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曲樂壯闊,適合劍修風格。聽聞穆仙子昔年在山海仙閣時,曾與音修和劍舞,為豐閣主祝九百歲之壽。”
“不如……”
“餘淩。”
祌琰斥責道:
“穆仙子是客。”
餘淩連忙對穆晴拱手道:
“是我唐突,穆仙子切勿介懷。”
穆晴:“……”
你們這君臣一來一往,還挺像回事?
真就當彆人是傻子,聽不出你們的意思來?
她也不惱怒,反而是從容自若地提議:
“說起來,魔君快有一千三百歲了吧?”
“我來西洲時考慮不周,未攜賀禮。若魔君不介意,到時我就舞個劍當個祝賀,怎麼樣?”
摘星氣得劍身發抖,直接用劍柄捅上了穆晴的腰。
穆晴仿佛能聽見他的罵聲:
“穆晴你是不是個傻瓜?他們在辱你,將你當做供人取樂的舞姬,你不當場暴揍他倆就算了,怎麼還上趕著被欺負呢?”
“你天天想著一統江湖,想的太投入,現在腦子裡進漿糊啦?”
祌琰舉杯,笑道:
“榮幸之至。”
※
這頓宴席持續了接近兩個時辰後,終於結束。席間穆晴和祌琰談話,你來我往,看似平和,實則暗藏刀鋒劍影。
穆晴被人領著,進了樓上的廂房。
“穆仙子若有什麼事,直接喚我們便好。”
極樂殿裡的魔修說完,便直接退了出去。
穆晴這才鬆下了一口氣來。
她說道:“嚇死我了。”
摘星出現在她身邊,說道:
“也沒見你害怕呀?”
穆晴伸出白皙細嫩的手掌,說道,
“我自入席起,左手就一直攥著劍柄,手心都出汗了。”
摘星抓過她的乾坤袋,道:
“手帕呢?我得好好擦一擦!”
穆晴看著翻出帕子,蘸了水猛擦劍柄的劍靈,笑著說道:
“摘星,你這就輸大了。”
“你知道,這時若換做是羅旭,他會如何反應嗎?”
摘星問:
“怎麼反應啊?”
穆晴道:
“他會說,‘我再也不洗澡了!’”
摘星:“…………”
穆晴你變了。
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思想純潔的無情道劍修了。
穆晴笑著看摘星擦手。
她在窗邊坐了片刻。
“咚咚咚。”
有人敲門。
穆晴道:“進。”
房門被推開,是一名已經有些年邁的婦人,是個毫無修為的人族。
婦人的長相讓穆晴覺得有些熟悉。
穆晴問:“青洵的娘親?”
一提“青洵”,婦人便紅了眼眶。
她走進房中,回身關上門,再麵對穆晴時,話語中滿是柔軟親情:
“恩人,穆仙子,青洵還好嗎?”
穆晴道:“說不上好不好。他現在衣食無憂,在雲崖山學劍,與周圍的人相處很好。但跟著我,前路艱險異常。”
穆晴眼中露出寬和的笑意,她道:
“就如今日,便有人拿他的母親作為人質,來要挾我。”
那婦人聽完這話,膝蓋一軟,在穆晴麵前跪下了。
“不,不是的……”
那婦人說道:
“我不願成為穆仙子之軟肋。青洵過得好,我便放心了。穆仙子不必顧及我,要做什麼事,儘管做便是。”
穆晴伸手扶起婦人。
她看向婦人的手腕。
那裡鎖著一條散發魔氣的黑紅咒文,這是西洲魔宗的一種詛咒,隻要這婦人離開魔宗,這詛咒就會索命。
※
極樂殿大殿裡。
“那人族婦人,已經被帶至穆仙子那邊了。”
餘淩站在下方,對坐於首位之人行禮,問道:
“君上,這樣真的可以嗎?”
祌琰道:“為何不可?”
餘淩想了想穆晴的狠戾程度,道:
“那婦人不過是一個沒有修為,朝生暮死的人族,她的份量,恐怕不足以攔住穆仙子。”
而且,為一人而舍大業,這也太蠢了吧?
穆晴是個聰明人,她不會因為一人之命,掰扯不清的。
“餘將軍,你錯了。”
祌琰一手支著臉,妖異眉眼中帶著笑意,
“穆晴她再狠,她骨子裡也還是個仙修。仙修大部分皆行善事,穆晴也一樣,她那顆心良善的很,隻是行為比尋常仙修偏激許多。”
她當年為了一個凡人,而除五百年古槐樹靈;也為一隻小小混血,殺十六名仙修。
她的行為看似偏激無常,實際上皆有邏輯。
※
穆晴就在這極樂殿中住了下來。
這期間,星傾閣的力量不斷侵蝕著西洲,已經有許多城池被詭霧包裹,失去聯係。
祌琰卻像是沒有察覺一樣,毫無反應。
摘星覺得奇怪:
“你說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他把你留下來,是想到時候以你為質,和星傾閣交換,不勞而獲嗎?”
