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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蘇雲景的學籍再調回去有點困難。
因為京都的學校有規定,除非特殊情況,半年之內不能隨意轉學。
這條規定就是針對那些為了孩子高考,鉚足勁找關係往重點學校塞的家長。
頻繁轉學,對學生心態也有很大的影響。
雖然暫時想不到辦法把學籍轉回去,但為了蘇雲景的安全,聞燕來想他先搬出沈家。
圈內不少人知道聞燕來跟沈年蘊在戀愛,一旦蘇雲景身份曝光,媒體跟吃瓜群眾就會順著沈家挖出蘇雲景。
這些年聞燕來把家人保護的很好,聞辭從來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
蘇雲景理解聞燕來的擔心,也覺得這個時候搬出去比較好。
聞燕來已經幫他找好房子了,就在南中附近的一棟高檔小區。
從小區到南中,步行十分鐘。
趁著蘇雲景養傷休息這兩天,他正好可以搬個家。
聞燕來離開後,蘇雲景就去地下儲藏室把自己的行李箱提回了房間。
來的時候,一個行李箱就能裝下。
要搬走時,蘇雲景悲催的發現一個行李根本不夠。
前段時間,聞燕來給他買了不少東西,蘇雲景都得帶走,因為再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蘇雲景整理了一下午的行李,他跟聞燕來說好明天就搬。
晚上傅寒舟沒回來吃飯。
蘇雲景當老媽子習慣了,下意識操心了一下他的去向。
依照傅寒舟三點一線的規律生活,他很有可能去小巷子喂貓抽煙了。
傅寒舟活得像個無趣的老頭子,除了學校家裡,常去的地方就隻有那個固定喂野貓的巷子。
這種生活也挺好的。
他或許就不該打擾他佛係的生活。
所以蘇雲景沒給老吳打電話問問情況,吃了飯就上樓回房間。
傅寒舟回來的有點晚,八點多才到家。
回來後,傅寒舟就進了自己房間沒出來。
半夜蘇雲景睡得正香時,腦海裡突然響起書穿係統特有的冷質感聲音。
“請宿主馬上去找傅寒舟。”
蘇雲景睡得暈乎乎,滿腦子問號。
找誰?
找傅寒舟乾什麼?
反應了一會兒,蘇雲景才問書穿係統,“怎麼了?”
書穿係統沒回答。
蘇雲景又問了一遍,對方還是沒聲兒。
饒是好脾氣的蘇雲景也不由罵了一句,艸。
如果他有錢的話,一定要買個能把話一次說清楚的係統。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蘇雲景還是起身下了床,去找傅寒舟。
書穿係統總不會無緣無故,大半夜耍著他玩兒,應該是小酷嬌發生什麼事了。
傅寒舟就住蘇雲景對麵。
他走出房間,就見對門虛掩著。
蘇雲景從門縫沒看見房間有人,他納悶地下了樓,在客廳跟廚房找了找。
都沒找到人,蘇雲景有點急了。
今天還是係統第一次在世界跟他聯係,他擔心傅寒舟出事了。
蘇雲景一邊聯係書穿係統,一邊圍著房子找人。
“傅寒舟去哪兒了?還在沈家嗎?”蘇雲景問書穿係統。
對方仍舊沒有回應,仿佛他剛才聽到的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蘇雲景掐了自己一把。
嘶。
看來不是做夢。
蘇雲景出了沈家,打算在這片彆墅區找找看,餘光忽然瞥見樓頂站著一個黑影。
他心裡一驚,連忙跑回了沈家。
一口氣上了頂層,蘇雲景推開露台的門,果然見傅寒舟在上麵。
露台裝修的很休閒,地上鋪著原木色地板,中間是套米白色套沙發組。
傅寒舟站在露台十五公分寬的邊沿上,一隻腳踩空在外。
鬆散的褲腿被風吹的鼓起,露出一截修長有力的腳踝。
蘇雲景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沒敢從正麵走過去,繞了個大圈一點點朝傅寒舟挪。
蘇雲景穩住氣息,儘量用閒談的口吻問傅寒舟,“你怎麼大半夜站這兒?”
