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將他們找上來了,料想陛下已經調查清楚了,再意圖隱瞞也是枉費工夫。
於錚舔了下乾燥的嘴唇,忽然砰地一聲跪下,艱澀地道:“陛下,無論林溪的父輩做過什麼,但草民撿到他時,他不過是個總角小兒,什麼也不知道,望陛下……”
“於先生,你誤會了,”陸清則看他著急的樣子,愣了一下後,笑著起身去扶他,“快快請起,陛下不是來問責的,林溪的身世我們確實已經調查清楚,但與你想的相反。”
他望向惶然不知所措的林溪,溫和道:“林溪的父親不是什麼罪臣,而是守衛大齊的功臣。”
於錚和林溪一齊愣住,尤其是林溪,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迷惑。
陸清則和寧倦對視一眼,開口解釋:“十二年前,漠北戰亂,史容風大將軍派親兵護送五歲的小世子回京,不料途中遭襲,小世子失蹤。小世子肩上有一月牙形胎記,身上帶著信物,這些年來,大將軍一直在尋找小世子。”
隻是林溪被帶到了江南,史大將軍身在漠北,手實在伸不到這麼長。
陸清則的話出口,於錚震愕不已,倒吸一口氣:“史、史大將軍?”
大齊的黎民百姓,誰不知道史家軍?
他們或許不知道崇安帝叫什麼,但必然都知道史容風的名字,懷有無儘的崇敬。
便是有史大將軍鎮守漠北,震懾著虎視眈眈的韃靼與瓦剌,大齊才能免於戰亂,安定至今。
如果林溪當真是史大將軍的孩子,那他當初冒險收養林溪,當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相比又驚又喜,兼之情緒複雜的於錚,林溪則一直處於發蒙的狀態。
他忘了幼時的事,聽陸清則說起這些,腦子模模糊糊的有如浮光掠影,很難拚湊出具體的印象,忍不住揉了下太陽穴。
陸清則耐心地等了會兒這對養父子消化信息,才又徐徐開口問:“於先生,你願意助史大將軍認回獨子嗎?”
於錚拍了拍林溪的背,心裡雖不舍,掙紮了一下後,還是點頭:“就算林溪不是史大將軍的孩子,既然當初並非有意遺棄,也該讓他回到親生父母身邊。”
“那你呢?”陸清則轉向林溪,循循善誘問,“林溪,你願意尋回親生父親嗎?”
若是對陸清則說的話毫無印象,林溪會毫不猶豫搖頭。
可是他確實隱隱約約想起了一些東西,因此沉默下來,沒有否決,也沒有立刻答應。
這樣的反應在陸清則和寧倦的意料之中。
寧倦冷眼旁觀了許久,開口道:“當初你遇到林溪之時,撿到的信物在何處?”
於錚遞給林溪一個安撫的眼神,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玉佩:“這幾日草民回了趟於家村家中拿東西,正好將玉佩帶了出來,陛下請過目。”
長順垂首接過玉佩,呈給寧倦。
玉佩頗為精致,上麵雕刻著一個特殊的字符。
縫隙間隱隱有洗不掉的血跡。
“是漠北史家軍的標誌。”
一錘定音。
陸清則心裡一鬆。
徹底確定了。
看林溪還有些回不過神的樣子,陸清則也能猜出他的糾結,不免又多了幾分憐惜,語氣更為溫和:“林溪,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便先回去與家人商量一下,如何?我想你應當會想隨我們回去見見史大將軍的。”
林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才想起自己說不出話來,隻得伸手比劃了一下:謝謝。
於錚的心情也複雜極了,行了一禮後,帶著林溪回暫住的小院。
寧倦全程沒說幾句話,看陸清則有些口乾舌燥了,暗戳戳地把自己身邊的茶盞推過去:“老師喝點茶。”
陸清則也沒在意,接過來便喝了。
寧倦的嘴角勾了勾,為避免他發現問題,隨意問:“老師覺得,林溪會同我們回京嗎?”
陸清則果然被扯開了注意力,瞥他一眼:“我倒想問問,若是他不願意,陛下打算怎麼做?”
平日裡陸清則都是稱呼寧倦的小名,在外人前則一本正經地叫他“陛下”,兩人私底下相處時,很少會這麼叫,有時是對待某件嚴肅之事,為了提醒他他的身份,有時則是這樣……不那麼正經,帶著點調侃的調調。
從前還不覺得,如今聽陸清則這麼不怎麼正經卻又正經地叫自己……總有些說不出的心癢難耐。
寧倦垂下眼皮,微笑:“老師怎麼這麼問。”
如果林溪不肯,不過就得麻煩一點,讓鄭垚去把人打暈帶走罷了。
他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陸清則一猜就猜到了寧倦的壞心思,但若是林溪不答應,要達成目的,的確得用點非常手段,隻得默認:“你啊……決定好讓誰來輔助範興言了嗎?”
