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天瀾冷著臉道:
“穆晴,做人不可以得寸進尺。”
穆晴已經開始回想了豐天瀾到底有多少好酒。
“我記得你除了百果酒之外,還有夢月白,梨白醉,桃源的桃花酒……”
豐天瀾覺得,自己的話還是說得太客氣了。
穆晴在他麵前的表現何止是得寸進尺?她分明就是蹬鼻子上臉。
“……”
豐天瀾想再將話說得重一些。
可他抬頭一看,話語在喉嚨裡滾了幾圈,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裡。
穆晴今日十分高興,一雙英氣眉眼之中滿含笑意,使得那原本就清冷而不失豔麗的麵容,更添幾分美好。
豐天瀾喜歡她這副模樣。
儘管她會露出這樣的笑容時,多半不是在做什麼好事,而是得寸進尺、沒心沒肺、頑劣不改……
豐天瀾也還是希望,能夠常常看見她露出這副表情來。
罷了,幾壺好酒而已。
豐天瀾想。
他開口道:
“夢月白和梨白醉都有,但沒有桃源的桃花酒,你如果想喝桃花酒,就想辦法給我尋桃花和桃子來,我給你釀。”
穆晴愣了一瞬,道:
“小師叔?”
豐天瀾有些煩她,但仍是應了聲:
“……做什麼?”
穆晴一臉驚訝,以一種讓豐天瀾十分不舒服的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道:
“你真的是我小師叔嗎?我小師叔沒這麼好說話的,你不是祌琰服了化形丹來騙我的吧……”
豐天瀾:“……不是。”
穆晴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道:
“我不信,你得給我證明。”
豐天瀾:“……”
對待穆晴這種人,真是不能給她半點好臉色。
他站起身來。
隻聽見“唰”一聲,銀亮光芒在眼前閃過,冰寒劍氣擦著臉頰飛向後方燭台。
燭火被掐滅了,由散發淡紫橙紅微光的睡火蓮簇擁在中心的回廊裡,光線暗了下來。
豐天瀾逆著月光,立在昏暗回廊上,手中握著霜銀長劍,劍柄上的水藍飄帶輕輕搖晃。
穆晴:“……”
豐天瀾問穆晴:
“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穆晴擰起眉毛,說道:
“小師叔啊……你這個人真是無趣,半分玩笑都開不得。”
豐天瀾說道:
“我不覺得好笑。”
穆晴掐一個決,燭台上重新亮起小小的,搖晃跳躍的火苗。
“不跟你開玩笑了。”
穆晴指了指酒杯,道:
“飲酒吧,這水池中的睡火蓮正美,夜色夜還長,得好好享受才行。”
豐天瀾收了劍,在她對麵坐下,執杯飲酒。
冰過的酒滑過喉嚨,留下的芳香氣味盈滿口腔,沒什麼酒味,隻有清甜果香。
穆晴不知不覺,就喝得多了些。
她坐在夜晚微風中,眼簾半闔,目光有些迷離。
“穆晴。”
穆晴窩在軟椅中,沒有反應。
豐天瀾又喚一聲:
“穆晴。”
“……嗯?”
穆晴稍稍抬頭,眼神搖晃半晌,才落在豐天瀾身上。
她看了豐天瀾一會兒,緩緩地露出一個笑容來,笑顏之中帶著七分的傻和三分的甜。
她問道:“小師叔,什麼事啊?”
“你喝多了。”
豐天瀾的話語說得十分肯定——在平時,穆晴清醒著的時候,是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來的。
她癟起嘴來,歪著頭道:
“我沒醉。”
豐天瀾淡淡說道:
“我沒說你醉了,你自己招認的。”
穆晴:“……”
豐天瀾最不擅長應對的人就是穆晴,卻也是這世上最擅長對付穆晴的人。
由此可見,穆晴這人確實很難搞。
豐天瀾起身道:
“穆晴,你該歇息了。”
“……歇息?”
穆晴皺起眉來,說道,
“我現在就在歇息啊。”
她在賞花,賞月色,飲著冰過的酒,沒有在批改公文,這還不叫歇息嗎?
豐天瀾道:
“你該回房歇息了,睡一覺,醒一醒酒。”
他說這話時,帶著些耐心哄勸的意味。
這很難得,世人皆知豐天瀾脾氣急躁。要他耐心哄勸彆人?不,他隻會拿著劍指著那人,要對方要麼按他說的做,要麼就挨揍。
豐天瀾倒也不是想對穆晴擁有這份耐心。
他隻是覺得:
和喝醉了、不清醒的人計較什麼呢?
穆晴喝醉時還算是乖巧——
她雖然不是特彆聽話,但至少不會發酒瘋。
她抬起頭,安靜地看著豐天瀾。
兩雙眼睛在夜色廊燈下對視了半晌後,穆晴對著豐天瀾伸出了手。
豐天瀾問道:
“做什麼?”
穆晴說道:“背我回去。”
豐天瀾:“……”
穆晴是問劍峰的弟子,入仙閣後鍛體、學劍,還動不動就打架。因此,受傷,岔氣、崴腳、骨折等等,對她來說都是常有的事。
她有時候不能走路,就會要豐天瀾背她。
豐天瀾一般不會答應她。
他要麼拎她的後衣領,或者把她往臂彎裡一夾,要麼就讓人拿擔架來將穆晴抬走。
仔細想想,穆晴似乎經常要求他來背她,但他真正背她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豐天瀾一邊想著:
她怎麼會突然要我背?
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