傅寒舟沒理蘇雲景。
蘇雲屏息從傅寒舟身側慢慢靠近,生怕他會有什麼過激反應。
傅寒舟現在這個姿勢很危險,但凡平衡感差一點的,就可能從露台摔下去。
蘇雲景像個壁虎似的貼著牆走,還時不時觀察一下傅寒舟的神情。
眉眼稠豔的少年,垂眸看著下方。
他的眼睛很空,沒有任何該有的情緒,仿佛一雙黑黢黢的窟窿。
蘇雲景的心頓時像被一隻大手攪弄似的。
他不知道小酷嬌怎麼了,心裡莫名有種惶恐,怕他就這麼跳下去。
“寒舟。”蘇雲景的喉嚨乾澀沙啞。
傅寒舟的唇其實很豔,但被初秋的晚風吹得蒼白,覆了一層薄薄的寒霜似的。
他是個特彆怕冷的人。
小時候他們倆睡一個床時,傅寒舟總喜歡貼著他睡,冰冷的手腳半天都暖不過來。
蘇雲景的喉嚨燒得更厲害了,“寒舟。”
傅寒舟不理他,蘇雲景就繼續叫。
叫了好幾聲,傅寒舟才終於有了一些反應,微微側頭,看了蘇雲景一眼。
他的目光很淡,以往線條鋒銳尖細的眼尾,都平緩了許多。
他隻是掠了一眼蘇雲景,就移開了視線。
“你能不能下來?”蘇雲景嘗試跟他溝通,“上麵很危險,有什麼事我們下來再說。”
“你沒聽見嗎?”傅寒舟聲音平淡無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叫我下去。”
蘇雲景順著傅寒舟的視線,朝露台下麵看去。
能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大家都很注重**。
所以小區裡裝的都是地燈,為的就是避免住戶晚上散步時被打擾。
地燈的照明度不高,隻能勉強看見地麵,以及近處的人影而已。
蘇雲景眯眼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下麵有人。
看來小酷嬌又出現幻覺了。
傅寒舟還是專注地看著那片漆黑的地方。
那個女人臨走之前,指著自己的腦袋跟他說,那裡很疼,總是很疼,很多聲音在吵。
當時傅寒舟根本不信她的話,以為那是她的借口,。
現在他知道,那是真的。
真的很疼,很吵。
經常問自己,這麼日複一日有什麼意思。
活著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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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舟的眼睛有細碎的光在閃,眼尾染著薄潤的霧氣。
像是有什麼東西瀕臨破碎,蒼白的唇病態地輕顫著。
而且抖越來越厲害。
他想他了。
見傅寒舟似乎很難過,蘇雲景的心跟著抽疼。
“沒有人叫你。”蘇雲景又朝他靠了靠,“喜歡你的人,不會讓你從這裡跳下去找他。”
“你不信,我帶你下樓去看看,底下沒有人的。”
傅寒舟看向他,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略顯迷茫的眼睛。
“下來。”
蘇雲景將修長的手遞到他麵前,眼睛凝望著他。
眉眼在暮暮夜色裡,是那樣乾淨溫柔。
像極了當年把他送回孤兒院,又突然掉頭回來的那個人。
“我陪你下樓去找他。”蘇雲景慢慢抓住了傅寒舟冰冷的手。
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握緊,一點點將他拉下來。
傅寒舟就像夢遊似的,怔怔地看著蘇雲景。
被蘇雲景拉著朝前走,他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隻是跟著走。
蘇雲景把傅寒舟拉下來,鬆了一大口氣,但小腿還是發虛。
他沒有想到傅寒舟居然有自毀傾向。
明明以前隻會出現幻覺,也沒有提到這處情節,隻是說他因為遺傳性精神疾病,偶爾會表現的很偏執瘋狂。
蘇雲景心裡一陣酸楚。
他牽著變乖的傅寒舟,一塊走下了樓,“你看,外麵根本沒有人,沒有讓你跳下去找他。”
傅寒舟沒說話。
現在已經很晚了,蘇雲景又把他帶回了房間。
從頭到尾,傅寒舟都非常配合,乖的好像回到他記憶中的小酷嬌。
“早點睡吧,已經很晚了。”蘇雲景放開了傅寒舟。
那隻溫熱的手一離開,傅寒舟就像從夢中醒來似的,他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指尖。
蘇雲景看著失神的傅寒舟,擔心他會再爬一次露台。
猶豫了片刻,蘇雲景問,“那個,晚上要不要我陪你一塊睡?”
傅寒舟收回了視線,他沒理蘇雲景,直接上了床。
唉。
蘇雲景知道他不太喜歡他,在心裡歎了口氣,轉身要走時,床上背對他的人,突然動了動。
接著,默默騰出了半邊床。
蘇雲景:???
