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東一臉茫然,“娘你吃槍藥是咋的?”
章婆子沒再理睬他,顧自回了東間。
蘇向東問蘇盈:“嫚嫚,咋的啦?”
蘇盈翻了他一眼,咋的了你沒個逼數啊!
在原主的記憶裡,蘇向東千年不變好吃懶做吹牛皮,簡直一無是處。
更彆說倆兒子。
尤其是大弟,對蘇向東簡直鄙夷到骨子裡去。
難不成你還指望借種來的兒子給你養老?
他們又不傻,風言風語的,早晚都會知道真相,到時候還有你的好?
反正在原主記憶裡,倆弟弟對蘇向東也沒半點尊重可言。小時候還好,爺爺去世以後,尤其大弟看蘇向東簡直就是家裡浪費糧食的蠹蟲,恨不得把他爛泥一樣糊牆上去。
看他整日如此麻木不仁,蘇盈真是無槽可吐。
從蘇家出來拐到南北向的路上往南走一分鐘,再往東拐進巷子第二戶就是雪梅家。
雪梅家現在也是土坯屋子,不過院牆和院門都齊齊整整的,影壁牆上刷著的白灰也沒有剝落,院子裡很乾淨,並不像大多數鄉下人那麼亂糟糟的。
正屋和蘇家一樣是三間土坯房,但是青磚挑簷,外牆抹著白灰皮,看起來乾淨很多。
她們過去的時候,雪梅娘正在西間炕前做衣服。
他們家有一台飛燕牌縫紉機,是雪梅娘的陪嫁。這時候女人有台縫紉機就和男人有輛自行車一樣,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他們村總共也沒十台。
而且雪梅家還有一台掛鐘,就掛在西間牆上,從門口就能看到。那掛鐘走秒的聲音咯噔咯噔,非常響亮。
蘇盈被聲音吸引,抬頭看了一眼,圓圓的表盤,酒紅色的木殼子,小時候外婆家也有一台。
看她們進來,雪梅娘熱絡地道:“嫚嫚,你和雪梅倆睡東間。炕上囤著地瓜,晚上燒火熱乎得很。”
蘇盈就上前道謝,“嬸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看到雪梅娘,蘇盈想起蘇向東笑話雪梅的事情。眼前的雪梅娘皮膚白皙,高鼻梁大眼睛,嘴型有點不搭,但在鄉下也是挺漂亮的。壯壯遺傳她所有優點,雪梅卻遺傳大部分缺點,也真是醉了。
雪梅娘一怔,隨即笑道:“哎呀,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來給雪梅作伴不是正好嘛。”
讓她詫異的是嫚嫚怎麼突然說話這麼懂事呢,難道是梁美英教的?
那個喜歡占人便宜把彆人當傻子的梁美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表示存疑。
寒暄兩句,雪梅就領蘇盈去東間看看。
果然如雪梅娘說的,一大半的炕上用磚頭壘起一尺多高的矮牆,裡麵放著地瓜,等打春以後要在這裡席地瓜母子,等發芽長苗就可以拔下來去秧地瓜。
靠炕頭這邊空出一米左右的地方,疊著一床藍白格子的褥子,還有一床白底紅綠花的被子,睡兩個小孩子綽綽有餘。
雪梅拉著她上炕玩,從一個麥草盒裡拿出花繩。
女孩子沒有什麼玩具,不是翻花繩就是跳繩,要麼就是玩毽子。但是毽子要用布頭縫,裡麵還要裝點玉米粒,可不是哪個孩子都能玩得起的。
玩了一會兒翻花繩,屋裡已經黑下來,蘇盈就告辭。
雪梅娘笑著挽留她,“在這裡玩兒吧,一會兒嬸子就做飯吃。”
雖然人家熱情挽留,蘇盈卻不會當真,她道謝婉拒之後告辭回家。
村裡人習慣性地熱情,不管樂不樂意人家留下吃飯,出於禮貌都會說兩句。一般人都知道這是客套話不能當真,但是有那實心眼子的就會果真留下來等飯吃,這就讓主人家很尷尬,心裡少不得埋怨一番卻也不好趕人走還得強顏歡笑招待。
當然,也有那些臉皮厚哪怕主人家不挽留都想辦法留下蹭吃蹭喝的,比如蘇向東。
