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有考慮過, 小喪屍的未婚妻可能在地球上嗎?”給雷蒙德送菜譜的時候,明輕輕對雷蒙德問出了這個問題。
雷蒙德接過菜譜,眼睛亮了亮, 迅速把那份明輕輕從下廚房app打印下來的菜譜藏進了自己袖袋裡。然後才回答明輕輕的話:“不, 不太可能吧, 地球上,全, 全是低級的生命體。”
他地球話仍然說得非常蹩腳, 但他很願意在王子殿下和其他幾個大臣不在的時候,結結巴巴地和這位地球雌性聊聊天。
要知道他在耶夢加得上作為一個清潔工, 常年就沒人和他多說幾句話。而回到克拉弗林後,兄弟姐妹又因為歧視他的弱小和低下的精神力, 也不是很喜歡與他來往。
“雖然曆史上,曾經提到, 到過我們的一位祭祀,找到的另一半,是隻,青蛙, 但這其實隻是,隻是極罕見的情況。大多數情況下, 與皇儲們相配的,必定同樣是一位身懷長處的,高級生命體,女性。”
明輕輕:“比如說?”
“比如斯特朗白矮星的一位公,公主,岡瑟行星的一位巨人雌性,還, 還有……”
雷蒙德一邊擇菜,一邊從嘴裡連續不斷地吐出一大串地名和人名。
由於武力值缺乏,他未破殼之前將幾乎全部時間奉獻在了克拉弗林的曆史課上,談論起來自然是如數家珍。
他說起這些地方不由自主用了外星語,明輕輕一個地方也沒聽懂,不過勉強聽懂“公主”、“巨人”之類的詞彙。
明輕輕無力吐槽雷蒙德將地球人劃分為低級生命體的問題,問:“這些地方的人很多?”
“那倒並不多。”雷蒙德回答道。
事實上高級生命體極難繁衍。
就像克拉弗林皇族擁有異於常人的能力的同時,會終生受到易感期困縛,這些星球上的生命體同樣也會有他們致命的基因缺陷。
相比較來看,地球人除了沒有超能力,竟然是個基因鏈條完美的星球——除了壽命短之外。
雷蒙德一板一眼地回憶文學課書上的數據:“因為幾百年前,常,常年征戰,克拉弗林如今隻有,隻有十萬人,其中皇族,不,不到一千。其他已知的,高級生命體的星球,也,也與克拉弗林大同小異。”
“……你們的基數就隻有地球人的百分之零點零零一五六,你們是怎麼好意思瞧不起我們地球的?”明輕輕額頭三條黑線。
雷蒙德愣了愣,半天沒有對這個數字轉過彎來。
克拉弗林星人的數學一貫不太好,他頓時對眼前這個地球雌性肅然起敬。
明輕輕又問:“刀疤男說小喪屍的父親已經派出了隊伍去各大高級生命體尋找他的未婚妻,那現在有線索嗎?”
“刀疤男?”雷蒙德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地球雌性指的是星疤爵爺,他不禁再一次對明輕輕肅然起敬,竟敢用如此地痞流氓的稱呼來代指克拉弗林第一殺手。
“目前尚無線索。”雷蒙德答道。
基因能力越是強大,能夠與之匹配的就越是罕見。
王子殿下的匹配問題無疑是目前克拉弗林十三世最大的一樁心頭病。
他雖有意培養九王子殿下成為克拉弗林唯一的繼承人,但是議政黨怎會容忍一個時刻存在著死亡危機的繼承人登上王位呢?
那樣豈不是等同於將整個克拉弗林的未來斷送在一個明天都一片迷霧的人手上?
因此為王子殿下尋找命定之人的星艦和隊伍其實一直都在宇宙中航行——雷蒙德有親戚在為此工作,他們早在王子殿下出生那年就已經開始一場漫長的搜尋了。
卻一直沒有找到。
十幾年前國王陛下讓王子殿下登上耶夢加得,盼望在他成年之前能找到,然而即便是王子殿下親自尋找,也依然未果。
近段時間在殿下經曆過第一次易感期幾乎丟了命的事情之後,國王陛下焦慮無比,又再一次加派了幾艘航行飛船,載上了殿下的基因,擴大了搜尋範圍。
可以說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一樁懸而未決的國事了。
然而就這樣……都沒能找到。
皇宮內開始有流言蜚語,說王子殿下雖然擁有優秀絕倫的sss基因,但他是不是無法對彆人發/熱,是不是存在什麼未知的基因缺陷?