他琢磨了一會兒,試探性邁出第一步,坐到了傅寒舟的床上。
床那邊的人沒什麼反應。
蘇雲景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他起身把房門關上,然後躺到了傅寒舟旁邊。
想跟傅寒舟說點什麼,但蘇雲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問今晚的事。
在床上心事重重地躺了半個多小時,蘇雲景才熬不住困意,睡著了。
聽到他平穩綿長的呼吸聲,傅寒舟轉過身。
他凝視著黑暗中那張模糊的臉,深邃的目光有幾分探究跟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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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景一覺醒過來,腰酸背痛,哪哪兒都不舒服。
難怪傅寒舟晚上總睡不好,就這張破床的確不舒服。
蘇雲景扶著腰,剛動了一下,就不小心牽扯到了腰上的傷口,他嘶了一聲。
嗯。
腰酸背痛不一定是床不行,還有可能是前天跟人打架了。
他剛動了兩下,旁邊熟睡的漂亮少年就擰了擰好看的眉。
蘇雲景看了一眼旁邊的電子表,現在已經早上六點四十了。
今天周五,還要上課。
但鑒於傅寒舟每天早上都醒的晚,蘇雲景也沒敢亂動。
沒過一會兒,傅寒舟攏在一起的眉鬆開了,繼續睡。
蘇雲景在床上躺屍,躺到七點十分,才把傅寒舟叫醒了,“起床了,再晚就趕不上了。”
傅寒舟這才幽幽轉醒,細長的眼尾有一層淡淡的褶皺。
墨色長發披散在枕頭上,有一半被傅寒舟壓在腦後。
他半睜著眼,看著蘇雲景,目光卻沒有焦距。
薄薄的唇,像塗了層胭脂似的潤豔。
睫毛濃密,尖端卷翹。
蘇雲景:???
他不知道傅寒舟在想什麼,感覺像純屬發呆。
就在蘇雲景正要開口說點什麼時,對方掀開被子,下床去了洗手間。
蘇雲景也慢慢坐了起來,他皺眉活動著發酸的胳膊。
因為脖子有傷,蘇雲景晚上隻能側躺著,壓了一個晚上的胳膊。
蘇雲景起來後,順手把被子疊起來了。
他也沒多留,穿上自己的拖鞋,離開了。
給傅寒舟關房門的時候,蘇雲景看見桌子上那罐打開的奶糖。
糖盒倒在桌子上,撒出來一桌子奶糖,還有吃完留下來的糖紙。
蘇雲景笑了下,這都多大了,還吃大白兔。
但又想到他可能吃著大白兔奶糖時,突然出現幻覺,還差點從高層跳下來,蘇雲景就笑不出來了。
蘇雲景收回目光,關上了房門。
聽見房門打開關上的聲音,傅寒舟從衛生間出來,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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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大家都在安靜吃飯,唐衛卻左右環顧。
林列沒好氣,“你不好好吃飯,獐頭鼠目乾什麼呢?”
唐衛先是小心翼翼覷了一眼傅寒舟,才湊進林列,他壓低聲音。
“我這正找聞辭呢,兩天沒見他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林列也瞅了瞅旁邊吃飯的美少年。
雖然對方隻是在安靜吃飯,但他跟唐衛都有種老虎頭上拔毛的刺激感。
林列很了解唐衛,知道他又欠又二,還八婆的德行,也壓了壓自己的聲音。
“說吧,你得到什麼內幕消息了?”
唐衛小聲說,“我聽說聞辭疑似前天晚上,在校門口跟人乾架了。”
疑似這個詞用的很妙。
畢竟唐衛也沒親眼看見,是他認識的小弟看見的。
他們四個中午經常坐一塊吃飯,時間久了,跟唐衛混的校霸小團體,多少對聞辭有幾分眼熟。
“聞辭兩天沒來學校了吧,這個疑似可以改為破案了,就是他。”
唐衛用口型對林列說,“你問問傅哥,他沒事吧?”
蘇雲景曾經說過,他跟傅寒舟是鄰居。
雖然兩個人鬨彆扭了,但仍舊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林列挑眉,用眼神無聲地反問他,你怎麼不問?
唐衛:艸,老子又不傻。
林列:滾蛋。
傅寒舟突然開口,聲音平淡,“他跟誰打架了?”
