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雋升的事落下帷幕後, 滿京茶樓先是議論著明衍郡主被指婚做了太子妃,緊接每日裡說的最多的就是三皇子的婚宴了。
皇家的婚事有準備不完的事,尤其是涉及到貴妃娘娘最疼愛的兒子, 三皇子府都是人仰馬翻, 丫鬟和小廝們忙得像是陀螺一樣, 誰也不敢偷懶,生怕有一丁點不仔細的地方,到時候被貴妃娘娘抓住了痛腳給清算出去。
這一次的婚事十分不同尋常,貴妃娘娘也要觀禮, 要親自蒞臨三皇子府, 這裡麵的丫鬟、小廝誰敢不繃著點?旁人家出了錯,最多是打板子,而三皇子的婚事出了差池隻怕是會沒命!
這三皇子府忙碌, 祁家也是如此,忙碌地用紅綢擺設, 采買不同的器皿, 同時祁家還有絡繹不絕的賓客帶著禮物上門, 這些賓客都是汪貴妃的人。
貴妃娘娘這邊籠絡的朝臣不多,但是這麼多年下來也不少了, 他們絕大部分官位不高,但是有一個共同特點——有錢!
漂亮的珠花、發簪、耳環、瓔珞還有各色的衣物, 各種珍奇的擺件還有畫卷等物如同流水一樣送到了祁家。
那些寶物讓衛氏看得紅了眼, 甚至想要把東西留下, 彆說是衛氏了,就連祁贇之看著那些東西,也是眼紅。
“這些也計入到禮冊裡,讓萱丫頭帶過去。”每當祁贇之說出這句話, 心都是痛得,連忙轉過身不去看這些寶物,才會平心靜氣。
祁明萱因為習俗閉門不出,她穿著華服坐在閨床上,家裡的地麵上用的是上好紅綾一層層鋪在地麵上,因為祁明萱不能再出屋子,還有習俗不能落地,就用最好的綢緞厚厚地鋪著,好讓祁明萱可以踩在紅綾上,也就不算落地了。
地麵上的綾羅綢緞就足足耗費百兩銀子,足以可見祁家的奢侈。
宋氏也難得回來了,她在進屋之前就整個人沐浴過了,帶著香噴噴的氣味脫了繡鞋進入到了女兒的香閨裡。
牆壁上是美人春睡圖,掛著有很多蓋章的大家寫的詩,宋氏也看不懂,多寶閣上的東西琳琅滿目,踩在軟軟的多層紅綾上,有一種進入到了仙境的感覺。
宋氏在看到了祁明萱的時候,更是一瞬間有些畏縮,她生疏地喊了一句,“萱兒。”
常人說腹有詩書氣自華,而身有霞帔也氣自貴,現在的宋氏看著祁明萱首先升騰出來的是一股自卑的感覺,覺得眼前的人是仙女兒,而不是她肚子裡的女兒。
宋氏沒了正妻的位置,但女兒似乎沒有為她考慮,宋氏是有些恨祁明萱的,而祁贇之重視祁明萱,加上後來魏昭回來,乾脆就把宋氏送到了莊子上。
在莊子生活了幾年,宋氏有些像是鄉下人了。
宋氏從頭到尾就知道這個女兒不會過得差,現在看到她的目光,佐證了自己的猜測,宋氏更想念的是自己的小兒子。
祁明萱看著宋氏,她洗漱過了,而且作為她的生母,身上也穿著綾羅綢緞,隻是宋氏的精神頭襯不起來這衣服,她佝僂著腰背,看上去就是村婦穿著不得體的衣裳。
祁明萱心中一歎,心想著衛氏橫插一腳,結果宋氏成了妾室,上輩子宋氏也是妾室,但是雍容華美,而現在則是村婦。
祁明萱小聲喊道:“姨娘。”
宋氏衝著祁明萱笑了笑,因為這裡到處都金貴,直接找了一個小繡凳坐下,讓祁明萱就靠在軟枕上不必起身。
宋氏自從沒了正妻之位,心中多少有些怨恨祁明萱當時沒有替她說話,後來去了莊子更是如此,對女兒的情誼已經很稀薄了。
再說了,祁明萱已經是三皇子妃,哪兒用她這個鄉下姨娘操心,她更關心的是肚子裡後麵生得那個男孩,“你弟弟呢?他現在功課怎麼樣?怎麼沒看到他?”
