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
寒夜的天幕,看不見半點星光月光,隻剩下了白雪皚皚,還有簌簌落雪的聲音。
然而數量龐大的東廠廠衛連同獵場四周所有能調動的兵力和宮人,齊齊的朝著南山進發,火把的光亮瞬間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身旁的高長樂的呼吸漸漸平穩,睡顏也香甜。
李劭這才輕輕的放開了高長樂的手,緩步重新回到了山洞口,去四周折了一些枯樹枝回來,將兩處火堆添了一些火。
得了空,這才坐在地上,斜靠著洞口山石,抬頭望著山洞外麵的大雪紛飛。
手中,更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懷中一直揣著的琉璃扣拿了出來,望著那琉璃扣出神。
原來在寒山寺外偶然得知高長樂的心意的時候,李劭也曾想要尋了個機會同高長樂講明自己的身份和心意,不想卻是遇到了刺殺。
他這一刺殺昏迷,養傷醒來回宮複命就聽見了嘉元帝替高長樂賜婚給了北燕九皇子。
平心而論,那周浩倒也的確算得上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拋開北燕現在朝堂紛爭,周浩為人性格儒雅,卻城府極深,心思深沉,懂得籌謀,假以時日,必然是會有所作為的,說不定北燕江山也將會再度姓周。
高長樂嫁給她,將來夫妻二人同心,便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也並非難事。
誠然如同他當初所期盼的那個樣子,高長樂能找到個喜歡她,並且嗬護她,給她一世安穩,護她一世長樂的男人。
如今找到了。
李劭應當是替高長樂高興的才是。
隻是……
夫妻,賜婚,這幾個字眼在李劭的眼中看起來格外的刺眼。
他以為他在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心中所剩下的事情就應該隻有報仇。
不想,遇到了無法輕易割舍的感情的事情。
原來心還是會疼的。
錯過了亦不是錯了,而是過了。
斷崖前高長樂心灰意冷,又看破一切的眼神叫李劭無比心痛,高長樂所質問自己的話,更叫自己辯無可辯。
是的。
他當初在承歡殿救了高長樂的時候,的確是利用了她,是聽聞高長樂想要去摘爬樹,可能會遇到危險,而特意去的高長樂的麵前。
他入宮多年蟄伏,不隻是想要活下去,而是想要報仇。
隻有擁有權利才能報仇。
而盛寵的大公主,便是最好的靠近的借口。
可惜有些事情,隻能計劃好最初的開始,卻計劃不了過程和結果,誰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麼,會遇到什麼。
更……
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寒山寺中沒能送出手的琉璃扣和沒能說出來的話,怕不是錯過,而是過了。
過了自己懵懂衝動的那個時機,就隻能埋藏在心裡麵,像是自己本來有機會像高長樂解釋他當初為什麼會想要靠近高長樂那般……
突然有了一張受傷的野狼出現,打斷了李劭要說的話,可能……
從一開始就注定是錯過了吧。
這樣也好。
他既然連自己的未來是生是死都無法確定,就更不要談如何給高長樂幸福了。
能永遠都護在高長樂的身後,這樣也好……
也好……
那不值錢的琉璃扣又再度被李劭默默的收了起來。
看著在洞口守著,正在撥弄著火堆的李劭,高長樂可憐兮兮的看著李劭,“阿劭,我冷。”
“這山洞有風。”
從李劭離開了自己的那一刻,高長樂就醒了,隻是離得遠,不知道李劭手裡麵握著的是什麼,又為什麼發呆。
李劭轉過身看著高長樂瀲灩的目光,仿佛那一瞬間,心便跟著漏了一拍。
就這幾天。
高長樂說得對。
眼下他們能不能出了山洞都還是未可知的事情,生死身份暫且拋開外。
他一向理智,可是這一次,也想沉淪在高長樂的如水的眸子裡麵。
就這幾天。
他忘掉自己的身世,忘掉國仇家恨,忘掉他本名是齊延成,忘掉高長樂是公主。
對於高長樂的呼喚,李劭頓時笑了,眉目舒展,是那樣的俊郎好看,風光霽月的朝著高長樂緩緩走了過去。
“知道了。”
高長樂緩緩伸出去被凍的僵硬的手,拉在了李劭那略帶著些許繭子的大手上。
當然,高長樂不否則她是存著私心的,但這山洞裡麵的溫度也的確是冷的讓人無法忍受,她向來畏懼寒涼,往日在長樂殿的時候,自己的寢殿裡麵就有一眼溫泉不說,那地龍和炭火盆什麼時候不是燒的正旺?
眼下自己的麵前雖然有一個小火堆,但奈何烤了前麵便後麵冷,烤了身後前麵就涼的直哆嗦,而且糟糕的事情是,高長樂可能……風寒發燒了,身上冷的厲害,但這頭卻是開始滾燙,怕是沒多久,這渾身也要跟著滾燙起來了。
高長樂好像是一隻受傷的小貓在急求主人的懷抱,撫摸和安慰一般,貪婪的蜷縮在李劭的懷中,嗅著李劭身上的氣息。
出奇的,李劭竟然沒有拒絕高長樂,也沒有動作僵硬,很是不適應,反倒是反手將高長樂抱在了懷中,驅散了寒冷。
十指相扣,緊緊相擁。
說話的時候,李劭的下巴剛好碰在了高長樂的額頭上,輕輕的落了一個吻,“不會有事的。”
“我一定會把你平安的帶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