蘇盈出了傅家門,剛拐出巷子就碰到他在那裡溜達。
看到蘇盈他立刻眼睛一亮,“嫚嫚,他們家做飯了嗎?”白天雪梅爸出去跑小生意,晚上回來都要喝點小酒的,蘇向東必蹭。
蘇盈忍不住想翻他個白眼。
雪梅爸前幾年就開始出去跑點小買賣,家裡比其他人家富裕一些,飯桌上也豐富得多。比如冬天彆人家都是煮地瓜、玉米麵餅子、秫秫麵窩窩頭,下飯菜也就是各種鹹菜,隔幾天吃頓鹽水煮白菜滴幾滴油。雪梅家就有細麵摻著吃,菜有白菜粉條、炒蘿卜等,隔幾天還能吃點肉,甚至還有一些烏賊、蝦米等海貨兒。
這在村裡是不多見的,也隻有村乾部家可能會吃。
雪梅爸還喜歡喝點小酒,所以蘇向東經常來蹭飯蹭酒。
其實原本蘇向東蹭飯的人家不止一家,隻是大家都不富裕,加上小農思想都想占便宜不吃虧,哪裡能讓人整天來家蹭飯?隻有傅民友這個人比較大方,換句話說有些好顯擺喜歡聽人家奉承高談闊論,再者好麵子不願意當麵拒絕人,所以蘇向東就固定一家蹭。
蘇盈感覺得出雪梅娘一點也不樂意,隻是不好意思拒絕而已。
而蘇向東自己爽就行,對人家的不樂意視而不見,哪裡管彆人高興不高興?
她道:“雪梅爸沒回家,人家還沒做呢。”
蘇向東哦了一聲,“那我再溜達溜達。”
蘇盈:…………
“怪冷的,你不回家?”看著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蘇向東,她舌尖轉了轉根本喊不出爹這個稱呼來。
蘇向東笑道:“那就家去。”
說完還戀戀不舍地往傅家方向看了一眼。
蘇盈想要是自己有這麼個兒子或者老公,真是丟死人,恨不得踹死他!隻可惜這是她便宜爹,沒得選擇。
家裡這會兒已經準備吃飯,見他們回來,梁美英笑道:“怎麼,人家也沒留你們吃飯啊?”
蘇向東:“還沒做呢。”
梁美英撇撇嘴,“摳門,肯定怕你們留下吃飯故意不做呢。”
蘇盈:……真是蹭人家一年飯,一頓沒蹭上就是人家的不是。
她道:“人家吃三頓飯,這時候還早呢。”
三頓飯,晚飯基本要下午六點左右吃吧,怎麼可能四點就吃飯?
他們家沒鐘表,但是傅家有,蘇盈走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間。
梁美英也就沒再說什麼。
蘇家晚飯沒有什麼可說的,煮地瓜加烀餅子,就著鹹菜疙瘩和黑乎乎的大醬球,還有生吃的蔥蒜。
梁美英給蘇盈挑了一個不大不小軟乎乎的地瓜,貼在鍋邊已經烤出地瓜油來,又香又甜。
她遞給蘇盈,嘴裡道:“我嫚嫚吃甜心地瓜,越長越俊,跟著地瓜一樣甜。”
蘇盈默默地接過,卻沒有如原主那樣接話,她本該說一句“娘對我最好了,我長大要孝順娘。”
這種話整天掛嘴邊,太羞恥了,她說不出。
梁美英看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麼,轉眼就撇到章婆子幸災樂禍的眼神,不禁懷疑是不是婆婆說什麼了。
蘇盈不管彆人的眉眼官司,而且她吃飯不喜歡說話,隻默默吃自己的。
飯桌上也隻有蘇向東在那裡吹一些不著邊際的牛,可老蘇頭和梁美英非常配合,時不時奉承兩句,把蘇向東誇得飄飄欲飛的。
這也是他們日常尬吹尬捧的模式。
“你們彆看著傅民友去做買賣,其實就是掙點辛苦錢,趕一個大集也就賺兩三塊錢。要是我去肯定賺得更多,不說彆的,就隨便擺個攤兒賣點什麼,一天我也能賺個十塊八塊的。”
蘇盈聽得都替他臉紅,還一天賺十塊八塊的,你一年都賺不到五塊錢!臉皮咋那麼厚呢,那麼能吹,你咋不把天吹破?
老蘇頭:是是是,我獨苗苗最能乾。
梁美英:“可不是咋的,你要是去賣,就沒他家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