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和豐天瀾對視片刻,便眯起眼睛,兩手舉起伸著懶腰,張開嘴打了個嗬欠。
這嗬欠打到一半,豐天瀾伸手抵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讓她將嘴巴合上了。
“……?”
穆晴一臉驚訝和茫然地看著豐天瀾。
這是要做什麼?
豐天瀾說道:
“穆晴,你已為天界太女,不可在他人麵前有如此不雅的動作,容易落下話頭。”
穆晴:“……”
她轉了下眼珠,小聲嘀咕道:
“你怎麼飛升了,也還是這麼能囉嗦?”
豐天瀾:“……”
豐天瀾低下頭,看著懶散地坐在軟椅上的穆晴,問道:
“穆晴,我給你留下的印象,就隻有‘囉嗦’嗎?”
穆晴稍稍坐直了一些,笑著道:
“怎麼會呢?我的小師叔何止是囉嗦?他還嚴格、古板又多事,什麼事情都要插手管一管,挺煩人的。”
豐天瀾:“……”
穆晴笑得十分開心。
這些話她藏在心裡好多年了,一直不敢說出口,怕豐天瀾動手打她。
但現在沒關係了——她是天界太女,豐天瀾作為仙官,不管遇到多麼不愉快的事情,都不能對她動手,隻能忍著。
“……”
豐天瀾了解穆晴,他隻看她這副模樣,就已經摸清楚了她在打什麼算盤。
真是沒良心。
好心當成驢肝肺。
豐天瀾問道:
“穆晴,你以為你就不煩人嗎?”
穆晴煩人得要命。
愛闖禍,令人操心,頑劣不改。
帶她長大的那些年,以及她叛出仙閣後的那些歲月裡,都讓豐天瀾覺得,自己因為替她操心勞碌,而折掉了起碼百年的壽命。
“我哪裡煩人了?”
穆晴仰著頭,驕傲道,
“我覺得我可好了,特彆可愛,特彆討人喜歡。”
豐天瀾:“……”
你是真的一點自覺都沒有。
豐天瀾不想在這種話題上和她繼續糾纏——否則穆晴一定會讓他對“煩人”一詞,擁有更加清晰的認知。
他直接和穆晴道彆:
“我該回去了。”
穆晴一點也沒有不舍,擺手道:
“快走吧,我正好不想聽你囉嗦。”
折子改完了,酒也喝光了,好處都得到了,穆晴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
豐天瀾道:“穆晴。”
穆晴抬起頭看著他,回應一聲:
“怎麼了?”
豐天瀾說道:
“你真是越來越囂張了。”
她今日這種種過分行為,就是仗著自己身份變化,豐天瀾再也不能對她動手了。
穆晴笑得開懷,道:
“還好吧?”
豐天瀾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說話,收起自己的東西,離開穆晴的書房。
穆晴完全不挽留,喚道:
“桃雪,送一下我小師叔。”
已經到了書房門口的豐天瀾回過頭來,問道:
“你為何不親自送?”
穆晴已經在桌案邊坐下了,她拿起折子,笑意盈盈地說道:
“我還有這麼多公務沒處理呢,你若是不怕回去時天色太晚,就先留在這裡,等我處理完公務親自送你也行。”
豐天瀾道:
“暫且放下公務,先送我。”
穆晴拒絕得十分果斷:
“不行。”
豐天瀾看了看門外候著的女官,又回過頭,看了看坐在燈燭下,認真批改折子的穆晴。
他思索了許久。
最終,他將手中東西隨意找個地方擱下,又回到穆晴麵前坐下了。
他知道穆晴是在使壞。
可他又覺得,由著她一些也沒關係——
她都這麼辛苦了,倘若縱著她,能讓她心情輕鬆愉快一些,那就縱著她吧。
穆晴聽見他坐下的聲音,雖然沒有抬頭,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東宮之中,一身紅衣的太女,坐在燈燭旁邊,借著柔和而不刺眼的光線,以朱筆在奏折上寫下一個又一個小楷。
穿著白衣的醫宮主司,則是坐在她對麵。
燭光映在他身上,染上半分暖橘色,驅散他那一身凜冽如冰霜的清冷,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溫和好相處了許多。
他的目光一會兒飄向燈燭,一會兒飄向書房裡的某一處裝飾,但更多的時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太女身上。
穆晴手中握著朱筆,嘴角噙著笑。
豐天瀾見慣了她鬨得滿仙閣雞飛狗跳,被執法峰追著的吵鬨樣子,此時見她這副安靜又認真的模樣,竟覺得有些不適應。
她確實變了。
豐天瀾想。
穆晴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問道:
“小師叔,你老盯著我做什麼?”
“沒什麼。”
豐天瀾回答道,
“隻是突然覺得,你長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麼討人厭了。”
穆晴歪著頭道:
“你以前很討厭我嗎?”
豐天瀾沒有回答,而是將問題拋還給她:
“你覺得呢?”
穆晴撓了撓頭,苦惱道:
“我一直都覺得,你其實還挺喜歡我的。”
豐天瀾冷漠道:
“你想多了。”
穆晴認真地和他辯駁,道:
“我覺得我沒有想多。”
豐天瀾說道:
“隻是你覺得而已。”
……
東宮之中,燈燭之下。
穆晴和豐天瀾拌著嘴,不知不覺中,便批改完了所有的折子。
她將朱筆放下,問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