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雙手於水中捧起蓮花燈。
水藍願力自燈芯流淌出來,如縹緲煙霧纏繞上穆晴,為她披上一層散發幽光的薄紗。
天帝見到了這副光景,問道:
“凝華,是凡塵認識的人,在為你許願嗎?”
穆晴捧著蓮燈看向天帝。
她自飛升回天,恢複了凝華公主的身份後,在天帝麵前從不提起凡塵的人和事。
她怕天帝發現,她將凡塵所遇,看得比天界重要,因此而感到不悅。
因此,她曾在天帝麵前,不敬秦淮為師,刻意表現得疏離淡漠。她也曾極力避免和師門的前輩接觸……
她做了許多事,來欺詐天帝的耳目,讓他以為她心中最重要的,是天界,是家人,而非那凡塵中的人事物。
穆晴捧著蓮燈思考。
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呢?
隨意說幾句話糊弄過去,將蓮燈藏起。
——她本該這樣做的。
但是,她突然就不想繼續藏了。
穆晴看向天帝,認真地說道:
“父皇,這蓮燈的燈主,是凡塵中養我教我,將我拉扯長大的那人。他名為豐天瀾,是我的小師叔。”
穆晴將蓮燈捧給了天帝和天後,說道:
“父皇,母後,你們瞧,他放蓮燈祝願我飛升之後,一切順遂,無憂無災。”
天帝瞧了瞧蓮花燈。
穆晴捧著燈,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半晌,天帝並未表露出不高興的意思,他捋了下半長的胡須,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道:
“那他可以放心了,他的心願定會實現。”
穆晴有些意外。
天帝站在她麵前,說道:
“凝華,你看重之人也記掛著你,願以一片真心待你,父皇為你感到高興。”
穆晴抱著蓮燈的手緊了緊。
她忽然覺得,天帝並不如她一直以來想象中的那樣嚴苛。他是天帝,但也是一個真正愛著小女兒的父親。
天族的親情,似乎也沒有過於糟糕。
天帝不知穆晴亂七八糟的思緒。
他轉頭問道:
“有沒放過的花燈嗎?去找一盞來,我忽然想許個願望了,讓凝華以後的路順遂幸福……”
天後打斷了天帝的話,說道:
“陛下,許願要悄悄的,說出來就不靈了。”
天帝反駁道:
“唉,明明是‘心誠則靈’。”
一群應該為他人實現願望的神仙,要自己在這天河上放許願燈,還商量怎麼樣才能靈,這場麵著實有些滑稽。
穆晴沒忍住,露出了笑容。
她連忙騰出一隻手,用袖子半掩住嘴角,單手抱著蓮燈轉頭,去撈彆的燈去了。
天後瞧著穆晴在河燈夜色中,略有些單獨的背影,靈感忽至:
“陛下,你說,這孩子總避著婚事,我們給的人選她皆不肯要,是不是心裡早就裝著人了?”
天帝思索片刻,說道:
“你猜得十分在理。”
穆晴抱著蓮燈,沿著天河畔行走,離上元佳節宴席的賓客們稍稍遠了些。
秦淮他們正在附近。
摘星語重心長道:
“穆晴啊,你挑選的是彆人的河燈,實現的是彆人的願望,事事皆是彆人得利。”
穆晴問:
“你想說什麼?”
摘星翻了個白眼,道:
“你抱彆人的蓮燈的樣子,怎麼跟捧著寶貝似的?當年千機子給的那無價珍寶‘芥子須彌’,也沒被你這樣珍惜地捧著過啊。”
穆晴慢悠悠地捋了捋蓮燈的花瓣,道:
“誰告訴你這是彆人的蓮燈?”
穆晴說完這話,也不解釋,心情極好地哼著小曲,捧著蓮花燈沿著天河繼續行走。
摘星迷茫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他覺得,自己開始不懂穆晴了。
“她什麼意思?那燈到底是誰的?”
雲夢仙子道:
“那朵蓮燈上的氣息好熟悉,但又似乎很久沒見過了,那是不是……”
秦淮肯定道:
“是師弟放的蓮燈。”
元穎也樂嗬嗬地,哼起了穆晴在哼的小曲,蹲在河邊,對著蓮燈挑挑揀揀。
摘星愈發地迷茫了,問道:
“你在高興什麼?”
元穎撈起一盞蓮燈,回答道:
“我吃到糖了,甜的。”
摘星:“……”
上元佳節宴席上沒準備糖吧?
※
那朵蓮花燈被穆晴攜回了公主殿,放在水池中,用仙術養護起來。
公主殿裡這幾天很忙。
廢太子已經不是太子,要從東宮太子殿裡收拾東西搬出去。而穆晴成了太女,要從公主殿裡打點好要搬走的東西,搬進東宮去住。
女官和侍衛們前前後後地忙碌著。
穆晴也不盯著他們,隻日日夜夜蹲在池邊。她不擔心她的行李收拾得不夠好,她隻擔心有人碰壞了她的花。
摘星受不了了,說道:
“你彆盯了,沒有人會摘的,這玩意兒除了漂亮之外沒有一點用,做炸蓮花都嫌沒味道。”
穆晴瞪他:
“你想摘它去做炸物吃?”
摘星:“……”
您這找重點的能力真是厲害啊。
當天夜裡,桃雪剛盯著人將一些東西搬進東宮收拾好,提著燈回公主殿繼續搬下一趟行李。
她才剛行至門口,就看見星袍少年一臉苦悶之色,抱著和他衣袍同樣絢麗的神劍往外走。
……這什麼情況?
桃雪:“摘星大人,您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