“嗯,”寧倦頷首,“鬱書榮。”
鬱書榮才從江堤邊累哈哈地回來,代知府這個名頭裡的“代”字就被劃掉了。
陸清則調侃:“哦?你罰過他抄寫,我還以為你看不慣人家。”
寧倦:“……”
這事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若真解釋清楚了,老師估計會被嚇跑。
他無奈地彎了彎唇角。
算了,罰抄就罰抄吧。
又過了兩日,寧倦逐漸放權給範興言與鬱書榮,逐漸退出江右的管理。
病患所那邊也傳來一溜的喜訊,徐恕的藥方救了上萬名在生死邊緣徘徊的病患。
瘟疫有了對策,江堤修築完畢,各府堆著賑災糧,隻待洪水退去。
混亂的江右終於被撥亂反正,餘下的那些頑疾與修複,就交給範興言和鬱書榮來解決了。
就像陸清則所言,江右現在的局勢,撒把米雞都能管好。
再過三日就是靜嬪的忌辰,去江浙的時間比較緊,好在寧倦早就做好了準備,有條不紊地交代好了所有事。
林溪當了幾天小鴕鳥,既舍不得於家的人,又想去見見史大將軍,搖擺不定的,難以抉擇。
眼見著寧倦就要離開集安府了,於錚本就是個火爆脾氣,忍無可忍,直接在當日清晨將林溪綁起來,丟給了鄭垚。
林溪呆滯地看著鄭垚那張凶惡臉,嚇得含淚默默縮進了馬車裡,不敢再掙紮。
鄭垚咧嘴道:“於捕頭放心,我會照顧好小林公子的。”
陸清則坐在鋪得軟和舒適的馬車裡,聽陳小刀跑來講這事,忍不住笑了下。
雖然都是被綁來的,不過被於錚綁來,和被鄭垚綁走還是不一樣的……也算是個好事了。
大清早的,天邊才泄出一絲晨光,城內靜悄悄的,隨行的三百禁軍與三百錦衣衛前後開路,護著一列馬車,朝著城外而去。
寧倦眼神示意長順把陳小刀撂走,周遭清淨了,才滿意地拍了拍腿,企圖誘惑陸清則:“時辰這麼早,老師要不躺在我的腿上再睡會兒?”
陸清則打了個嗬欠,嫌棄瞥他:“不,太硬了,我躺被褥裡,不比躺你腿上軟和?”
寧倦:“……”
快出城的時候,外麵忽然一陣騷亂。
寧倦皺皺眉,敲了下馬車壁:“外麵怎麼了?”
鄭垚騎著馬守在外頭,聞聲勒馬過來,低腰回道:“陛下,百姓在為您送彆。”
江右原先那班子攪得百姓不得安生,恨不得將他們敲骨吸髓,死了那麼多人,也不見得他們在意。
那些被射死、活埋死、差點被燒死在靈山寺的災民就是證明。
寧倦來了一月餘,貪官汙吏便被抓的抓,殺的殺,百姓重新有安身之地,能吃飽穿暖,有了救治之策,對朝廷也從起初的不信任,慢慢有了改觀。
說到底,平頭百姓的要求並不高,隻要有個容身之所,能吃飽穿暖,便能安穩度日。
天色才蒙蒙亮,兩道旁竟站滿了來送行的百姓,老弱婦孺皆有,朝著轆轆而行的馬車深深而拜。
呼喚聲四麵八方傳來:“陛下永福!”
嘈雜的,卻又是誠摯而熱烈的。
寧倦怔了怔。陸清則掀開簾子看著外麵,麵上露出幾分笑意,眼底流露著璨璨光彩:“陛下,聽到了嗎?百姓在呼喚祝福你。”
往後他的小果果定當名標青史,流芳百世。
沾染著絲絲涼意的風從馬車窗外拂進,沒有那麼熏燥,清風拂動著陸清則的額發,晨光將他的麵容勾勒得近乎有些聖潔的好看。
陸清則在看著外麵。
寧倦在看他。
半晌,寧倦微微笑了一下:“嗯。”陸清則掀開簾子看著外麵,麵上露出幾分笑意,眼底流露著璨璨光彩:“陛下,聽到了嗎?百姓在呼喚祝福你。”
往後他的小果果定當名標青史,流芳百世。
沾染著絲絲涼意的風從馬車窗外拂進,沒有那麼熏燥,清風拂動著陸清則的額發,晨光將他的麵容勾勒得近乎有些聖潔的好看。
陸清則在看著外麵。
寧倦在看他。
半晌,寧倦微微笑了一下:“嗯。”陸清則掀開簾子看著外麵,麵上露出幾分笑意,眼底流露著璨璨光彩:“陛下,聽到了嗎?百姓在呼喚祝福你。”
往後他的小果果定當名標青史,流芳百世。
沾染著絲絲涼意的風從馬車窗外拂進,沒有那麼熏燥,清風拂動著陸清則的額發,晨光將他的麵容勾勒得近乎有些聖潔的好看。
陸清則在看著外麵。
寧倦在看他。
半晌,寧倦微微笑了一下:“嗯。”陸清則掀開簾子看著外麵,麵上露出幾分笑意,眼底流露著璨璨光彩:“陛下,聽到了嗎?百姓在呼喚祝福你。”
往後他的小果果定當名標青史,流芳百世。
沾染著絲絲涼意的風從馬車窗外拂進,沒有那麼熏燥,清風拂動著陸清則的額發,晨光將他的麵容勾勒得近乎有些聖潔的好看。
陸清則在看著外麵。
寧倦在看他。
半晌,寧倦微微笑了一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