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雪不一會兒就帶了人過來。
但穆晴死死扒著豐天瀾的袖子,不肯撒手,一副“除非你們有本事把我的手指切下來,否則我絕對不會離開小師叔”的樣子。
隨從們:“……”
我們當然沒有這個本事。
桃雪為難道:
“殿下,殿下……”
她一直在喚著穆晴,試圖讓自家太女殿下清醒一點,好聽得進去彆人說的話。
穆晴悠悠轉醒。
“殿下,您不能這樣黏著豐主司。”
桃雪耐心道,
“不然您明天上早朝時,折子沒有批完,那些人會給您扣‘玩忽職守’的帽子的。”
穆晴皺了一下眉。
桃雪繼續哄勸她:
“殿下,想睡覺的話,去床上多舒服呀。”
穆晴皺著眉躊躇了好一會兒,癟著嘴道:
“我不睡覺。”
桃雪:“……”
穆晴說道:
“我要去批奏折。”
桃雪:“…………”
不要和醉酒的人講道理——因為這些腦子斷片的人,邏輯永遠奇奇怪怪,而且還能自圓其說。
“走,我們去批折子!”
穆晴抬高了聲音,決心堅定。
她依舊沒鬆開豐天瀾的袖子,拉著他就朝書房的方向走。
但還沒走出去兩步,她就又一次腦袋一歪,睡過去了。
桃雪:“……”
豐天瀾:“…………”
桃雪無奈道:“殿下。”
“算了。”
豐天瀾適時阻止道,
“彆哄她了,等哄好了她,天都要亮了。”
桃雪道:“可是……”
“我先去書房。”
豐天瀾抱起抓著他袖子不肯撒手的穆晴,道,
“煮一壺解酒茶送過來,務必要她天亮前醒酒。”
桃雪還想說些什麼。
但她又覺得自己不該說話。
她隻能應道:
“是,那就勞煩豐主司了。”
說完之後,她便轉過身,交代東宮的侍從收拾回廊上的酒桌,自己則是去煮解酒茶。
豐天瀾抱著穆晴進了書房。
他去了後殿,想把穆晴放到床榻上。
可穆晴仍然扒拉著他的袖子,頗有要他這一身衣服也失去袖子的意思。
豐天瀾無奈,隻能又把她帶回了前殿。
他在桌前坐下。
至於穆晴……
她抓著豐天瀾的袖子,歪著頭靠在他身側,沉沉地睡著。
豐天瀾依稀能從她呼吸之間,聽見極淺的小小呼嚕聲。
“……”
還挺愜意的?
豐天瀾試著抬了抬右手。
——被穆晴抓著,抬不起來。
他無奈,隻能以左手執了朱筆,翻開奏折,仿著穆晴的筆跡在上麵寫下批注。
……
豐天瀾是個右撇子。
但當年入山海仙閣後,雲夢仙子逼迫著他學會以左手執劍。
豐天瀾當年不解其意,道:
“問心劍明明是右手劍,專注於右手,可以將劍法學得更好更精。師父為何要逆常理而行,偏要我練會左手劍?”
雲夢仙子反問道:
“老二,若你身陷險境時,右手受了傷,無法執劍,你又不會左手劍,該如何是好?”
——那就隻能等死了。
那時的修真界一片混亂。
當時無論是正道還是邪道,教導弟子時最注重的都不是好和精,而是如何讓弟子更容易在險境中生存下去。
豐天瀾要學左手劍。
他的師兄秦淮更苦,要被喂毒。
秦淮深受折磨,深知其中痛苦,卻也還是給大徒弟殊識舟喂了毒。
為什麼?
為了徒弟能夠生存。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豐天瀾因為練左手劍而受益匪淺——他的左手越發靈活起來,能夠使用筷子,能夠寫字,甚至可以結印和行針。
……
豐天瀾左手執著朱筆,仿著穆晴的筆跡,在折子上寫下一個個筆鋒有點狂妄、又不失娟秀的小字。
穆晴一開始靠在他身邊睡。
睡著睡著就滑下去,改為枕著他的腿睡。
豐天瀾要幫忙批奏折,還要給太女殿下當枕頭,勞碌的很。
他看睡得愜意的穆晴越發的不爽。
豐天瀾提起朱筆,落在了穆晴的眉心。蘸著紅墨的柔軟筆頭遊走,在穆晴額頭上畫出一個橢圓。
先畫一個殼,再畫一個頭,再添四條腿,最後畫個小尾巴……
一隻王八就出現在了穆晴的腦門上。
畫好之後,豐天瀾凝視自己的作品半晌,終於滿意了。
他繼續批改著折子。
不一會兒,桃雪拿了解酒茶過來。
“……”
桃雪手上端著托盤,看著睡在豐天瀾腿上,額頭畫著王八的穆晴,心情十分地複雜。
豐天瀾接過茶杯,捏開穆晴的嘴,就將解酒茶往她嘴裡灌。
桃雪連忙阻止道:
“……豐主司,不要那麼粗暴!”
豐天瀾又取了一杯茶,道:
“能喝下去便好。”
治病也好,解酒也罷,關鍵的就是藥到病除,茶到酒醒。
大夫醫術再好,開再多藥,總得吃進肚子裡才會見效——不管怎麼做,能喂下去就是好的,管他什麼粗暴不粗暴呢?
若是穆晴醒著,一定會罵他:
“你真是沒有醫德!”
“修真界那麼多人知道你醫術第一,卻還是隻找藥王穀穀主看病,不願意找你,這是為什麼,你心裡就沒有一點數嗎?”
“手段強硬,收費又高,你瞧瞧你有半點醫修人美心善的樣子嗎?好吧‘人美心善’這詞你確實對得上半點……”
豐天瀾一邊思索著穆晴會如何罵他,覺得有些生氣,又給穆晴灌下了三杯藥茶。
穆晴閉著眼睛,一邊“咕嘟咕嘟”地咽茶,一邊哼哼唧唧地抗議。
豐天瀾將茶杯交還給桃雪,道:
“再讓她睡一會兒,天亮前我會叫醒她。”
“那就勞煩豐主司了。”
桃雪知趣地拿著茶具離開了。
不一會兒,桃雪又走了回來,提醒道:
“豐主司,彆忘了給殿下擦一擦額頭……”
※
穆晴喝下了解酒茶,又稍微睡了一小會兒,便自己醒過來了。
她一睜眼就看到了豐天瀾的下巴。
她還聞見了淡淡的中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