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求你了,快醒醒吧!”
耳邊傳來的一聲聲焦急呼喚叫醒了陸清則。
他的意識飄飄忽忽的,想睜眼卻睜不開,呼喚聲越來越大聲,直到腦中嗡地一下,靈魂好像猛地一沉,獲得了身體的掌握權。
陸清則勉力睜開眼,眼前卻是張全然陌生的臉,膚色微黑,五官機靈討喜,年歲不大,眼睛紅得像個兔子。
見到陸清則終於睜開眼,少年眼底迸發出喜色:“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
他喉頭一哽,眼眶頓時更紅了。
陸清則愣了愣,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屋內的環境。
這是間布置古色古香、頗為清雅的屋子,身下是張拔步床,雖然十分軟和,但顯然並不是他小姨從泰國背回來的進口乳膠床墊。
他想坐起來再看仔細點,身體卻不怎麼使得上力,反而因為意識的回籠,渾身上下都泛起了骨頭發酸的密密匝匝的疼,冷汗頃刻間就下來了。
少年吸著紅通通的鼻子,眼眶裡滾著淚:“您從被獄中救出來後就一直昏迷不醒,這些日子我天天守在您身邊喚您,大夫說您今日若是再不醒,就再也……呸!不能說這種晦氣話。”
陸清則咬著牙才吞下痛吟,有氣無力地掠他一眼。
雖然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小朋友你家公子恐怕是真沒了。
否則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少年兀自驚喜完了,猛地一拍腦袋:“我、我太高興了,都忘了,公子您感覺怎麼樣?我這就去叫孫大夫來給您看看!”
陸清則看他拔腿就跑,來不及叫一聲,門就被打開了。
一股涼到骨子裡的冷風從門縫肩擠過來,他不慎吃了口風,喉間一癢,頓時咳得驚天動地,喉間泛起股尖銳的疼,隱有腥甜氣息,幾乎咳出了血沫。
少年一個哆嗦,躥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砰地關好門,慌忙跑過來扶他坐起來順了氣,看他終於不咳了,又去倒了杯水過來:“公子慢點喝,彆嗆著。”
陸清則咳得頭暈眼花,腦子裡嗡嗡的,要死不活地就著少年喂水的動作喝了兩口,溫涼的水滑過喉頭,方才舒服了點。
少年看他臉色蒼白如紙,密密垂下的眼睫都被冷汗濡濕,好生生的人成了個病骨支離的紙人兒,恨得咬牙切齒:“那群天殺的閹人,竟在獄中那般折磨公子,叫我說衛首輔隻叫他們掉了腦袋太便宜了,就該千刀萬剮……”
閹人,衛首輔?
陸清則眼皮一跳,突然反應過來,眼底湧過一絲震愕,張了張嘴,沙啞地吐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少年立刻咽下憤憤不平的話,小心回答:“現在是建安二十五年,二月底。”
陸清則眼前一黑,確定了。
他穿成了昨天打學生那兒沒收的裡,一個同名同姓的角色。
昨天晚自習,他從一個女學生那兒沒收了這本,小姑娘連聲求他千萬彆看。
陸清則本來不打算看,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回到辦公室就把書一目十行翻了一遍。
這本書講的出身世家望族的主角推翻暴君的故事。
暴君年幼失怙,僥幸逃脫了閹黨之亂後,又遭奸臣所挾,身邊一個真心人也無,他忍辱負重長大,解決了大奸臣。
因為小時候的經曆,暴君對身邊人毫無信任,殘暴扭曲,鷹犬遍布朝野,大臣敢有違抗,當庭斬殺,滿門抄家,對外又窮兵黷武,嗜殺成性,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主角起兵造反,卻完全不是暴君的對手,眼看著主角就要落敗之時,暴君卻因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先一步病死。
主角和反派搞成這樣,看得出作者寫著寫著就掌握不住暴君這個角色了。
而陸清則,是暴君他爹,先皇帝駕崩前一年的新科狀元,前途無量。
崇安帝沉迷修仙之術,縱容宦官亂政,陸清則因為悍不畏死地上諫,被宦官抓去詔獄折磨,死在獄中,不過也因他的事,成了清君側、誅奸宦的導火索。
連炮灰都不是,就是根引信。
難怪那個女學生那麼慌亂。
陸清則隨便翻完那本書後,心臟忽然一陣緊縮,他想找藥,手腳卻已經不聽使喚,直接厥了過去。
陸清則無聲歎了口氣——看來他是死了。
上一世他患有心臟病,因為生病,成了家裡人眼裡的廢物,一直是邊緣人物,親緣淺薄,讀完研就當了老師,已經許久沒和家裡聯係了。
也不知道那邊的遺體誰來收,會把學生們嚇壞吧?
陸清則按下紛亂的心緒,抬眸看向麵前的少年。
書裡的陸清則父母雙亡,獨自上京趕考,這少年是他入獄前在街上撿的小乞丐,叫陳小刀。
看陸清則臉色恢複了點,陳小刀拔腿又想去叫大夫。
陸清則攢起力氣,費勁地拉住他:“我沒事,不用叫大夫,將我入獄之後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一件不漏說給我聽。”
陸清則原本死了,現在卻因為他活過來了,恐怕書裡的劇情也會隨之產生改動。
陳小刀原本是街頭乞丐,對消息最是靈通,聽話地點點頭,一五一十道:“您入獄之後,大皇子就病故了,陛下傷心極了,又叫了好多道士去煉九轉回魂丹。”
陸清則:“……”
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