了他。”
倘若沒有陣法壓製,他還會鼓勵穆晴一試——畢竟她當初在劍塚,可是和比豐天瀾還厲害魔君對過一劍。
穆晴點了點頭,道:
“贏不了很正常。”
她才元嬰期,豐天瀾化神期,他倆之間可隔著一個大境界呢,輸了不丟人。
不過也沒關係。
以她根骨悟性,隻要能活下去,有朝一日必會登頂修真界,無論是豐天瀾還是祌琰,甚至連同秦淮,也不會是她對手。
所以今日絕不能讓她活著走出去。
小師叔大概是這樣想吧?
話說起來……
也不知魔君腦子是出了什麼問題,才敢跟她約定合作?他想養蠱嗎?
穆晴嘴巴上坦然。
但根骨裡執拗不改。
她擦去嘴角血跡,再度麵臨豐天瀾時,身上氣息陡然一變。
霎時之間,烏雲掩月。
天地之間邪風陣陣,似在呼應什麼。
“魔氣。”
豐天瀾皺眉,
“你修習了魔功?”
“為了活著從這裡走出去,不管是什麼方法都得一試。”
穆晴一笑。
她臉上帶著莫名邪氣,使得那張本就漂亮臉,更加糜豔。
“不擇手段,與魔何異!”
豐天瀾劍式上手,怒道:“當誅!”
穆晴運起祌琰給功法。
滿身被陣法壓製豐沛靈力,皆變成魔功,而後終於找到宣泄出口一般,暴湧而出。
麵對豐天瀾。
穆晴絲毫不敢怠慢,起手就是問心劍最終式。
問心一劍,一劍絕頂。
兩名問心劍劍修長劍交疊,極致靈力與魔功對撞,山海仙閣後山頓時山崩石走。
不多時,布在後山巨陣開始運行。
劍氣被全數吞沒,以防造成巨大損害,或者傷到還未來得及撤出後山弟子。
一切寂靜後,穆晴一手握劍,半跪在山石之間,滿頭滿臉血,手臂更是血流如注。
“到此為止了。”
豐天瀾握劍掌心也帶著血。
他提著劍走近穆晴,一劍揮下。
穆晴閉上了眼睛。
“鐺——”
一柄長劍擋在了豐天瀾劍上。
穆晴睜開眼睛:“三師兄……?”
豐天瀾看著突然躥出戴鬥笠劍修,聲音冷厲道:“秦無相,退下!”
秦無相道:
“師妹就在背後,我退無可退。”
“你今日也想叛出仙門嗎?”
“若師叔認為我這是反叛,那就是吧。”
秦無相絲毫不肯相讓,“反正今夜過後,我也不再是仙閣弟子了。”
豐天瀾一劍將秦無相揮退:“放肆!”
而後,另一把劍擊來。
這是一柄劍身修長,通體碧綠,極為漂亮劍。這柄劍名叫碧落,是秦淮贈予大徒弟殊識舟禮物。
豐天瀾麵色更壞,他嗬斥道:
“殊識舟!”
這問劍峰師兄妹,一個接一個,皆是瘋了嗎?
殊識舟站在穆晴前方,說道:
“我為你開路,你動作快些,不要磨蹭,我擋不了他多久。”
穆晴深吸一口氣,支著劍站起身來。
“大師兄,你……”
她和殊識舟關係一向不好,沒想到他會跑來為自己出頭。
此時她也想勸勸殊識舟,彆犯傻。
秦無相叛出仙閣,背後尚有一整個北海妖族,仙閣不能拿他怎麼樣。
可殊識舟不一樣,他在這世上沒有親緣,無權無勢,叛出仙閣隻會落得被追殺下場。
“我們之間,還有一場未完成劍決。”
殊識舟稍稍側頭,以餘光掃她一眼,道:“劍決履行之前,你不能死。”
穆晴:“……”
這都什麼時候了?
你對劍也太執著了吧?
不一會兒,又一道人影降下。
祁元白握著一口不似凡品仙劍,道:
“好歹師兄妹一場,你們都在這裡,卻不叫上我,也太過分了吧?”
祁元白仙劍出鞘,笑著道:
“不過也沒事,我自己會趕場子。”
摘星忽然出現在祁元白身邊,道:
“你這劍不錯啊?”
“花了十八萬兩黃金請巫族神鑄打。”
祁元白還有心情跟摘星聊日常:
“你是不是很想附上來?”
穆晴:“…………”
瘋了,師兄們全瘋了!
祁元白回頭看著滿臉一言難儘穆晴,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