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一進嘴,甜絲絲的, 他立刻吃得有滋有味。他不過才三個月左右, 哪裡能吃糖果這種大塊的東西,一不小心那糖果就滑進喉嚨, 卡得咳嗽起來。
“咳咳咳……”
蘇大寶卡得猛得咳嗽起來,眼淚嘩嘩地流。
二嫚兒嚇壞了,趕緊把他扶起來, 學著大人的樣子用力拍他的後背。
蘇大寶這時候抬頭還不那麼利索,坐起來大腦袋耷拉著, 被二嫚兒一巴掌一巴掌拍得大頭亂晃。
拍了好巴掌, 那糖還沒吐出來,蘇大寶已經開始臉色發青直翻白眼。
二嫚兒嚇得又哭又叫更加狂拍,還把蘇大寶拎著腿倒過來使勁晃。
很快她看弟弟好像沒什麼氣了, 臉色青青的,嚇得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愣了一下, 她慌忙往外跑, 想跑出去找嫲嫲和姐姐回來看看, 她不敢找梁美英, 生怕挨揍。
她前腳跑出去, 梁美英正好回來給孩子喂奶。
梁美英看著二嫚兒的背影跑出去,喊了一聲, 結果二嫚兒跑得更快。
她氣得罵道:“有鬼撓你啊跑得那麼快, 真是個賤皮子。”
她到家一看, 兒子躺在炕上, 小臉發青,嘴角還殘留著一點白沫,嚇得她嗚嚎一聲撲上去,趕緊把兒子抱起來往村赤腳大夫家跑。
等她跑到赤腳大夫家,蘇大寶倒是沒事了。
赤腳大夫給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麼事兒來,無非覺得小孩子可能消化不好吐奶之類的,也沒開藥就讓她抱回去。
梁美英抱著孩子回家,也沒顧得上找二嫚兒來打罵,突然腦子裡湧出一個嚇人的念頭。
這要是兒子養不活可咋整?
每年村裡總有幾個小孩子夭折的,尤其周歲以前的孩子。
梁美英抱著兒子喂奶的時候就使勁想,想了又想,最後她下了一個決定:一個不夠,還是倆兒子才保險!
二嫚兒自然沒找到章老太和蘇盈,她們都忙著去交涉正事呢。
她隻好忐忑不安地回家,聽著娘哄弟弟的聲音,她鬆了口氣,知道弟弟沒事。
這要是弟弟有個什麼事兒,她就不用活了。因為梁美英一直給她洗腦弟弟是家裡的天,是家裡的寶貝,最重要的,要是弟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一家子都要陪葬,第一個死的就是二嫚兒。
……
且說蘇盈等人兵分兩路,一路去大隊辦公室,一路去書記家,結果都沒找到他。
一問之下,傅鬆年居然在修路。
兩撥人就在壯壯家碰頭商量。
夏婆子氣呼呼道:“他上工?這一輩子還頭一次聽說呢。”
大隊和生產隊乾部原本規定都不能脫產,必須要參加勞動才能拿工分,普通老百姓最高一天十個工分,而他們卻有十二到二十。
其中生產隊的乾部從上到下都要勞動,但是大隊乾部裡因為書記特殊,所以他隻需要上一半工就好。可實際上,他是從來不上工的,甚至連大隊長、大隊會計都逐漸不上工而隻拿工分。
所以這會兒說傅鬆年上工去了,打死夏婆子也不信。
不用說也是為了躲避他們而已,還挺會演戲。
夏婆子讓老頭子去找傅鬆年,問問是去書記家聊還是來自己家說這個事兒。
結果老頭子回來說傅鬆年根本不給他機會,隻說忙,等空了再說話。
很明顯,他不想和他們談判。
章老太道:“看起來他不想和咱們談,估計等雪梅爸回來呢。”
畢竟他們老弱婦孺的,在傅鬆年眼裡不頂事兒。
而且傅鬆年那麼狡猾,他也沒有直接針對傅家和蘇家,甚至讓人看著他對傅民友家還格外關照呢。彆人做小買賣不行,傅民友就沒事,既不罰款也不扣押的,這也間接地引起一些人家不滿,覺得傅民友家是不是給書記家送禮,所以書記家包庇他們家。
柳淑蘭道:“要不咱們就找外村婦女做草編貨?”
自從他們發展起來草編貨生意,附近村婦女學得也很快,樂意編的隻要質量過關,夏婆子基本都收。這一塊他們隻做批發,不做零售,都是直接發給一些小商販或者城裡,甚至供銷社也來進他們的貨。
她覺得傅鬆年這樣並不能約束他們。
章老太道:“現在著急的是民青和長得,沒有他倆,咱們不能送貨給城裡。”
運輸是非常重要的一塊,如果沒有可靠的人,根本沒有保障。
壯壯悄悄地拽拽蘇盈的手,蘇盈從他眼中看到了狡黠的目光,心下一動,看來他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蘇盈道:“咱們能不能先去找叔和哥商量一下?”
