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都靜了。
顧雲舟聽不到一點聲音, 仿佛又回到那個陰暗, 令他窒息的地方。
他躲在櫃子裡, 突然有腳步聲靠近。
隔著衣櫃的縫隙, 一團陰影籠罩了過來, 擋住了他唯一的光。
腳步聲越來越近。
陰影像一張巨大的網, 透過衣櫃滲透進顧雲舟身體的每一寸骨髓。
腳步聲停了下來,顧雲舟的心臟驟然停擺了一秒, 繃直的背脊仿佛一張會隨時折斷的弓。
他看見一隻手朝他伸過來……
“雲舟?”
電話那邊的聲音, 讓顧雲舟腦海裡的畫麵消失了。
他回過神,整個後背都是冷汗。
顧雲舟用力地抿了抿發白的唇, 他聽見自己用一種暗啞縹緲的聲音說。
“我不想見他。”
“好。”知道顧雲舟什麼意思後, 景正林就知道怎麼處理了。
掛了景正林的電話, 顧雲舟在原地怔了許久, 整個人就像在水裡泡了好幾天幾夜似的, 有一種無力的失重感。
指尖都在發顫。
他以為這個世界上, 隻有景鬱一個人能影響他的情緒。
等那個男人再次出現,顧雲舟才發現, 原來他也能。
“你沒事吧?”身後傳來一個音量極低,但卻含著關心的聲音。
顧雲舟斂下眼眸,再抬起來時, 眼底已經沒了情緒。
他回頭, 看著身形格外單薄的蘇簡, 淡淡地說, “沒事, 謝謝關心。”
很客氣,也很疏離的態度。
感受到顧雲舟冷淡,蘇簡也沒說什麼,下意識地拉了拉自己的領子,神色有些拘謹。
顧雲舟收了手機沒有再跟蘇簡搭話,直接回實驗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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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鬱是從景正林口中,知道顧雲舟的父親顧正澤回來了。
從飛騰回來,景鬱在顧雲舟的房間找到了他。
他倚在陽台的欄杆上,指尖夾著一根點燃的煙,旁邊的煙灰缸已經有好幾個煙蒂。
見景鬱上來了,顧雲舟隨手掐滅了手裡的煙,回身看去。
“這裡味道很衝,你先出去吧,我衝個澡就下去。”顧雲舟的聲音是被煙熏過的微啞。
清秀寡淡的麵容,帶了幾分景鬱很陌生的懶倦跟冷淡。
那一瞬,景鬱的心口有一種尖銳的痛在蔓延。
他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如果顧雲舟因為什麼事傷心了,他會比他更加難過。
景鬱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捧著顧雲舟的臉,親吻他的眼角眉梢。
很笨拙的安慰著他。
顧雲舟的唇微微顫抖,他閉上眼睛,略顯疲憊地靠在Alpha寬厚沉穩的肩上。
心底那些負麵的情緒,洶湧而至,幾欲將他淹沒在裡麵。
顧雲舟靠著景鬱,感受著他的體溫,他的氣息。
努力將那些陰暗的,狠戾的,狂暴的,還有厭恨的情緒,一點一點壓下。
許久之後,顧雲舟開口,“我不想見他。”
聲音很輕,卻透著戾氣。
顧雲舟這話的口吻,跟許多年前完全重疊在一起,讓景鬱的指尖顫了一下。
其實這是顧正澤第二次來找顧雲舟。
在顧雲舟十六歲那年,他就來過景家一次。
之前顧正澤把十二歲的顧雲舟送來時,景鬱還在靜室,所以他沒有見過顧正澤。
那是他第一次見顧雲舟的父親。
年僅四十的Alpha形銷骨立,仿佛生了什麼大病似的,精神狀態十分不好。
“我想見見小舟。”這是他到景家說的第一句話。
他像是極力克製著自己不失態,但聲音仍舊抖的很厲害。
“他,他還好嗎?”他問。
得知顧雲舟不想見他,他一個人怔了很久,下嘴唇病態似的地蠕動著。
好一會兒,他才極其緩慢地說了一句,“那打擾了。”
當天夜裡,顧雲舟做了半個晚上的噩夢。
景鬱看他難受,將他抱住了,但顧雲舟反應十分強烈,整個身體震了一下,然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顧雲舟渾身都是汗,額前的黑發也被汗濡濕了,一綹一綹地垂下。
景鬱想碰碰他,但又擔心引起他什麼強烈的反應,隻能焦灼又擔心地看著他。
逐漸清醒的顧雲舟,看見睡在旁邊的人是景鬱,他的精神才放鬆了下來。
“他走了嗎?”
“走了。”
聽到這話,顧雲舟躺回了床上。
景鬱輕輕碰了一下顧雲舟的指尖。
見他不像剛才反應那麼大,才一點點靠過去,將顧雲舟抱住了。
感受到Omega低落的情緒,景鬱跟著焦躁了起來。
手臂無意識更用力地抱著他。
懷裡的人突然說,“他以前總是打我。”
顧雲舟剛到景家時,身上都是淤青,不過他沒有說過這些傷痕的由來。
景鬱其實是有些猜測的,但這是第一次聽顧雲舟自己說出來。
“他動手的時候,沒有給我任何理由,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顧雲舟說這些時,聲音沒有半分起伏,“等我再大一點的時候,我才知道,因為我的出生,他的妻子死了。”