(換成地球網絡語言,大約該解釋為不舉)
這些流言蜚語甚囂塵上,議政黨一向與克拉弗林家族對著乾,哪兒能不借由此事大做文章?
雷蒙德隻是耶夢加得上的一名小小的清潔工,與政治中心相距十萬八千裡遠,但即便這樣,這些言論都能流竄到他耳朵裡,可見皇室的壓力有多大。
“或許你們該來地球上找找,說不定就在地球上。”明輕輕提出建議:“地球上這麼多人。”
“怎麼找?殿下不、不可能配合。”雷蒙德也為王子殿下的命運感到憂愁。
在之前,王子殿下跌入地球之前,雖然並不和彆的皇儲一樣積極地去尋找,但也不算抗拒“命定之人”的存在。
而現在,自從殿下認識了眼前這個女人之後,他就完全乾脆利落地拒絕去找他的命定之人。哪怕國王陛下耳提麵命,哪怕事關自己的未來與命運,他也當做耳旁風。
現在讓他在地球上轉一圈,尋找能讓自己發熱的人——彆說給他提這個建議了,就算是稍稍暗示一下,雷蒙德都懷疑自己會和星疤一樣被摁進土裡。
明輕輕思忖道:“我想想辦法。”
比起其他的一切,鬨矛盾,生氣,小喪屍什麼時候回到他自己的星球上去這些問題,“小喪屍可能會死”這個認知像一座大山驟然橫衝直撞地擋在了所有事物前麵,壓在了她心頭。
*
今天的王子殿下氣壓也很低,用餐時一直一言不發。
除了偶爾發出優雅的刀叉與盤碟相碰的聲音,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具失聲的走屍。
不過用餐結束時,他點評了一句雷蒙德的晚膳,稱之“不錯”。
王子殿下的忠實走狗雷蒙德整個人都亮堂起來了,恨不得宛如鬥牛士接受勳章時那般起身拿著紅綢布鞠一個大禮:“謝,謝殿下!”
王子殿下卻沒對雷蒙德的激動做出任何點評,神色淡淡地轉身朝樓上走去。
前段時間那個人類雌性還天天跑過來的時候,王子殿下漆黑的發絲都是往後梳的,用發膠固定住,露出光潔的額頭、美人尖,和高挺的鼻梁。
而這幾天王子殿下顯然無心打理,額發蓋在額頭上,快擋住了漂亮的藍眼睛。
路·卡格爾和幾位專家前幾日還被王子殿下渾身的沉鬱氣息壓迫,一舉一動小心翼翼,生怕惹怒王子殿下,而這幾日已經對王子殿下這般失落習以為常,恭敬地目送王子殿下上樓後,就繼續收回視線抓緊時間看地球上的《貓和老鼠》。
地球是寶藏。
才來半個月的幾個大臣無不在心中這麼想。
居然還有《貓和老鼠》和《蠟筆小新》這麼好看的舞台劇!
就連忠誠的艦長一開始一心想快速回到克拉弗林上去,現在用平板看《情深深雨蒙蒙》看入了迷,都快忘了自己輔佐王子殿下、匡扶大義的人生目標!