提到了弟弟,祁明萱的表情有些尷尬。
這就是祁家前些日子發生的尷尬事。
祁贇之膝下就隻有一子,而這位祁家的獨丁和管家之子玩鬨,兩人一起用下·身去逗雞,結果隻有祁家的孩子被雞重重一啄,啄出了血,然後哇哇大哭也忘了用手去捂,結果又被重重啄了幾口,徹底啄壞了,之後看了大夫也沒用,大夫的意思是隻怕今後生育很是艱難。
按道理管家之子應當嚴懲,但是這位管家不大一樣。這位管家就是祁明萱先前讓父親尋來的,叫做吳昌海,吳昌海經營鋪子很有一手,可以說是點石成金也不為過,他這位兒子也是獨子,吳昌海就願意用所有的家財去保住他的兒子:
“又不是我家孩子沒脫褲子,兩個孩子一起脫了褲子,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是驚怒不已,實在對不住老爺,我願意奉送這些年所有的分紅錢財,求老爺留我孩兒的性命。”
吳昌海在色字上犯過一些毛病,現在就這一個兒子,也很是寶貴,為了兒子,願意把這些年從祁家得到分紅全部送給了祁贇之,就隻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
祁贇之以前覺得自己是疼愛兒子的,自從看到了這麼多錢……他就覺得,他還是比吳昌海強,說不定還能再有一個孩子。
所以吳昌海忙活了這麼多年,等於京都裡的家財全部還給了祁家,孤身帶著兒子離開。
這一次宋氏能夠從鄉下莊子回來祁家,除了因為宋氏是祁明萱的生母,也是因為祁贇之想要再生一個孩子。
衛氏是個不下蛋的母雞,宋氏應該是有能力的,雖然宋氏生了孩子,被說是之後子嗣艱難,但是在其他女人那裡試過了不行,應當還有元安公主、宋氏兩人可以。祁贇之當然不能奢望讓元安公主生他的兒子,就隻能想在宋氏身上再試一試。
祁明萱在心裡轉了一圈,不準備和宋氏說弟弟的事。
祁明萱越不說,宋氏心裡就越著急,她到了後麵直接說道:“萱姐兒,你現在日子過得好了,但是你弟弟也是你親弟弟,今後也是你幫襯,你怎麼都不能忘本!”
祁明萱覺得這話說的有些重,讓她聽著有些不高興,而且以後三皇子登基,她是皇後啊,那弟弟就是國舅,隻有享福的份兒,哪裡能幫襯她了?
祁明萱心裡鄙視宋氏,不過學會了汪貴妃的虛偽和裝模作樣,不會直接發作,此時歎氣說道:“姨娘,我不說是有苦衷,弟弟的情況不大好,我說了平白讓您傷心。”
“你快快說!”
祁明萱這才說了弟弟的事,而宋氏如遭雷劈,她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弟弟不能生孩子了?他才多大啊!怎麼可能!有沒有請最好的大夫?”
一想到兒子,宋氏的心像是麻花一樣擰著。
祁明萱說:“姨娘,我爹爹就他一個兒子,豈會不疼惜?甚至還請了宮裡頭的禦醫,都說不行。”頓了頓溫聲說道,“爹爹這次把您接回來,也是因為想看看能不能再生一個。”
宋氏可沒覺得自己能再生兒子,那時候祁贇之是沒見到,她在產房裡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還掉了一塊兒多餘的肉,這麼多年,她已經沒有了月事,還怎麼生孩子?
祁明萱覺得自己點在這裡,宋氏如果能夠得到恩寵,那自己也就還了對方的養育之恩,說到了這裡,她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含義是讓宋氏記她剛剛說的話,記掛她的好處。
宋氏聽到了這裡,抬頭去看祁明萱,等到看到了這個笑容,她本來想要說什麼都不記得了,就隻有這個笑容。
宋氏看著祁明萱靠在軟枕上,她的神色像是有淡淡的無奈,但是並不大傷心和難過,似乎在說和自己不大相關的事情,那是她的弟弟啊!她沒有一丁點的憐惜。
宋氏一瞬間控製不住自己的冷笑,她現在根本不覺得祁明萱是早慧之人,而是覺得她生了一個怪物。
怪物……
宋氏越想越覺得祁明萱就是怪物。
當年小小年齡就能想出惡毒的法子,私下裡欺辱祁明昭這個妹妹,所以才會有報應,每次元安公主想要把祁明萱記在名下,都會出幺蛾子,後來祁明萱也並沒有事事順心,救了三皇子是沒錯,但是三皇子一身的疹子,當年可不喜歡祁明萱。
就宋氏自己知道,祁明萱很多主意都落空了,而絕大部分落空都出現在魏昭身上。
是不是老天爺覺得她是個怪物,專門讓人來克她,而且克製她的人……就是明衍郡主!
宋氏越想越是這樣的道理,祁明萱要送走昭昭,偏偏對方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還會到了元安公主身邊,被封為郡主,現在祁明萱是三皇子妃又如何?明衍郡主可是太子妃。
三皇子的話,不是皇後肚子裡生出來,而是貴妃娘娘生得,連上朝都不大願意,根本不愛政事,憑什麼去和太子去爭?
太子不光是在朝臣裡有口碑,百姓那裡也是有的,能夠去了西南之地,滅掉了蝗蟲,這可是有利於千秋的大事!聽人說史書都要記載的。
宋氏的眼中像是有火光在跳躍,這個怪物想要和明衍郡主打擂台,但是明衍郡主轉門克製這個怪物,明衍郡主一定會把怪物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