穆晴道:“……也許是?”
這拿著人質威脅來威脅去的事情,摘星想一想都覺得頭疼。
他問道:
“說起來,你當初到底為什麼要應他之邀來這極樂殿啊?你這不是自己送命上門嗎?”
穆晴說道:
“你猜猜看啊?”
摘星:“……”
你的心思我猜不透。
談話間,穆晴的房門被敲響了。
外麵的魔修說道:
“穆仙子,魔君邀您一起去聽羌笛曲。”
穆晴:“……”
摘星:“…………”
這幾日裡,魔君祌琰閒適的很,一會兒請個戲班子,邀請穆晴去聽人唱戲,一會兒找街頭賣藝人來,請穆晴去看人家雜耍逗猴……
他這種種舉動,讓穆晴和摘星幾乎要以為這西洲沒出什麼事,他的權力和地位都還穩著。
穆晴道:“不去。”
穆晴就和祌琰拉扯著。
她有時候拒絕,有時候答應,態度模糊不清,叫人疑問。
這時候。
一隻雪白靈鴿,飛上了極樂殿的窗戶。
穆晴從它腳上解下紙條,看了一眼,便拉開房門,下樓去找魔君祌琰了。
……
魔修對祌琰說了穆晴拒絕邀約之事。
魔修一邊稟報,一邊大著膽子,抬頭去看祌琰的反應。
祌琰倚在他的金椅上。
他臉上不見怒意,也不見笑意。隻是低垂著眼簾,神色淡淡,頗有些被掃了興致的樣子。
奏羌笛曲的樂隊正在下方,等著魔君的命令。
祌琰對他們道:
“既然穆仙子不想聽,你們便離開罷。”
他話語才剛落,就見穆晴從拐角處的樓梯走下來了。
他麵上露出淺淡笑意,一手支在額側,道:
“怎麼,穆仙子又想聽了?”
穆晴將紙條遞給他。
她說道:“星傾閣一分閣來信。按照計算好的時日,供貨的車隊最遲該在五日前抵達,但這支車隊超期未至,還失去了聯係。”
穆晴揮袖,展開一幅修真界地圖。她以靈力為線,在地圖上勾勒出一條自北州而始,至西洲而終的曲折線條。
穆晴說道:
“這是供貨車隊的行進路線。”
祌琰看了看路線,抬手在地圖上指了一點,說道:“這裡是雪穀,古魔族的地盤,供貨車隊有可能是丟在了那裡。”
穆晴道:“魔君有何證據?”
“沒有證據,不過是猜測。”
祌琰道,
“不過,但凡有半分的可能性,這雪穀也值得一尋,不是嗎?”
穆晴:“……”
祌琰這狗東西,和古魔族有怨,便直接引著她去懷疑古魔族。
使壞都是明麵上使的。
真不愧是禍世大魔頭。
不過巧的很,她也在使壞。
這支車隊根本不存在,紙條是沉魚夜所寫,上方的內容都是憑空捏造出來的。
穆晴順著他道:
“魔君說的是,那我就去雪穀一趟。”
祌琰不讚同道:
“西洲此時動亂,穆仙子獨自出行不安全。”
他當然不會同意。
他不惜以人質脅迫,就是為了把穆晴扣留在這極樂殿裡,如今怎麼會放她去雪穀?
“這支車隊丟失在西洲,魔宗應當負責任。不如這樣,本君派些人去,在雪穀附近,沿著送貨路線,幫穆仙子尋找車隊。”
穆晴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隻能同意:
“這樣也好,就勞煩魔君了。”
穆晴朝他點了頭,又轉身回樓上去歇息了。
摘星待在劍裡,恨鐵不成鋼道:
“穆晴啊穆晴,他怎麼可能答應呢?你怎麼能出這樣的下下策?你的腦子呢,在往生極樂殿住了幾天,就被鬼吃了嗎?”
穆晴記仇道:
“你之前不是說,我腦子裡是一桶漿糊嗎?”
摘星:“……”
……
大殿裡。
確認穆晴已經走遠,聽不到聲音後。
魔將餘淩對祌琰道:
“君上,穆仙子似乎急著離開這裡。”
“她想去雪穀。”祌琰思索道,“這意味著,星傾閣謀取西洲的準備已經充足,已經到她去雪穀,對古魔族下手的時候了。”
西洲這些日子裡,有多地和極樂殿失去聯絡,送信送不進,補充軍糧的車馬也行不進,也沒有回信。
這種情況在戰時是大忌。
祌琰不可能注意不到。
祌琰道:“我等的時候也到了。”
餘淩:“……”
哈?你在等什麼?
拿穆晴當人質,從星傾閣手裡討要整個西洲的時候嗎?
“我離開一趟。”
祌琰起身,離開了極樂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