唐衛激靈了一下,忙說,“不知道,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
傅寒舟沒再說話。
唐衛跟林列對視了一眼。
彼此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最怕傅哥突然關心人。
在林列眼裡,傅寒舟是真正高嶺之花。
散漫寡言,對什麼事也不上心。
雖然他們仨兒經常坐一塊吃飯,但卻是兩個世界的人。
傅寒舟這長相,這家世,起初圍著他身邊打轉的人不少。
對這些人,傅寒舟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是那樣,不接受,不拒絕,不搭理。
你坐他旁邊,他不會說什麼,你離開,他也不會說什麼。
林列跟傅寒舟認識快一年了,他敢說,他要是有一天不主動找他,傅寒舟肯定不會有什麼反應。
他就是這樣一個冷心冷肺的人。
林列倒是覺得他這樣的人挺有意思的,唐衛純屬就是神經大條。
兜兜轉轉,傅寒舟身邊隻剩下他們倆還在死磕。
直到前幾天又冒出個傅寒舟的鄰居,聞辭。
傅寒舟對聞辭仍舊是三不原則,不接受,不拒絕,不搭理。
但隱約中,林列又感覺有點不一樣。
至少傅寒舟不會有意無意去觀察彆人。
可他會觀察聞辭。
具體觀察什麼,林列也不知道。
就像今天,如果他跟唐衛臉上掛彩,傅寒舟肯定不會問他們跟誰打架了。
林列看了一眼傅寒舟,目光有幾分意味深長。
一副我這雙眼已經看透太多的模樣。
林列正要發出霸總式的‘嘖’時,唐衛這個臭弟弟從他餐盤偷章魚小丸子。
今天中午食堂有日料,但限份限量。
林列運氣好,搶到了一份章魚小丸子,本來就沒幾個,還被唐衛一筷子插走倆,頓時就惱了。
眼疾手快,林列從狗嘴裡奪下一個小丸子。
唐衛飛快吞了另一個,嘴裡塞的鼓囊囊,“看你那小氣勁兒,這味也不正宗啊,就你傻逼兮兮點它。”
林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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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昨晚的事,蘇雲景很擔心傅寒舟的心理狀況。
現在他們的關係不像小時候,傅寒舟也不可能跟他交心。
蘇雲景怕以後還會發生這種情況,自己又沒及時攔住,傅寒舟就跳下去了。
但轉念一想。
傅寒舟好歹是這個世界的男二,他跟女主還沒見過麵,應該不至於。
否則書穿係統也不會突然提醒他。
蘇雲景記得,傅寒舟跟女主第一次見麵,好像就是高二這一年。
傅寒舟出了場車禍,正巧被路過的女主救了。
當時傅寒舟陷入了昏迷,女主把他送到了醫院。
也是因為少年匆匆一瞥,傅寒舟喜歡上了女主。
他是個對待感情很專一的人,認定一個人就會一直等著她。
長大後的傅寒舟成為娛樂圈的流量巨星,又跟跑龍套的女主見麵了。
然後女主,男主,傅寒舟三個人就開始了一段狗血的三角戀。
女主還沒出現,男二沒了可還行?
傅寒舟的安全,蘇雲景不是那麼擔心,主要是怕他走上老路,喜歡上名花有主的女主。
而且他現在的心理狀況,跟描寫的差太多。
其實沒細致寫過傅寒舟童年,青少年時期,讀者也是通過隻言片語,了解萬人迷男二過的有多慘。
經過昨晚那一遭,蘇雲景多少動搖了搬出去的念頭。
但他住在這裡,就有暴露的危險,到時候最難堪的肯定不是蘇雲景,而是聞燕來。
現在還是紙質媒體時代,信息沒十年後那麼發達。
蘇雲景找個地方一藏,不會有人知道他是誰。
聞燕來就要遭受口誅筆伐了。
所以蘇雲景還是按照原計劃,搬出了這裡,不想讓聞燕來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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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舟放學回來,就見家裡的傭人在收拾對麵的房間。
床換了新的白色被單,兩個傭人正在往上麵套防塵袋。
家裡客房雖然會天天打掃,但不住人的房間,床上都會套防塵袋,避免床墊發潮發黴。
傅寒舟的視線頓了下。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在沈家乾了很多年的女傭,見傅寒舟沉默地站在房門口,不由笑著解釋了一句。
“聽說小辭的爺爺奶奶也搬來京都了,聞小姐就讓小辭搬過去,跟他爺爺奶奶一塊住了。”
這是聞燕來想出的托詞,是為了讓蘇雲景搬出去不起疑。
傅寒舟抿起了唇,掃了一眼房間。
裡麵空蕩蕩的,就連垃圾桶都收拾走了,好像沒人來過似的。
薄薄的唇抿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