而就在王子殿下上樓時,他們看見王子殿下忽然頓住了腳步。
在場的所有人都擁有超常的聽力,包括精神力低下的雷蒙德。儘管沒有傅雪深那麼優越,精神力完全展開的時候能夠聽到方圓幾百裡的聲音,但他們也對身邊的一些細微的聲音敏感超過普通人。
於是他們都在同一時間抬起了頭,他們都聽見一陣震動聲從王子殿下的褲兜中傳來。
王子殿下遲疑了下,緩緩從褲兜中取出了那支很久沒用的手機。
王子殿下垂眸,視線定定地落在手機屏幕上。
大約盯著看了足足一分鐘。
……
然後,殿下的背影忽地氣氛一變,攀在浮冰上岌岌可危的沉鬱氣息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依萍看見何書桓時的雀躍萬分。
殿下忽然收起手機快步衝上三樓,那速度就像是一隻狗勾前方有橄欖球在等著他。
他上樓梯側過身時,仰著頭朝他看的其餘幾人敢打賭他們都看到了他嘴角咧到耳根上。
大廳裡的幾人:“……”
“那支小屏幕上也可以看《情深深雨蒙蒙》嗎?”艦長最先提出了疑問。
“腦殘、鄉巴佬。”星疤嗤道:“那是手機。”
路·卡格爾與星疤的政治立場不同,不過下到地球上來後,大家就把過往的糾紛暫且放一邊。他不恥下問:“手機的作用是什麼?”
這陣子他和艦長還有雷蒙德幾人已經學到了太多地球上的新鮮事物,地球上的確沒有克拉弗林的磁懸浮列車、戰鬥機甲、超大號耶夢加得,但地球上卻有“桑拿”、“女/優”、“抖音直播”。
如果說克拉弗林是一個戰鬥星球,一切高科技都為了防衛和進攻的話,那麼地球簡直就是一個享樂主義的星球,這裡的絕大多數發明都是為了好逸惡勞。
悲傷的是,貪圖享樂雖然可恥,但竟讓艦長等幾人感到了久違的快樂。
“這個我知道,”雷蒙德舉手,用克拉弗林語小心翼翼地道,“是用來通訊、收發短訊和通話視頻的,等同於我族的飛鴿、三維通訊儀。”
“那麼上麵也可以看《情深深雨蒙蒙》嗎?”艦長的注意力仍然在這個上麵。
“可,可以的吧。”雷蒙德說。
艦長闊氣十足:“那麼我想為了研究地球人類文明,作為耶夢加得的艦長,我也是時候擁有一支了。不知多少錢?我需要向殿下申請公費支出。”
眾人:“……”想帶回去看劇就直說,不要找理由。
片刻後王子殿下下來了,眾人趕緊停止了竊竊私語的聲音。他們紛紛抬頭朝王子殿下看去,卻不由得一怔。
“……”
他們敢打包票這是近幾天以來王子殿下最為精神煥發的一天。
殿下又換上了他那身漿得英挺的白襯衫,學著地球人把白襯衫束入黑色西裝長褲裡,腕上還戴了一塊幾百萬的手表,他的黑發又朝後梳去,用發膠固定住,露出年輕英俊的麵龐和蔚藍的眼睛。
唯一和他格格不入的是他手裡拿著的那支老人手機。
“晚上好。”傅雪深對他們露出親切的笑容。
“晚,晚上好。”艦長敏銳地看到王子殿下手裡還拿著車鑰匙:“您要出門?”
傅雪深頷首道:“有一點小事要處理。”
說完,還沒等艦長等人反應過來,他已經瞬移在了外麵停著的豪車的駕駛座上。
汽車的嗡鳴一瞬間傳來。
等艦長意識到殿下可能是去乾什麼,急急忙忙追出去時,已經連汽車的尾氣都追不到了。
“**。”艦長氣急敗壞道:“肯定是那個人類雌性在欲擒故縱!”
已經連續一周見不到明輕輕,等久違地收到明輕輕的短信,傅雪深已經顧不上去思考阿喀琉斯已然隻剩下一次燃燒機會這件事了。
*
驅車到電影院的時候,小傅眼睛亮晶晶地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裡明輕輕發來的邀約。他無比慶幸自己把手機修理好了。
當時他在北京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給明輕輕留下了書信一封,但是手機他卻隨身帶著了。
那晚大雨滂沱,雨水衝刷著他的身體,一道將他口袋裡的手機淹沒了,被救回耶夢加得星艦上後,明輕輕給他的手機更是受到星艦上的防間諜信號的乾擾,直接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