大人們納悶道:“他們說了不算。”
章婆子最先回過神來,“哦……可以試試。”
她一說,眾人也都明白,他們可以讓兩人悄悄離家出去,直到這麻煩解決之前不要回家。
隻要公社不關他們代銷社,他們就可以從外村找人乾活兒,可以持續生產,然後有人送貨,這就不是問題。
夏婆子道:“我去說。”
柳淑蘭表示和她一起,一人去找一家。
等她們回來,夏婆子說她去找的傅民青和他婆娘,結果他們不敢應承,說大隊裡已經警告他們,要是再敢投機倒把就給他們抓到公安局去,不但如此,還要扣他們一家子的工分,他們也怕被扣工分沒有糧食吃,所以不敢。
柳淑蘭很快也回來,她去找傅長得,結果沒逮著機會,因為他們上工的地方挨著傅鬆年的大兒媳婦,一直被盯著不好說。
蘇盈想了想,就拿了一些糖塊,趁著中午歇工的時候拉著壯壯悄悄去那兩家。
那兩家也都有同齡孩子,且兩人結婚比傅民友早,所以孩子也比雪梅和壯壯大。
傅民青和傅長得、傅民友家都是本家,隻是關係有遠近,傅民青和傅民友是一個爺爺,但是不一個奶奶,而傅長得的爹和傅民友則是一個曾祖父,兩家關係也不錯。
蘇盈和壯壯先去傅民青家,婆娘常桂蓮對他們很熱情,但是態度卻曖昧不清,聽了蘇盈的話以後表現得很想去,但是又怕大隊報複。
傅民青歎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去,壯壯爸帶我出去做買賣賺錢,這是好事,我巴不得去呢。可你們小孩子不知道,大隊乾部來我家好幾趟,盯著呢,要是敢悄悄開溜有的麻煩。”
最後常桂蓮補充道:“盈盈、壯壯,不是你叔不去,實在是大隊不讓去。他要是去,大隊再不給工分,那俺們家可不得餓肚子嘛?”
蘇盈笑道:“嬸子,不用怕的,我們天天聽收音機,上麵都說了,這是過去的事兒,現在咱們這樣弄本來就不合理。我們也問過公社的,社長說過不了多少天,這風就刮過去了。”
這二十年刮的風太多,傅民青婆娘卻不敢相信,萬一刮上幾年呢
經驗告訴她,跟著乾部走沒錯的。
壯壯看她猶猶豫豫的樣,就道:“怕什麼啊,他怎麼敢扣工分?”
蘇盈給壯壯一個讚許的眼神,彆看他是小孩子,卻看得明白。
他們聚族而居,說起來都是盤根錯節的,哪裡能傅鬆年想怎麼就怎麼的。
可常桂蓮還是不樂意,“也不是這麼說,你爹可能不怕,俺家可怕呢,上一次……”
巴拉巴拉說一堆傅鬆年對壯壯家偏心,對他們家不好的事兒。
蘇盈就覺得他們有彆的想法吧,可能就是不想去。
她自然也不強求,就笑道:“那叔實在不想去也算了,自行車我們就先推走。”
他們代銷社送貨有三種方式,小件貨基本就是騎自行車,大件發貨的話還是要用馬車,如果又急又多還機會合適就用城裡的卡車。
既然不送貨,他們當然要把自行車推走。
其實她可以騎的,彆看小,但是可以騎大梁底啊,前世小時候她就是這樣學的。
一聽說要把自行車騎回去,傅民青有些不樂意。
畢竟自從他們送貨開始,這自行車基本就歸他騎,風裡來雨裡去的,他和自行車都有感情了。
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的自行車。
“你們也不會騎,推回去沒用,還是先放這裡,等你爸回來再說。”傅民青對壯壯說。
壯壯卻道:“叔,你要是送貨,你騎,要是不送貨,我們推回去。”
常桂蓮有些不高興,“喲,這是卸磨殺驢啊,送貨用著我們就讓我們當驢,這是用不著就一腳踢開啊?”
蘇盈蹙眉,“嬸子你這樣說可就奇怪了,叔去送貨,不也是賺錢嘛?又不是白乾的。”
這年頭在鄉下除了賣雞蛋也沒有賺現錢的機會,上工也要年底結賬,一年也未必有三五十塊錢。
日常一個月想賺兩塊錢都難呢。
傅民友卻給他一個月十到十五塊錢,並且出去以後管吃管住,這是很了不起的。
但是看樣子,傅民青和常桂蓮似乎並不滿足。
人心不足,那就不必合作,畢竟現在是賣方市場,是雇方市場,以後閒散人工需要找活兒乾的人越來越多,還真是不差他一個。
常桂蓮拉著臉,一副給那麼點錢,就讓俺們賣身當驢你們不厚道的架勢。
壯壯立刻怒了,“自行車是我家的,我當然要騎回去。我爹不在家,我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